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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寒不知柏

花時盡(上)

歲寒不知柏 梓暮潯 6538 2022-04-20 06:38:20

 ?。ㄒ唬?p>  天化元年。

  成安末年。

  時值夏秋交替之際。

  楚虞京都尚城被攻陷。

  楚虞國破。

  燕豫以皇太子燕然漠為首的北赤軍帶著身后大軍以勝利者姿態(tài)進入這座都城時,入目四周皆是火。

  昔日繁華的大街小巷此刻一片狼藉,昔日熱鬧的客店酒樓在火海里燃燒著一點一點變成了斷壁殘垣,就連在中心地帶的的皇宮里也是火光沖天滾滾濃煙不斷外涌。

  一眾人既驚訝也唏噓。

  驚訝沿途聽到的楚虞皇帝下令毀去城池的消息是真的,唏噓的是一代名都城就此湮沒在塵埃,從此不復存在。

  燕然漠卻一點也不意外。

  那個人如果不這么做他才會奇怪。

  他掃了一眼身后幾個將軍副將面無表情問他們:“還要看嗎?”

  幾個將軍還有副將你看我我看你紛紛搖頭不忘拍馬屁:“不了不了,殿下英明是我等見識淺薄鼠目寸光不知……”

  “有這閑工夫在這里說道還不如立刻前往下一城,沒準還能截住一些楚虞舊臣問出點東西來,”

  撂下這話燕然漠調(diào)轉馬頭率領北赤軍出了城向東而去。

  東邊,正是楚虞第二繁華城池棟安城所在方向。

  若他是那個人,一定會東行以棟安城為新都城東山再起。

  但是,

  他在心里冷笑。

  就算那人在棟安城已經(jīng)招兵買馬準備卷土重來又如何,只要……他就能讓那人所有準備付諸東流。

  奪妻之仇不共戴天。

  他要斷了那人所有退路,他要——

  親眼看著那人死,

  如此方能消去他心頭之恨。

  如他所料。

  楚虞那位亡國之君確實在棟安城。

  當然,只有他一個人在。

  至于,其他宗親大臣去處早已經(jīng)被安排妥當。

  他會在是因為他在等那個人的到來,他要做一件事,一件足夠讓那人痛入骨髓從此生不如死的事。

  這就是他對那個亡了他的國的人的報復。

  當燕然漠趕到棟安城。

  有那么一瞬間,他恍惚以為他的猜測是錯的。

  無他,棟安城實在太像平時的棟安城,不,應該說它一點沒變,還是平常的它。

  正當他準備策馬進城。

  城門突然被關上了。

  他瞇了瞇眼,抬手制止了身后蠢蠢欲動的手下們,抬頭看向城樓上方。果不其然那人出現(xiàn)在了城樓上。

  “好久不見,楚虞王?!?p>  他冷冷看著城樓上的人,

  “你是選擇自己出城投降還是孤領北赤軍破了棟安城逼你降?”

  “孤王一個都不選,不但如此孤王還要送你一份大禮,”

  楚虞王說罷讓開了位置,他身后赫然是燕然漠如今的妻子燕豫的太子妃蘇希妍。

  對此,燕然漠一點不顧忌甚至他無動于衷:“帝王有令皇室宗族者無詔不得離京,她會出現(xiàn)在這里便是她抗旨不遵,如此她便是罔顧尊卑以下犯上等同謀逆,她若活著回了京城也是一死,若現(xiàn)在死了也是她自找,所以你又憑什么以為憑她能威脅到我?”

  “是嗎?”

  楚虞王大笑一聲猛地又扯出蘇希妍身后的人:

  “那她呢?”

  “阿時?!”

  燕然漠臉上堪稱穩(wěn)當?shù)谋砬橛辛怂查g的扭曲,只是很快又恢復到之前面無表情的狀態(tài),快到幾乎無人察覺。然而他聲音比之前又冷了幾個度:

  “楚虞王,你若不想棟安城百姓無辜死去,我勸你最好不要亂來?!?p>  “亂來?

  哈哈哈哈哈——”

  楚虞王猛地收住笑惡狠狠盯著燕然漠恨不能眼神能化成刀刃替他扎死這個偽君子:

  “好,好,好??!

  好一個道貌岸然的燕豫皇太子!

