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她說腳下時候,眼中是閃著光的。那樣的堅定,所以我覺得我理解了她的話。生命的長度是一天還是一年,沒有人能真正的確定,所以,過去的追悔不了,未來的決定不了,只有眼前的可以把握。她就抓著這一點(diǎn)希望,走啊走,哪怕終點(diǎn)就在腳下,也沒有關(guān)系?!编崢蚝仙瞎P記本,不知道是對吳俟隅說,還是在對話當(dāng)年的周巧巧。
兩人在黃土上走著,不過吳俟隅是新客,鄭橋算是故地重游了。
也因為鄭橋的關(guān)系,兩人這次的行程比以前快了很多。
白天的時候他們?nèi)ミ^那戶人家,但是那戶已經(jīng)沒有人了,向附近的人家打聽了一下,才知道那戶人家上個月辦完喪事就搬走了
兩人在路上慢慢的走著,天色還早,正好可以看看這曠野的樣子。
“為什么當(dāng)時完全沒有報警的意思。”吳俟隅看到巧巧在這里曾經(jīng)遇到過的危險,看日記的時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卻對他們一直不報警的行為百思不得其解。
“手機(jī)被搶,這家主人信不過?!编崢虻幕卮鸷芎啙崱?p> “信不過?”吳俟隅皺了皺眉。
“我去敲了附近人家的門,可能看我一身的傷,沒有一戶人家愿意收留。我的身上沒有錢,給他們手表他們不愿意收,只有這家主人收了。當(dāng)時周巧巧又一直躺在地上,情況看起來不太樂觀,所以”鄭橋沒有說完。
所以只能賭這里不是個狼窩。吳俟隅這些年在各處游蕩,長了不少的閱歷,其中的關(guān)節(jié)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剛才坐車一路過來,這附近都是很窮的村子,別說大城市,就連到最近的小鎮(zhèn),最近的也得有十幾里的路,所以在天色快黑的時候,沒有人會收留一個來歷不明,臉上還明顯帶著傷的人。
誰敢啊。
吳俟隅想象得到當(dāng)時鄭橋四處敲門的困境,也知道那些人家看到手表都不愿意收,名表這種奢侈品,估計他們聽都沒有聽過,更別說是相信了。
而這戶人家,收下了手表之后大大方方的接待了他們,本身就已經(jīng)不能相信了。
哎,困難的時候害怕沒人幫,得到幫助了又懷疑別人,什么時候都是舉步維艱的。
吳俟隅只覺得心都在肚子里打了結(jié),煩死了。
但想起了剛才了解到的,心情卻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她們說那家主人的喪事是給他的小女兒辦的?!眳琴褂缯f道。
這是剛才兩人在打聽那戶人家消息的時候聽他們的鄰居說的。
他們還說,那戶人家的小女兒是四年前查出來的病,是什么病那主人家并沒有向外面說。
鄰居們只知道自從那女孩兒查出了病征之后就一直住在醫(yī)院里面。
鄰居們說那女孩兒剛考上的大學(xué),本來家里的人都高興壞了,尤其是她的兩個哥哥。
他們看到村子的人都要吹噓自己的妹妹一番。
但是妹妹生病之后兩個哥哥就開始早出晚歸的了。
鄰居說醫(yī)院住一天得多貴啊。就這么一直住著哪里有錢。
他們幾乎是賣光了家里所有值錢的東西。
兩個哥哥沒有什么本事也沒有什么文化,一個原本跟著老頭子在家里務(wù)農(nóng),維持生計,一個到城里在建筑工地上工作。
但是妹妹得病之后,兩個哥哥都在家了,要想辦法籌錢啊。
但是錢又不是大風(fēng)刮來的,哪有那么容易湊到。
能借錢的親戚都借了一個遍,借到再也借不到錢。
妹妹得活命啊,斷一天錢都是不行的。
吳俟隅覺得自己好傻,竟然還問后來呢?
這樣的人家,后來還能怎么樣?
