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斑斑血跡太多,她腳下差點不穩(wěn),卻被他一把撈進懷里。
“交給我?!彼谒呏涣粝铝诉@一句話,卻是殺伐后的平淡。
“好?!彼煌怂谎郏瑓s是再安心不過了。
船舫內,船頭上,湖面上,放眼望去盡是尸體。
窗欄處,帷幔間,茶水里,嗅來滿是血腥臭味。
最后留下待以審訊的活口不過十之二三。
等到畫舫靠岸后,最先聞聲趕來的人是晉王凌靖淵,他沒有差事在身,今晚穿了便服本就在附近閑逛,見到夏堯湖上燃起的火光,想起了今晚女眷們的約定,他才趕緊跑來。
幸好,除了姜寂初受了輕傷之外,余下兩位女眷皆安然無恙。
華青墨當即奉宣親王令,著淶源城府衙封鎖今夜消息,避免周遭百姓恐慌,再將留了活口的刺客秘密逮捕至府衙刑獄,留待明日審查,不過是兩炷香的功夫,夏堯湖畔布滿了換上便衣的寧州營駐軍。
爭端開始的無聲無息,自然了結時也要不著痕跡。
“寂初怎么樣了!”凌雪嫻上了車駕之后,依舊驚魂未定,臉上尚未恢復血色,卻執(zhí)意要看她的傷勢,“你流了好多血呢,到底被傷得多重??!”
“無事,總歸就是一條傷口而已?!彼恍Γ脚蠀s已然有些失色。
兩駕馬車一前一后皆跑的飛快,硬是要把路旁兩側看熱鬧的百姓盡數(shù)甩開。
他們三個人的馬車緊跟在前面晉王夫婦的馬車之后,姜寂初原本還湊活的傷口一經顛簸,反倒又滲出不少血,她面色上倒還平淡,這么多年耐痛的本事倒是不小,卻明顯感覺自己的手被緊緊攥在他的掌心里,她眉心微皺,才發(fā)現(xiàn)他的手竟也出了汗。
她抬眸望他,霎時之間竟四目相對,他眸中寫滿了后怕,不是震怒,而是十足十的怕,她才知道,原來剛剛勢不可擋的劍勢之下,他竟是那么的害怕,怕都到了眼前卻護不住她。
凌雪嫻卻緊張地問道:“到底是什么人?他們明顯就是要殺寂初??!”
不僅如此,她今夜卻將一場情急之下的殺伐狠絕全都看在了眼里,她說完用手輕輕附上了姜寂初的手,眼眸中滿是心疼。
這雙持劍的手該要經歷過怎樣的劫難,才能讓一個姑娘家淬煉出如此洶涌的殺機。
凌靖塵面色一沉,“現(xiàn)在還不知道,好在留了好幾個活口,有的是時間審問。”他想起了方才船舫內見證過一場廝殺的在場者,保不齊那其中摻雜著刺客的眼線。
姜寂初不知為何,竟能在此刻與他想到了一處去,側過頭來按了按他的胳膊,低聲問道:“船舫被封在了湖面上取證,船上的侍女,但凡活著的是不是也被帶去了府衙?”
凌靖塵點了點頭,溫熱的手再度附上了她的手。
既然已入刑獄,只怕難免傷及無辜,但若不用刑,只怕有些人是不會招的。
姜卿言原本與禁軍副統(tǒng)領和兩位兵部侍郎一同商議明日護駕之事,直到快商量完了,前來報信的人才稟報說夏堯湖出了事。
待他趕回御園后,先去看了凌雪嫻,見是步千語在服侍,還沒來得及再問,就被告知姜寂初受了傷,直到他順路行至內苑待客的中庭時,才發(fā)現(xiàn)晉王殿下也沒有走。
只見凌靖淵一掌拍在茶案上,儼然氣到了極點,“此事一定要嚴加追查!狠狠地才查!最好翻個底朝天!父皇還在南川呢,竟有歹人意圖行刺,簡直反了天了!”
“不行,絕對不能驚動!”
凌靖塵立刻否決了大張旗鼓嚴查此事的想法。
姜卿言顯然也是同意的,附了句話,解釋道:“一位公主和兩位親王妃當眾遇刺,縱使沒有叫刺客得手,但此事絕對不可宣揚出去半個字?!?p> 凌靖淵搔了搔頭,“鬧得這么大,就算父皇今晚不知,明日到了淶源也會知曉,難道我們要隱瞞下來?”他知道三位女眷的清名不容有污,但一時之間卻想不出什么法子,能壓下如此驚世駭俗的一場刺殺。
“此事要瞞的不是父皇,而是當?shù)刂莞c百姓?!绷杈笁m的拳頭也暗自攥成了一團,他何嘗不想當夜沿著蹤跡追尋,卻敵不過一句流言可畏,“皇家顏面在先,明面上,大可以說成是一樁江湖恩怨。”
“那......那此事,咱們就不查了?”凌靖淵竟有些失儀,“六嫂受的傷,就白受了?”
凌靖塵面沉如水,淡淡地說道:“當然不會,該翻出來的,遲早一塊算總賬?!?p> 等到晉王走后,姜卿言立刻就去屋內查看姜寂初的傷勢。
“傷口怎么樣?嚴不嚴重?是縫針了還是貼了藥?”姜卿言顯然著急了,見妹妹的嘴唇都失了色,壓抑了好久的怒火終于忍不住發(fā)了出來,一個拳頭砸在了案幾上,“簡直好大的膽子,竟敢在南川刺殺我姜家的人,是當姜氏無人了嗎!”
姜寂初輕輕放下袖子,回憶著當時的場景,眼神堅定地說道:“話雖不能說的太滿,但我確實敢說,今晚有人想要我死在夏堯湖上。”
她耳畔依稀還能夠響起刀鋒相爭的聲音,“我們登船游湖還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刺客從船頭與船尾同時上了船,另有一撥人牽制住了另外兩艘小船上的護衛(wèi),船錨也被拋了下去,我們在湖面上動彈不得,船上肯定有接應的人,或許就是那幾個侍女......這是蓄謀已久的?!?p> “你怎么確定船上有人接應?”姜卿言緊著問道:“難道有人幫著刺客,對你出手?”
“是那些糕點和茶水,總之是入口的東西被動了手腳,我也是方才在車上才想明白的?!?p> 姜寂初故意頓了頓,幸而晉王走了,這話也就只能說給他們倆聽,“舞瑾瑜是劍客栗宿的徒弟,可她剛剛對付一兩個刺客便很費勁了,這不是她的實力。況且命都快沒了,她就算是裝的,也不可能裝到最后?!?p> “這么看來,那些東西應該是不干凈的。”姜卿言想想就后怕,眉心早已擰成了一團,沉沉地嘆息道:“幸好......”若她也吃了茶點,那就真的是必死無疑了。
姜寂初對哥哥投以安撫的眼神,“放心吧哥哥,我那幾年行走江湖養(yǎng)成的好習慣,你還要質疑嗎?在外面時,我早就習慣了對吃食一向慎之又慎,出不了錯?!?p> 不然她只怕早就沒命活到現(xiàn)在了,哪還有泛舟湖上的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