  燕然漠你自己摸著你的心口你捫心自問到底是誰在亂來?!孤王繼位以來,清徭役減賦稅,更刑法重忠臣,如此種種,若非你這一出楚虞原本該繼續(xù)是國泰民安百姓該是繼續(xù)安居樂業(yè)之態(tài);

  偏生是你燕豫是你燕然漠無故發(fā)難,以莫須有之由公然毀盟約并攻打楚虞破我國都,逼得我到如此境地你居然還有臉說是我在亂來?!

  我呸!”

  “即便如此那又如何?!

  你楚虞國破縱然有我從中插手未嘗沒你項陳寧的責任。

  你自己自不量力推行新政結果惹來世家敵視表面面子功夫背后陽奉陰違,不然你以為我緣何輕易取了你楚虞數(shù)十城池一路打到你都城來的?

  何況,以如今天下形式,我不過做了旁人想做卻猶豫不決的事。

  至于你嘴里的亂來——

  很快天下人只會知道楚虞帝王為登帝王位,上弒君父嫡母下戮兄姊忠臣,才有如今楚虞皇室子弟凋零之狀,若非宮中有事變之后僥幸逃脫者求助到我太子府中,此等殘暴之事將永無見天之日,

  天下皆知,燕豫同楚虞,兩國王室向來以友邦互稱,如今既是有幸存之人求上門來,我燕豫又豈有坐視不理之說。

  由此。

  我出兵名正言順,你則注定不得好下場。

  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呵,試問屆時又有誰還會為一個敗類說話?

  此刻你若愿降,我保你仍還是楚虞王,楚虞再讓出幾座城池,燕豫同楚虞關系可如從前一般繼續(xù)相安無事,”

  不可能的,他恨這人恨的恨不得親手送這人上路,怎么可能真的放過。

  但是,

  他在心里告訴自己要忍,唯有能忍且忍住了她才會安全。

  至于,秋后算賬就是了。

  古往今來這種事早已經(jīng)司空見慣。

  再說了,便是那時他之所為不厚道又如何,誰又真的會去為了一個亡國降臣得罪燕豫這一霸主大國呢?

  楚虞王不為所動,他冷笑道:

  “燕然漠,你以為誰會信你的鬼話?

  我們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那些三歲小孩子都騙不到的話你還是留著跟死人說去吧!我項陳寧一死也絕對不會向你這個偽君子低頭的!

  臨死能讓她倆為我陪葬,值了!”

  說罷他作勢去推身側兩人,卻,猝不及防地,一支弓箭射穿了他身體,他于是直勾勾摔下城樓摔進了護城河里。

  落下的瞬間他忽然想到,剛才那人似乎在,顫抖?

  應該……不可能的吧,應該是他的錯覺了。畢竟一直以來他們之間只交易關系,僅此而已。

  不過真的……冷啊。

  素來有暖城名稱的棟安城的護城河水居然冰冷刺骨,他甚至感覺不到傷口帶來的疼痛。

  看來這一次是真的解脫了真好。

  護城河水灌進口鼻那一剎他如是想。

  “撲通——”

  有東西落水聲傳到耳邊,然而人已無力去看去想。

  唯,冰冷河水不吝作伴。

 ?。ǘ?p>  秋不知人意,一如既往蕭瑟。

  庭院風過,卷起滿地堆積的黃花。

  新來的小丫鬟拿著海棠簪子穿過九曲回廊匆匆跑向后院萃月亭小跑去。

  中途有人攔住了她。

  小丫鬟本就擔憂自家主子一個人在荷花池那邊會不會出事——畢竟主子經(jīng)常往那邊去還時常對著池塘水倒影發(fā)呆,天知道主子哪天會不會想不開直接跳水,突然被人攔下來她一時火從心中起,抬頭就瞪來人,然而這一瞪她只恨不得自己方才沒有那么沖動,她應該忍一忍的,忍一忍就過去了就不會得罪了大人。

  “大——”

  她正要賠罪,言一制止了她并問道:

  “你是要去哪里?姑娘呢?”

  “回大人,姑娘在后園,”

  得到回答言一還想問些什么,身后燕然漠道:“言一,”

  言一于是回到了他身后。

  燕然漠問:

  “他還是不肯說話嗎?”

  小丫鬟戰(zhàn)戰(zhàn)兢兢搖了搖頭:

  “婢子有時同姑娘講話姑娘會“嗯”一聲應答婢子的話?!?p>  燕然漠沉默片刻復又看向她手上的簪子,只覺得有些眼熟,卻沒深想,只問:

  “這是他讓你去拿的?”

