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身于冰錐叢中,暖水河河神周離瞥了眼咽喉、心口的冰錐,似乎絲毫不在乎,呵呵而笑,“你們想殺了我,那就殺?。〔贿^現(xiàn)在這件事,就算殺了我,也已經(jīng)難以善了了!暖水鎮(zhèn)上千戶人家都要為我殉葬!”
宋楨瞇眼,微微一笑,道,“殺了你,碎了你的金身,暖水鎮(zhèn)自然就被解救,到時候你怎么讓暖水鎮(zhèn)上千戶人家為你陪葬?”
“看你們兩人年紀(jì),應(yīng)該是剛出來歷練吧!”
周離跌坐地面冰錐叢中,卻有一種拿捏住人心的從容,“你覺得我為何敢冒大不韙而河神娶妻,你再看看女子那些箱籠里散落的陪嫁,那可不是我一人的?,F(xiàn)在,你還覺得殺了我,此事便能了了嗎?”
婚轎后,十幾個大紅箱籠,有的翻倒在地,黃金白銀流淌而出,有的蓋子錯開,露出里面的翡翠寶玉,甚至有的箱子里還裝有大量的珍稀藥材。
宋楨笑呵呵的問,“這些箱籠里的東西,除了有你一份,還有誰的?”
“你想知道?”
“我想知道。”
“好,那就讓你知道。這些箱籠除了我那一份,其余的全部都屬于汝城周家!”
“汝城?”
宋楨問青笙,“咱們來暖水鎮(zhèn)的路上,是不是路過了汝城?”
青笙點(diǎn)頭。
“如此,那咱們就回轉(zhuǎn),去汝城會一會這周家!”
宋楨右手金雷繚繞,猛的探手抓住暖水河河神周離的脖子,一把把他拎起來。
冰錐在周離身上刮出一道道長口,他慘呼一聲,傷口流出金色的血液。
“豎子敢爾?”
周離怒喝。
宋楨淡淡一笑,金雷大作,瞬間籠罩周離全身。
咔嚓!
夜色里響起極細(xì)微的碎裂聲,但勃然作色的周離瞬間驚慌無比,渾身癱軟,“求你,別……”
周離臉上皸裂出一道痕跡,周圍有細(xì)密的裂縫如蛛網(wǎng)蔓延。
宋楨的金雷一擊,令同樣是洞府境的暖水河河神周離金身破裂,只要再下手重一點(diǎn)點(diǎn),周離的河神金身便要完全破碎,而徹底消隕。
一直有恃無恐的周離面臨生死關(guān)頭,瞬間軟慫了下來,連連求饒。
“不殺你,殺了你,還怎么進(jìn)周家大門。”
宋楨松開金身破裂的周離,對拉著他手的嫁衣少女,道,“你回家去吧,相信我,我會把事情解決好的。”
少女泫然欲泣,道,“我不能回,也不敢回。我怕……我敲不開府門?!?p> 不能回,是怕連累家人與父老鄉(xiāng)親。
不敢回,是怕被拒之門外,親情不在,人心泛冷。
人心不可試探。
少女心底十分清楚,所以她寧愿保留著此時的親情,還能留念、回想。
她怯怯的問,道,“你要去汝城周家,能帶上我嗎?”
宋楨默默嘆息,拉著她轉(zhuǎn)身走上負(fù)山龜,進(jìn)木屋前,扭頭對呆若木雞的周離道,“河神,還得勞煩你大駕,與我們一起返回汝城一趟。”
……
負(fù)山龜背上的木屋屋頂上,金身仍在緩緩破裂的河神周離,被捆縛在一根木柱之上,裂開的縫隙處,金色血液淌滿全身。
在他兩邊,各有一豎幅。
一寫‘河神娶妻’。
一寫‘此罪當(dāng)誅’。
負(fù)山龜奔行在去往汝城的官道上,一路上引的人人側(cè)目,許多同行的車輦,紛紛忍不住湊近觀看。
“金色血液?這是朝廷敕令正封的河神!”
“河神……娶妻,此罪當(dāng)誅!豁!這負(fù)山龜車輦里是誰???好大的口氣!”
“帶著河神游街示眾,哈哈哈,真是千古第一人了!”
“這是去汝城的方向吧!看樣子有好戲看了!”
負(fù)山龜奔行極快,一個時辰后,汝城遙遙在望,而負(fù)山龜車輦周圍的有大量的各式各樣的車輦跟隨,都是瞧熱鬧的。
一位朝廷敕令正封的正神,被堂而皇之的碎了金身,還給五花大綁,游街示眾。
所有人,都想看看,到底是誰這么有想法,又膽大妄為。
“事情越鬧越大了?!?p> 車輦里,聽著外面的議論聲,青笙提醒了一句。
宋楨盤腿坐在軟榻上,默默運(yùn)轉(zhuǎn)天行浩然養(yǎng)氣篇。
聞言,他睜眼,蒼白的臉色十分平靜,道,“鬧大了好,鬧得越大越好?!?p> 見青笙一臉疑惑,宋楨道,“原來因大長老的一句提醒,我害怕建元官府中有妖都的碟子,不敢與他們接觸,所以想獨(dú)自一路默默北上?!?p> 他自嘲一笑,道,“趕了一段路,從南蒼洲到了楚梧洲后,我發(fā)現(xiàn)這樣趕路,想要北上到京都,不知要走到何年何月了?!?p> 他道,“所以,我左思右想,最后還是決定得與建元官府接觸,讓朝廷派人過來,護(hù)送我們北上?!?p> “若官府里真的有妖都碟子怎么辦?踆烏與妖都刺客豈不是全都知道你身在何處!”
“所以我說鬧得越大做好!以建元對幻術(shù)的重視程度,當(dāng)我消失之后,現(xiàn)在建元各個城池肯定都收到了追查我下落的命令,汝城也不例外。
到時候事情鬧大,整個汝城都會知道我的身份,就算妖都碟子知道我的身份,踆烏率領(lǐng)妖都刺客而來,汝城官府迫于朝廷的壓力,也不得不保護(hù)我。
到時候,只要能夠等到趙承恩帶領(lǐng)緝魂司一眾高手,還有天魂館的練氣師過來,那就萬事無礙了?!?p> 青笙定定望著宋楨,眼神變幻,“你……是什么想到要這樣做的?救人之前,還是救人之后?”
“自然是救人之后?!?p> 宋楨笑了下,“我沒你想的那么心機(jī)深沉?!?p> 青笙悄悄松了口氣。
若是宋楨在救人之前,便想到了后續(xù)的一系列解決辦法,那他不止是心機(jī)深沉那么簡單,就連救人之舉,也顯的功利而虛偽,一切都在他的算計里了。
還好,麒麟兒不是那么一個心機(jī)深沉、精于算計,虛偽而功利的少年。
不過她嘴上卻道,“我可沒那么想。”
宋楨心中輕笑,沒有說什么,默默閉目,繼續(xù)修煉。
一身大紅嫁衣、鳳冠霞帔的唐冉香坐于桌邊的圓凳之上,聽著宋楨與青笙的談話,沒來由的心里低落起來。
他們說的事情,她從沒接觸過,對她來說,仿佛另一個世界一樣。
看著面前兩步遠(yuǎn)的軟榻上的宋楨,她忽然感覺,兩人距離是如此的遙遠(yuǎn),遠(yuǎn)的即使她花盡此生的力氣,好像也站不到他的身側(cè)。
木屋靜了下來,屋外卻人聲鼎沸,簇?fù)碇?fù)山龜車輦一路進(jìn)了汝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