后來,據(jù)說是動手術(shù)可以治療妹妹的病,兩個哥哥竟然干起了殺人放火的事,不僅沒弄到錢,反而自己被警察抓了去,現(xiàn)在都還沒有出來了。
而就在前不久,女孩兒就去了。
“哎,那個孩子也是我們看著長大的?!编従舆€搖著頭補(bǔ)充了這么一句。
吳俟隅他們聽完鄰居喋喋不休的嘮叨,好不容易才走開。
后來又找了幾家,說法倒是差不多的,只是有些細(xì)節(jié)上有稍微的差異,比如有人明確的知道那女孩兒得的是白血病,還有人說那兩兄弟最后犯了殺人的罪,這會兒怕是已經(jīng)槍斃了。
為了個女兒,搭進(jìn)去兩個兒子,主人家怕是也沒有活頭了,所以辦完喪事就走了嘛。
還好沒有借他們錢,有人還嚷嚷了一句。
當(dāng)然也有人說那兩兄弟的確是犯了事兒,但是事兒不大,至于主人家為什么搬走,他們說是進(jìn)城打工還債去了。
反正一個人,一張嘴,一個故事。
鄰居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的,算是給了吳俟隅他們一個答案。只是這個答案怎么聽上去都不像是美好的。
鄭橋只覺得有些東西在心里堵得慌。
其實鄭橋不是一個愛交流的人,這個他一直都知道,所以他雖然在觀察別人的行為動作方面很有天賦,心理學(xué)基本是一點(diǎn)就會,但是他的老師還是告訴他,他不適合心理學(xué)。
或許當(dāng)時老師就知道鄭橋不善與人溝通,這樣的人怎么能學(xué)好心理學(xué)呢。
心理學(xué)又不是讀心術(shù),怎么能讀懂這些道聽途說,怎么能理解這些真真假假。
勉勉強(qiáng)強(qiáng)的,鄭橋還是在心中還原了這么一個真相。
那個主人家有一個突然患重病的女兒,女兒成績很好,考上了不錯的大學(xué),要是一直順風(fēng)順?biāo)淖呦氯?,可以從名牌大學(xué)畢業(yè),有一份好工作,以后會遇到一個好人家,然后從此擺脫了這窮鄉(xiāng)僻壤的生活。
但是普通的人幸福雖然簡單,可也十分脆弱。
遇到這樣需要用大錢的地方,幾乎可以說是希望渺茫。
這戶人家的兩個兒子,或許也是深感自己的無用,在醫(yī)院的一次次催款通知下選擇了鋌而走險。
周巧巧他們或許不是他們下手的第一個對象。
可是他們?yōu)槭裁窗寻€回來呢?
或許是搶走了包就迫不及待的檢查里面的財物,卻在不經(jīng)意間翻到了周巧巧的病歷,或許還有她的筆記本。
他們見過周巧巧,這樣年輕的姑娘讓他們產(chǎn)生了同情心,于是冒著暴露的風(fēng)險,一路找了回來。
可是那兩人或許也沒有想到,周巧巧他們竟然住進(jìn)了自己家。
或許主人家知道這件事,但是沒有聲張,可能是出于保護(hù),也可能不是。
但不管怎么說,周巧巧他們安全的度過了那一夜,沒有任何風(fēng)浪,鄭橋在周巧巧的房間外面站了一晚上,只能聽到外面的蟲鳴鳥叫,主人家甚至都沒有起過一次夜。
想到這里鄭橋也始終分析不出來主人家到底是個什么心理,因為畢竟他的真相也只是別人的只言片語。
但如果真的是這樣······
鄭橋想,要是自己當(dāng)初多問主人家一句,是不是就不一樣了。畢竟主人家奇怪的行為鄭橋一直是有防備的,要不然他也不會一直守在周巧巧的屋子外面,寸步都不敢離開。
到底是相信了人心向惡的。
“或許主人家不認(rèn)識那塊表的?!编崢虻偷偷恼f了一句。
“這件事不是你們可以改變的。”吳俟隅看著鄭橋苦瓜一般的臉,大概猜得到他在想什么。
“要是事情真的是那樣,巧巧不說,你管得了嗎?回家要錢救人嗎?”吳俟隅說得一針見血,毫不留情。
鄭橋苦笑了一下,也是,他到現(xiàn)在為止都還沒有當(dāng)慈善家的資格,不然為什么會放周巧巧一個人走呢?
“我看你的樣子,是有什么狗血的豪門風(fēng)云吧,要不,咱聊聊。”吳俟隅說得沒心沒肺,完全就是一副八卦的嘴臉。
鄭橋突然就笑了,他翻開了日記的下一頁,因為在那里寫著這樣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