  小丫鬟點點頭。

  “東西給我,我拿給他。”

  小丫鬟內(nèi)心拒絕,奈何,這個公子看著就不面善,聽說盛京里有些公子哥兒最喜歡脾氣又犟又不聽話的奴婢,碰上這類他們連借口都不用找直接就能把人搞死,保不齊眼前她碰上的也是,雖然但是,小命要緊。

  哪怕直覺告訴她姑娘許會很不高興但是小丫鬟還是小心將簪子遞了過去。

  萃月亭里,蕭?,u看著池塘里的倒影腦海又忍不住浮現(xiàn)出那一日的場景。

  它們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她那人已經(jīng)死去,再也回不來了,她也沒了機會,任何機會。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待明白卻是在生死兩隔后。世間事果然無常又無情,錯過了便是再不給丁點機會。

  銀杏葉隨風飄飄蕩蕩,他閉了閉眼,有濕意劃過臉頰。

  他想。

  真倦?yún)取?p>  這樣茍且偷生的日子,還是再快一點,快一點結束了才好。

  身后傳出的動靜打斷了他的思想。

  他睜開眼,一只手自上方出現(xiàn)在眼前,手里還有一根木槿花簪。

  看著那根簪子他失神了片刻,末了他伸手正要去拿,卻,那只手轉了個方向,發(fā)簪瞬間離手掉落在地鐵上。

  他猛地抬頭,入眼是那張他恨極的臉。

  燕然漠毫不心虛地對上了蕭?,u的視線說道:

  “聽說你最近絕食了?你是想用這招威脅我?

  呵。蠱蟲讓你變成如今不男不女的樣子難道還順道改了你的性子?

  姓蕭的,你說你怎么就一直是學不乖呢?好好在你自個兒的封地里當個郡王不好嗎?至少現(xiàn)在能保住一條命,即使楚虞亡了在燕豫也能有個閑散富貴王爺當。

  可惜了你非要摻和楚虞和燕豫的渾水里來,嫌不夠還摻和進孤同顧時沁的事情。

  孤用了三年時間謀劃這一切,眼看她顧時沁就只能乖乖回到孤身邊,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在跟著計劃進行的,可是偏偏中間出現(xiàn)了一個你,打斷了孤所有謀劃。

  蕭裕瑄,你縱然死千萬次也難解我心頭之恨。

  兩天時間已經(jīng)到了,孤耐心向來不好,要么說出她的下落要么孤立刻你去陪你那個短命兄長,項陳寧親信可不止你一個,”

  可惜,你心里清楚知道她下落的卻只有我一個,所以我現(xiàn)在不能死。

  蕭?,u心道。

  所以說,真可笑。

  然后他張了張嘴,喉嚨傳來一陣刺痛,他忍不住伸出手放在喉嚨上,努力舒緩喉嚨傳出的刺痛,說出了來到這里至今為止第一句話:

  “我可以告訴你,”

  因為蠱蟲的作用他聲音嘶啞的不行,聽上去更像是在表演無聲讀話的游戲。

  燕然漠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我說,”

  蕭?,u啞著嗓子努力讓自己發(fā)出聲音:“我可以告訴你,但是你得先跟我去一個地方,不然,你永遠……咳咳,永遠別想知道她的下落。”

  ——

  冰涼的護城河里風景依舊。

  然而它護著的城池已破敗不堪。

  城池里孤煙一陣一陣,斷斷續(xù)續(xù)。城池外寒鴉一群一群,間隔不斷。

  無一處不在顯示著破敗,荒涼,孤寂,冷清。

  任誰也想不到昔日繁華到被稱為第二個楚虞都城的棟安城會變成一座連燕豫最次等的舊城都不如的破爛城。

  “你帶我來這里干什么?”

  “難道他就藏在這里?還是你想耍什么花招?你身上能更改樣貌的南疆的蠱蟲已經(jīng)沒了,你續(xù)命的藥丸也所剩無幾,蕭?,u我勸你最好乖點別亂來?!?p>  “亂來,”

  哈,真熟悉的字眼。

  同樣的地點,上一次他說這兩個的時候,聽著那語氣挺高傲,如今一樣沒變。

  燕然漠,你果然活該。

  心里如此想蕭?,u腳下一頓,卻也沒有回頭看身后跟著的人,同樣他原本平靜的心情跟著瞬間陰郁起來,冷笑一聲他頭也沒回一步一步朝城樓而去。

  燕然漠沒跟上去。

  看著這人走一步喘三次的氣勢,如果不是太醫(yī)的叮囑他這會兒已經(jīng)一腳踹上這人。

  沒踹他已經(jīng)是他努力克制的結果了,他又怎么可能會真的跟著這人上去?

