一張信箋飄散著從書本里跌落,劃過一個不怎么優(yōu)美的弧度,靜靜的掉落在書桌之上。
小東輕微撿起,仔細閱讀完。雙目已然淚眼模糊,可那封信箋在手里抖動著久久不肯放下。
良久,小東將信箋夾入書本。輕輕放回大桌子上,面上帶著一分迷茫,一分堅定,一分信念,更有七分期待轉(zhuǎn)身走進了旁邊堂屋里。
呼~~~
一陣微風(fēng),不知道從哪里打著卷兒吹了進來,穿過院子。
帶起幾片略微泛黃的樹葉兒,從屋外又穿過門楣,打了三個旋兒輕輕落在那本書本旁邊。
嘩啦啦。
書本隨著微風(fēng)翻起十幾頁,不偏不倚的正巧翻過那夾著信箋的一頁。
只見信箋字跡不算多么蒼勁有力,也不算清秀駿捷,卻一筆一劃力透紙背,方正之極。信箋內(nèi)容如下:
小東兄親閱:
今小弟偶爾有幸見小東兄所著《簡論》,體悟感慨甚多,幾不可多言。也不知何以聊表。
就以我國與藍山國一戰(zhàn)為例,兄臺以一己閱歷,將戰(zhàn)局局勢走向一一注釋。身為在場之人,愚弟自愧不如。深感天下奇人異士輩出,當是少年英雄,不問出路。
自古以來,有人戰(zhàn)場沖鋒陷陣,屢立奇功;有人獨坐后軍,指揮中心;而兄臺則為離陣千里,而破陣于眼前。
我等身為男兒,當為一番事業(yè)。留下身后之名,弟真誠以邀請,若兄臺瞧得上我西涼國,愚弟愿做兄臺馬前陣卒。
見信如晤,愚弟夜千羽拜上。
只言片語,寥寥數(shù)句。真誠之意盡在其中,如果說。
對于烏鐵膽一行人,夜千羽是起了拉攏之心。而對于小東,夜千羽卻是真的想請他為西涼國出謀劃策。烏鐵膽一行人是為沖鋒猛將,而小東則是千古難遇的帥才,難得的統(tǒng)軍帥才。
以徐娘子,張之奐,鐵劍仙三人的過人計謀,也能在二十萬大軍交陣里大放異彩。而小東,雖占了旁觀者視角,可也將戰(zhàn)事來龍去脈,甚至于發(fā)展欲向都分析的清楚。
時而為西涼謀士,時而為藍山謀士。在另一場執(zhí)筆書寫謀論時,或以二敵二,又或以三敵一。不過,更多時候是一人獨斗三人,在另一頁紙張之上將化解之法一一續(xù)寫的清清楚楚。就連夜千羽讀完,也自駭然。
若是形容徐娘子以智計百出最合適,形容張之奐以臨危不亂算無遺策最合適,那鐵劍仙就是以兵行險著克敵奇勝。
而這小東計謀,夜千羽實在難以找到合適的詞匯形容。如果,真要用一個詞?;蛟S,用智乎近妖來形容最恰當了。
官道上。
小白極速行馳,而夜千羽也不斷在腦海里重組,回憶著小東的破解之法。細細推理之下,竟然覺得每一個想法都很合理。不免感慨,此等人才若是能為西涼國效力,自然是極為好的。
又行將近半個時辰,已然漸漸出了這一座山脈。道路更加寬廣起來,不再偏僻。而正前方十數(shù)里外,依稀的城鎮(zhèn)也清晰可見。一路上,這鄉(xiāng)下官道竟然也有十丈之寬。就是有十匹戰(zhàn)馬并頭急行,也不顯得擁擠。
噠噠噠。
夜千羽一路疾馳,看著官道旁邊禾田里,一些鄉(xiāng)下農(nóng)民正在聚集。一些人在開田澆水,另一些也撒著除草藥劑以便再過短時間收成。
‘涼茶嘍!大人,來碗涼茶解解暑悶!’
