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酒樓,少年直接拉過一個酒保問道:“國舅爺坐在哪?”
酒保本是不愿說的,不過看這公子的樣子,似乎來頭也不小。
少年雖戴了斗笠,身上的衣服卻是江州的織錦所做,一身清貴之氣自然流露,倒也不會與這斗笠相違和。
知道來人不是能惹的,酒保趕忙引他上樓。
“偌,他在那里。小人不敢過去,還望公子見諒?!?p> 酒保怯生生指著鏤空窗下獨自飲酒的一人說道,少年心領(lǐng)神會,隨手賞了酒保一貫錢,便讓他退下了。
其實能上三樓喝酒的畢竟是少數(shù),這國舅爺人都說怪癖,喜歡包場喝。
可能僅僅只是,財大氣粗!
此時,樓上并無其他人,國舅爺何嘗沒注意到來人,只是不想先開口理會。
自從阿姐生病以后,他只覺得一切都索然無味。
自己好像什么都做不了,眼見著王家送進去的醫(yī)者都被退回來,他也實在煩惱。
這些醫(yī)者若不是仗著王家的勢,只怕下場不比太醫(yī)丞慘。
少年走到國舅爺身邊,恭謹作揖行禮。
“國舅爺,獨自一人在這買醉,可是為皇后娘娘之事?”
“你算什么東西,如今我王世淮混到阿貓阿狗都敢隨意搭話的下場了嗎?誰準許你上來!滾蛋!別來掃興!”
王世淮頭也不抬,依舊只自顧自斟杯買醉。
少年并不退縮,依舊恭謹再次行禮。
“倘若我說我能醫(yī)好皇后娘娘,國舅爺可否賞臉讓小人給您斟酒?”
王世淮這才抬起頭看了一眼來人,臉上帶著不屑。
“你要真有那個本事,本爺給你斟酒也可?!?p> 說罷,他瞇了瞇眼。
“但若是你只拿我取樂,不過戲耍我罷了,我的手段可絲毫不遜色宮里那位!你可承擔得起?”
少年脫掉斗笠,面容清秀,眼神堅毅,儼然是有備而來。
“小人既然敢來叨擾您,必定是有所準備了。不過,若我能解皇后娘娘心疾,您當如何獎賞我?”
“呵!”王世淮輕蔑地看著來人,好大口氣,這事還沒辦,就談獎勵了。
“你既然來找我,必定對我王家的財力有所了解了。這南朝的士農(nóng)工商,哪一塊沒有我王家的人手?權(quán)利威望我不保證,但我保你一世榮華富貴,完全不在話下?!?p> “若我所圖非是錢財,您當如何?”
少年目光如炬,明明面龐還帶青澀感,說出的話卻是步步算計,自有謀略。
“你想要什么?只要我王家能給,我必傾盡全力給你備齊。”
王世淮忽然來了興趣,語氣也從剛才的不屑到動搖了。
也許這個人真的有能力。
“嘖,我吧,出身也不算卑賤之人,錢財不過是工具,我想要的是國舅爺您?!?p> 這話一說,王世淮都愣了,要他干什么?他可是這金陵最有名的紈袴膏粱。
“您別誤會,開門見山地說,我想和國舅爺聯(lián)手。至于誠意,那便以醫(yī)好皇后娘娘的心疾為禮。”
聯(lián)手?王世淮咀嚼這話中的含義,有意思。
“我如何能信你?”
王世淮瞇著眼盯著那人,眼神銳利,想看出些端倪。
“國舅爺如何不信我?”
少年依舊不卑不亢,侃侃而談皇后病情的起因與結(jié)點。
解開這結(jié),一切都將恢復(fù)從前的樣子,至少表象會是如此。
一番長談下來,王世淮這才半信半疑,如今也只能死馬當做活馬醫(yī)了,只要阿姐平安健康,別說聯(lián)盟,比這個還更深的盟約,他都會去做。
“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王世淮給少年斟了杯酒,一改方才的態(tài)度,溫恭有禮,小心敬上。
“小人姓荀,名朗,乃是雁州人氏。若是國舅爺想知道更多的信息,且等我完成先送成這‘禮’,再詳談也不遲?!?p> 王世淮點點頭,心中已有自己的盤算。
二人舉杯一同飲下,聯(lián)盟有了雛形。
這位叫荀朗的少年,眼神明朗堅毅。
杯盞交錯之間,他恍惚看到了一些前塵往事。
有些報應(yīng),早晚都會來的,作惡者,遲早要自食惡果。
次日一大早,王家派人請奏南帝:
經(jīng)多日尋覓,有一江湖高人以命自薦,說是能醫(yī)好皇后心疾。
南帝刻薄的嘴臉忽然綻放了罕見的笑容,婉柔有救了。
既然是王家多日尋覓的,想必也費了不少心思,沒有把握的事,王家?guī)缀醪蛔觥?p> 可事情并沒有這么簡單,這荀朗入宮時,可是連醫(yī)箱也沒提。
南帝見他這般裝束,心里很是不滿。
熙和宮前,南帝居高臨下看著跪著的荀朗,旁側(cè)站滿了兩旁提刀的侍衛(wèi)。
不言而喻,這是來給荀朗下馬威了。
“你可知醫(yī)不好的后果?”
荀朗鏗鏘回道,“陛下何須擔心,小人來了,自然是想好了后果?!?p> “好!你若能醫(yī)好皇后心疾病,朕自有厚賞。你若是醫(yī)不好,那朕要的可不單單是你的這條狗命,還有你的宗族親眷,一個個都要陪你下葬!”
“草民遵旨!”
荀朗語氣不變,依舊回答得沉穩(wěn)有力。
實際上,他心里在默默冷笑著。
呵,還株連親眷?
如今,難道自己還有親眷可株連嗎?
入了熙和宮,荀朗這才見到皇后的病容,當真稱得上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姿。
如今雖是人影消瘦,面容憔悴,卻也自有我見猶憐的一股風(fēng)流。
皇后本是不信他的,以為不過是個江湖郎中,本欲命他退下。
又想著如果就這樣出去了,想必以陛下的性子,是不會讓他活著出宮門。
“皇后,可認得這個?”
荀朗拿出事先準備的玉佩,遞給皇后。
皇后見了,果然面色動容了幾分,不多時,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接著她便屏退左右,只留一從小到大跟著的尤嬤嬤侍奉。
南帝在外,只見寢宮內(nèi)的宮內(nèi)侍衛(wèi)都退到門口,他心里更是著急。
熙和宮內(nèi)似乎一片靜悄悄,外人不知這荀朗到底如何醫(yī)的皇后。
足足有兩個時辰之久,荀朗方才從熙和宮退下。
尤嬤嬤也命人傳話給陛下,皇后面色已恢復(fù)了些,如今只覺得腹內(nèi)空空,想食些清粥。
“準了!快去準備!速速請神醫(yī)來見我!”
南帝一臉笑容,終于等到了個好消息啊。
宮內(nèi)仿佛過節(jié)一般,宮人腳步都有些歡快了。
只有荀朗,越是靠近景陽殿,拳頭越是攥得更緊了些。
爹爹,你看到了嗎?你看得到嗎?
這金陵的好戲,就要開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