  再說,他身后跟著的人又不是吃素的,怎么可能令人跑了不是。

  蕭?,u感知著身后動靜,確認了人沒跟上來他諷刺一笑,自負如燕然漠,一定想不到他真正的目的。

  他喘息著一步一步靠近了城樓,靠在城墻上他慢慢地爬上了城樓。

  姓燕的還在下面冷眼看著他。

  他一定以為自己在懷舊。

  哈,說懷舊,算他想對了一半吧。

  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

  再見也是,斷壁殘桓寒鴉成群。

  他收回視線,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后一躍下了城樓。

  對不起啊。

  辜負了你的好意。

  我實在……撐不下去了。

  冰冷的河水漫過頭頂嗆入口鼻的一瞬間他好似又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只是那人不再是對他付以微笑,而是在說著什么。

  他恍惚辨認出,她在說:

  “你為何來?”

  阿時,我……

  他張嘴,河水灌進喉嚨,淹沒了一切聲音。

  燕然漠沒有想到蕭裕瑄帶自己來這里是打的這個主意,他朝著身邊侍從怒喝:

  “愣著干什么把人給孤?lián)粕蟻戆。?!?p>  該死!

  他這是要讓自己看著明明有希望,卻到頭來結果還是一樣什么都抓不??!

  早知如此那時候就不該有所顧忌,就該動刑問出下落再一刀結果了他!

 ?。ㄈ?p>  杜仲從沒想過有天他會因著個人情債被老頭子坑進坑里爬都爬不出來。

  但是誰叫他該死的承了老頭子的衣缽那會兒太過自傲沒發(fā)現(xiàn)老頭子話里話外是坑這一問題。

  也,誰讓他沒問清楚就接下了擔子。

  當初也不知道哪個說自己老糊涂了不適合了需要外出云游治療心疾去了,依他來看老頭子哪里糊涂了分明精明著呢!不然現(xiàn)下這棘手的活兒哪里輪得到他來?!

  獨自生了一通對自個兒那位撂擔子不干事兒的師父的氣兒,心情勉強順暢了一點點之后他去了一趟天字小院。

  然而見到人后他只恨不得自己還在生氣從沒去過。

  這一遭的病人無論人或病因實在棘手。

  “師父啊師父,你可真是坑慘你徒弟了……”

  生活不易,子明嘆氣。

  認栽進去給人診治完了杜仲眉頭皺的更深了。

  “她這是,原先中了毒居然用了南疆蠱藥以毒攻毒?

  簡直胡鬧!”

  杜仲氣笑了,

  “南疆之毒本就是難解之毒,她身體本就脆弱得不堪一擊居然還用這種方法給她抑制劇毒,這不是嫌棄她活的太長了特意替她縮短時日不是?!”

  完全胡來!

  簡直有毒!

  不能直視!

  越想越氣,全程氣呼呼給看完了病杜仲“刷刷刷”三下五除二寫完了幾張藥方子遞給了領頭的暗衛(wèi):

  “兩天換一副,輪著吃個四五番再找我重新開過新的接著吃,不準倒掉不準加糖不準配蜜餞,該怎么用的就怎么用,不然別說我的藥方子不好也別再找我開方子。

  還有,她身上的蠱毒還有沒有了,有也給我一份,我看看能不能把她身上的毒都解決了。

  也別問我這些藥為什么不能解毒,問了我也不知道,我又不是我家?guī)煾赣心敲磪柡Φ哪芰χ苯咏o病人藥到病除。

  也別問我?guī)煾溉ツ牧藛柧褪遣恢馈!?p>  一氣呵成說完一大串幾乎沒有給在場諸位任何反應時間,末了他想了想暫時沒不充了又說:

  “暫時就這樣了,我去研究配方了,沒重要到十萬火急的事記得別煩我?!?p>  如是說完也不給人反應的時間他又匆匆朝藥房方向去。

  留下的幾人面面相覷。

  良久,領頭的暗衛(wèi)把手上的藥方子交給手下讓去處理,他則出了門口朝暫時落腳的山林方向去。

  小主子的診斷結果出來了,他得立刻告訴主子。

  -

  日影西沉,月于東升。

  窗前月光泠泠,房屋門庭兩側的映山紅借月色更添一絲朦朧美。

  兩生花開丹水艷,一簇紅落青山漾。

  一直伏案寫作的蘇希妍有些累了,她抬頭冷不防見到這番景象,腦海忽然出來這一句很小的時候奶嬤嬤常在耳邊念叨的從前國未破時阿娘在國寺為她和阿和求來的批語,一時間竟失了神。

  好似……

  她搖了搖頭,失笑一聲,心道什么時候她居然也開始信這些沒影兒的東西了?

