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深山療養(yǎng)院的時候,已是下午三四點鐘了。
盡管王勝利一再挽留,但是成宇還是告辭,沒有和他吃晚飯。
王勝利這般熱情,有些出乎成宇的預(yù)料。
他始終沒有搞明白的是,自己不過在濱江集團下屬的子公司待了一年,雖然說也確實干出了一番成績,給集團創(chuàng)造了效益,但是濱江集團盤子這么大,產(chǎn)業(yè)如此多,自己做的不過是滄海一粟罷了,值得王勝利如此器重嗎?
“小成啊,你要知道,自從我來到這療養(yǎng)院,來看望我的人無數(shù),都被我擋在門外了。你是第一個我讓進來的人。”
駕駛著皇冠轎車,成宇不住地在腦海里反復(fù)播放王勝利這句話。
“我居然是三個月來,第一個進去拜訪的客人?”
既然王勝利想要清凈,從集團一把手的位置暫時退后,不想見人,那為何又偏偏見自己呢?
想來想去也想不明白,他前世只是個英語老師,哪里懂。
“成宇啊成宇,你上輩子是積攢了多少福分,才遇見這么個大貴人。”
和王勝利這幾個小時攀談,成宇可以肯定一點,那就是這個花甲老人,其實活得很累,他表面上寵辱不驚,其實內(nèi)心里壓著千斤擔(dān),時時刻刻都要繃勁神經(jīng)。
他太需要休息了!
而根據(jù)王勝利和自己說話時的神態(tài)和語氣,成宇又判斷,這些都是他的肺腑之言,句句真誠。
這些話,為了維護自己威嚴(yán)和人設(shè),王勝利平時要端著架子,是不能說的。
而成宇,或許是第一個聽到這些話的人,畢竟是外人嘛,不在集團內(nèi),也沒有過多的利益糾紛。
這么一想,成宇就可以理解,為什么王勝利要和自己吐露真心了。
“哎,看來,再高深的人,也需要和人傾訴啊,老憋著,總要憋出病來。”
成宇不禁感慨,一腳地板油,強勁的六缸發(fā)動機,發(fā)出一聲雄渾的低鳴,轎車飛馳而去。
而此刻的王勝利,正站在療養(yǎng)院一座高樓的頂樓,注視著成宇的轎車,在蜿蜒盤旋的山路上奔馳。
直到下一個轉(zhuǎn)彎,車子徹底消失在深山之間,王勝利才抓起手杖,敲了一下鋁制的欄桿。
“咚~”
他轉(zhuǎn)頭問身邊的貼身秘書:
“你覺得,剛才那個小伙子,怎么樣?”
秘書扶了扶金邊眼鏡,思考了一下,回答:
“言談舉止之間,頗有深度。只是,此人有點兒奇怪,二十來歲的年紀(jì),說的話像四十多歲的人,想來也是經(jīng)歷過很多搓著,才有了這年齡不匹配的成熟?!?p> “還有嗎?”
“還有……王總,不知道您注意到一個細(xì)節(jié)沒有,他說話的語氣,嗯,怎么說呢?!?p> “你但說無妨?!?p> 秘書猶豫了一下,似乎是在想怎么組織語言,才能準(zhǔn)確描述自己的感受。
“我總覺得,這個人吧,說話像電視劇里的人?!?p> 王勝利看了秘書一眼,來了興趣,走到遮陽傘下面,端起一杯茶。
“你接著說。”
“他的用詞用句,總覺得有點兒怪異,就像是電視劇里的人說話一樣,和我們正常人交談,有點兒不一樣?!?p> “倒不是說哪里說錯了,就是……嘿嘿,王總,我都不知道怎么描述了,就是那種怪怪的感覺,您懂的?!?p> 王勝利哈哈大笑,翹起了二郎腿。
“他是返老還童之人,從未來回到這個年代,來看看我們這些人的,當(dāng)然奇怪了?!?p> “王總,您是說,這個叫成宇的,其實是個……老人?”