‘清甜的水果了,來來來。小兄弟,來大娘這里嘗嘗’
~~~
此地已經(jīng)是屬于帝都國界內(nèi),而距離此地最近的城鎮(zhèn)便是日南城。
日墜而西,出于東方。
這是恒古都懂的天地運轉(zhuǎn)常理,可此地地處帝都最西南側(cè)一座城池。太陽劃過天邊,日光會最后照過這座城池。向西南而去,故而此城才被叫做‘日南城’
夜千羽初逢帝都國界,見百姓子民也出城為業(yè),在沿路擺攤。這一點倒是和涼州城百姓差不多,夜千羽因神尊和火流風(fēng)關(guān)系不淺,又因西涼國和帝都關(guān)系較好。對眼前的百姓子民也略微感到親切。
于是,停下馬來。
也不管一旁茶攤的幾位飲茶顧客,
輕輕撣了撣灰塵坐在茶亭里空出的一張茶桌,笑呵呵對著茶攤老板說道:“大叔,請給我來碗涼茶。再來一些吃食,我一并結(jié)賬于你。再請給我的馬兒來些清水便可”
那五十多歲的老頭,只穿著一個汗褂。頭頂須發(fā)稀稀拉拉,卻干凈整潔的束在一起。笑著應(yīng)聲,從茶桶里盛了一大碗涼茶。端了過來,又擺了一小盤瓜子花生和點心。
夜千羽邊吃點心,慢悠悠的品著那碗涼茶。入口輕柔,卻又不失茶色。雖然是便宜簡單的茶葉,可不知用了什么秘法。竟然別有一番風(fēng)味,不由得點了點頭。暗道帝都人士,果然不凡。
‘呵呵呵,好喝吧!小兄弟’一道略微帶著一些蒼老的聲音從身邊響起。
夜千羽并未驚訝,剛剛落座時就曾留意幾人。都是面貌平常百姓,或是田地里出來的農(nóng)民,或是路過的游人。
此時,開口的正是一個形態(tài)胖乎乎的老者,頭發(fā)花白。看起來已經(jīng)年歲不輕,可氣態(tài)良好。而且面目極其和善。頷下縷縷胡須似也保養(yǎng)過,衣著簡樸干凈。雖是七八月夏季,可老者正雙手揣在袖筒里,肩膀微微縮在一起。
不知為何,夜千羽忽然覺得這位老者憨態(tài)可掬??捎滞蝗粨u搖頭,撇去這股心念。正色道:“回老丈,這茶的確好喝”
那胖老者啞然失笑,搖頭不語。
夜千羽眉頭不解,問道:“敢問老丈問我,我回答您。為何您又如此?”
胖老者笑道:“我以為你會順承我的話,夸這茶色和茶品。看來倒是我老頭子多慮了”
這次輪到夜千羽啞然失笑,開口說道:“老丈,您問我這茶好喝與否?我品嘗后回答您,好喝。也沒什么不對??!況且,您若問我這茶飲后茶色和茶品如何,我斟酌之后也會為您答復(fù)”
‘額。。。。。你說的似乎也有道理’,倒是老者有些失然一笑。然后也從袖筒取出雙手,端起大茶碗品嘗了一口。
夜千羽見他桌前只有一碗茶,而且腳下粘著一些泥土。想來也是從田地里出來不久,想著如此年紀。還會在地里忙碌,不由暗嘆一聲。便開口說道:“老丈,我這里點心要的多了。老丈若不嫌棄,不妨過來也用一些”
‘哎,好勒!’胖老者也沒客氣,端起了茶碗便移座過來,伸手便左右各抓起了兩塊不一樣的點心,邊吃邊說道:“我聽小兄弟口音,不是本地人吧!小兄弟一路向西而來,看衣著可是西涼人士?不知又來次有何貴干??!”