  只是,

  阿嬤,您若是知道即便那個時候我和阿和活下來了如今依舊躲不開被追捕的命運,會不會后悔當初沒有讓我和阿和以身殉國?

  應該不會的吧。

  畢竟阿嬤總是那樣心軟。

  可惜了人固有一死,誰都逃不過,誰都不例外,尤其她這種自找死路的。

  她是真的沒辦法了,她實在……想不到辦法了啊……

  父親,母親,阿嬤,妍兒想你們了,很想很想很想你們……妍兒很快就能見到你們了……

  又一次擦掉嘴角溢出來的血跡她加快了落筆的速度。

  “……

  阿時,一別數(shù)月,不知此時此刻你在醫(yī)谷是否已經(jīng)得救清醒,還是一切仍在照舊。

  我希望是前者。

  阿時,我寫下這封信,是為你不再替我奔波,也是與你訣別。

  南疆的蠱毒最是毒,我命注定不長久。

  若是我有一天再醒不過來,若是某天再見到蕭裕瑄,替我同他說聲對不起。

  雖然知道他未必肯接受,但是騙了他我并不后悔。

  蠱蟲之毒,本就非一般毒物。

  我不可能讓你以身試險。

  所以最好的結果只能是你用那張人皮面具他用蠱蟲。即便他極大可能會自愿選擇用蠱蟲,但是阿時,我賭不起。我只有你一個親人了。

  阿時,蕭瑟的事姊姊從未怪過你,一切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她兄長于我是有恩那也是她兄長的事,和她半點關系也無。況一切的一切,都是姊姊過錯在先,是姊姊對不起你在先,分開了你和阿幺在后——

  阿幺在你們初遇的小山凹里,當日我派人追殺他中途反悔只是令人將他打的半死后送到了醫(yī)谷治療過后把人扔回了那里,如今應是一個可以托付的獵人,若是可以也請?zhí)嫖蚁蛩f聲對不起。

  縱千言萬語,我卻只能說一聲抱歉,抱歉未經(jīng)你同意私自將你拉進這場復仇里還利用了你去引來燕然漠注意,抱歉為達目的故意同你針鋒相對又后悔了設計送你離開,卻將你陷進另一個危險處境里,抱歉害你如今臥病在床生死不明。

  阿時,若你是醒來收到這封信,若是我已經(jīng)不在了,你記得照顧好自己,如果……可惜沒有如果。

  阿時,真希望來生還能與你做一對姐妹花,我會努力當一個好姐姐,將你護在羽翼下,免你離別苦,顛流離痛,護你一生平安喜樂……

  阿時,后會有期?!?p>  阿時啊。

  再也,不見。

  最后一筆落下,她看著信,想了想沒有再補充,側身拿起信封將信紙放進去后,她再提筆,一字一字寫下“吾妹阿時親啟”。

  看著墨跡一點一點變干,看了良久她終于還是吹響口哨召來了信鴿,喂鴿子吃完了吃食后,她將信小心折好塞進了竹筒后準備綁到鴿子腿上。

  卻,手上動作又停下,她思來想去又寫了一張字條附在信上。

  確認無誤她小心翼翼將它綁了上去,抱起鴿子放飛了它。

  醫(yī)谷專門的信鴿,有專門的人負責確認信件無誤。

  她到底還是希望這封信能遲一點送到阿時手上,最好是,阿時徹底好了再送達她手上。

  哪怕,她不想阿和再因她有任何事。

  兩生花開丹水艷,一簇紅落青山漾。

  半邊碧水透何川,半卷春色歸暮雲(yún)。

  不知為何此時此刻她腦海再次涌上來的卻是這手讖詩。

  但愿……但愿一切都只是她多想了。

  阿時,若是真的,若是……若是避不開,也別認命,哪怕不得不,至少別輕易認了命。

  她在心里如是祈禱。

  然而最后的最后究竟如何她依舊不得而知。就如同當年她們逃離時她沒有想過再忠心的仆人也會因為一己之私故意弄丟了她的阿時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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