秘書還是不懂王勝利的意思,試探性地問道。
“我的意思是,他做的一些事情,很有前瞻性,就像是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一樣。不容易啊,年紀(jì)輕輕,就有這么成熟的思想,牛犢,我在他身上,看到了四十年前的自己。”
“只是,我四十年前,飯都吃不飽,為了填飽肚子,吃了不少虧,哪像你們現(xiàn)在這些年輕人,生在了國泰民安的年代,吃穿不愁,還有精力出來折騰。我羨慕你們年輕人?。 ?p> 天空變暗了,不是太陽下山,而是烏云來襲。
層層厚重灰色云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侵襲而來,把山間的空明之氣一掃而光,整個療養(yǎng)院里,漸漸籠罩著一層蕭瑟的氣息。
王勝利皺著眉頭,用手掌指著天空的烏云。
“安蓉,都說你博聞強識,你給我說說地理,為什么剛才都是晴天,這一支煙工夫,就烏云密布了呢?”
秘書揣摩了一下王勝利的話,沒有聽出話外之意,就如實回答。
“這盛夏的濱江,下午多對流天氣,冷空氣與比較潮濕的空氣碰撞,形態(tài)十分不穩(wěn)定,這種濕暖的大氣在盛夏炎熱的午后,會產(chǎn)生強烈的垂直運動,多形成雷暴天氣,時間不長,多則數(shù)小時,短則十幾分鐘?!?p> “那你說,我們面前這對流雨,會持續(xù)多久?”
秘書嘟了一下嘴巴,“王總,這可說不準(zhǔn),要專業(yè)的儀器才能測出來,不過,一定會下雨就是了?!?p> 王勝利沒有接話,他坐在酥軟的靠椅上,眼前視野開闊,是一副活生生的天氣突變圖,左邊是陣陣襲來的烏云,如同奔襲的百萬大軍,右邊則是還算光亮的天空,像是嚴(yán)陣以待的守軍,迎接著戰(zhàn)斗。
“安蓉,我跟你打個賭,你敢不敢。”
秘書知道這是王勝利的興致來了,順勢接話:“您說,我當(dāng)然敢啊?!?p> 王勝利再次抬起他的楠木手杖,對著天空,從左指到右。
“今天這雨,下不來,你信不信?”
這句話讓秘書忍不住噗嗤一笑。
“哎呀,我還以為是要和我打什么賭呢。王總,今天這雨,準(zhǔn)下,您看著烏云都壓得多低了,云朵已經(jīng)承受不住雨水的重量了,我估計十分鐘內(nèi),雨水就會落下來。”
“呵呵,我和你打賭,這雨不會下。輸?shù)娜耍魈烊ヌ晾锞W(wǎng)魚,沒網(wǎng)到,不準(zhǔn)吃飯?!?p> “好呀,一言為定?!?p> 其實秘書不在乎打賭的輸贏,只要自己地老板有興致,作為手下,就是盡力奉陪。
不過安蓉秘書心里肯定,這雨點都已經(jīng)掛在天花板上了,還能再收回去?沒可能,看來今天這賭,老板要輸了。
兩人沒有再說話,而是抬起頭,觀察著天空的形勢。
烏云已經(jīng)完全遮住了天空,想一只灰黑的的鍋蓋,嚴(yán)絲合縫地蓋著大鍋,不讓任何蒸汽跑出來。
安蓉雖然表情上很淡定,但是心里卻在暗喜,哼,每天都要揣摩你說的額話,累死了,這下輪到你明天網(wǎng)魚給我吃了。
這時,王勝利拎起手杖,站了起來。
安蓉以為王勝利是認(rèn)輸了,準(zhǔn)備回房間避雨,她手里的傘都撐開了,防止他回去的路上下雨。
誰知王勝利疾步向前,來到樓頂平層的正中央,對著天空,用手杖重重一揮,劃出一道帶著重影的弧線。
十幾秒后,奇跡出現(xiàn)了,烏云不知為何,破開了一個口子,陽光從口子直射而下,這光就射在王勝利的頭上,景色蔚為壯觀。
緊接著,這開口愈來愈大,漸漸的,整個深山之間,都籠罩在金燦燦的陽光之下。
而天空的烏云,仿佛被王勝利那一桿子擊散了一般,開始分崩離析,不久各自散去。
天空不但一滴雨沒有落下,還恢復(fù)半小時前的晴朗,群山之間,生機盎然。
“這、這怎么可能,王總,您是諸葛亮嗎!”
烏云消散的過程極快,看得安蓉目瞪口呆,她急切得追問道:
“您怎么知道這雨下不來的?”
王勝利轉(zhuǎn)過頭,報以意味深長的笑容。
“在濱海,沒有人能在我王勝利面前,呼風(fēng)喚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