短短幾句話,一連幾個問題。夜千羽倒是一時不知如何去回答,只微微點了點頭。
胖老者毫不在意又說:“我看你年紀不大,這匹馬兒從老遠的地方急速行駛,停下既不鳴叫,也不抬蹄??墒且黄ゲ欢嗟弥捡x,想來小兄弟是修行之人?”
夜千羽微微吃驚,不想這老者眼力倒是驚人。環(huán)顧了四下里,并未察覺異樣。出言笑道:“老丈說的不錯,不過小子愚鈍。修行未成,只是出來隨意逛逛罷了!”
‘嗯嗯’老者輕撫胡須微微點頭,又道:“自古多謙虛之人,往往身負大本領(lǐng)。小兄弟你客氣了,想來你此去可是為了見一個見不得的大人物吧!”
夜千羽此時真的一驚,不想這帝都第一個與自己交談之人竟然也是閱歷不凡。不由心下佩服不已,當下說道:“卻是如此”
老者又微微捋了捋胡須,嘴里微微噓了一口氣。似乎是因為吃的太急,緩了口氣兒。
未幾,開口說道:“凡天下之人,都有求。不知小兄弟,此生何所求?”
‘嗯?’夜千羽陡然一驚,這個問題。自己似乎從來沒有考慮過,從自己記事起。便在家里努力著,想要好好習(xí)武。等拜師天山,師成下山一切仍然是努力修行。
‘修行吧!’夜千羽忽然有了一些茫然。反問道:“那老丈,您此生何所求?”
胖老者微微一笑,看著遠處的禾田淡笑說道:“我所求很簡單。只想天下人人吃飽肚子,人人住著房子,人人幸福安康的生活就行了”
天下人人。
即使以夜千羽心性也不免凜然一驚,一人溫飽簡單,一家溫飽也不算難,一鎮(zhèn)之人便比較艱難,一城之人溫飽那就幾乎很難,一域之人溫飽猶如天書奇談,而天下人人溫飽,那是何等胸懷?
夜千羽不僅仔細打量著眼前的老者,可并沒有從他身上察覺到一絲一毫的修為,甚至于說夜千羽都清晰的覺得。他只需一掌,便可了解老者性命。
‘的確,你這一掌我可擋不下’老者呵呵笑道。
夜千羽心頭巨震,再三打量老者。忙走出茶桌,行了一禮說道:“還望老丈海涵,小子心底冒犯了”
‘談不上,談不上。你別這樣’老者笑著擺手,然后又說:“在這個年紀,你可比我那兒子強多了。估計他可以接你一掌。唉,可他呀!一點兒也不學(xué)好,我說他。他一點兒也不聽,只喜歡和他爺爺?shù)教幭够斡?。?p> 此時,老丈仿佛一個迷茫的小老頭一般。胳膊肘支在桌上手掌支撐著下巴,似乎回想起了一些不太美好的事。
‘嗯?他爺爺,豈不是這老頭父親。這老者如此年紀,怕是百歲有了。他父親那豈不老的掉了牙?’夜千羽腦海里不僅浮現(xiàn)出一個頭頂光禿,牙口不全的佝僂身影來。
‘我爹可不是那慘樣,你小子什么表情?!掷险咝α诵?,夜千羽隨后尷尬的一笑。心中暗想:這老者察言觀色能力實為罕見,倒也是個人物。想不到這帝都,一個平凡老者也有此等能力。當真是令人佩服。
隨后,突然想起什么開口問老者:“老丈活一世,想來一些事看的比較透徹。小子有一事想請教一二,不知老丈可能準允?”
‘你要問什么便問吧!不敢說請教,我若知曉。便為你解答’老者雙手扶在膝蓋,正色看著夜千羽。
這一個問題,夜千羽自己也思忖了很久很久。終于再次提出:“敢問老丈,人之一世。見一女子,喜歡女子。是否為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