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涼歌卻抬手為她添茶,笑著回道:“你還是如以前一樣,語出驚人?!?p> 她們自然早有來往,準確說,葉筠茳在世時,與藥閣一應(yīng)往來皆由葉涼歌代勞,而子桑杰閣主往往不會親自接待,而是指派當時的副閣主章嬈來與葉涼歌洽談。
如今,兩位姑娘也有了各自的責任與擔當,可見歲月教會了人不少東西。
“規(guī)矩你我都懂,你這幾年在藥閣留下的醫(yī)案已盡數(shù)銷毀,畢竟今時不同往日,山莊閣主的身體情況乃屬機密,我藥閣自當守口如瓶?!?p> “多謝。”
“我既然來了,順便替你復(fù)診?!?p> 葉涼歌倒是直接伸出手來,笑道:“那你便看看吧,看看這不能與外人道的心疾,究竟如何了?”
章嬈仔細診過之后,面露出似笑而非的表情,倒是讓葉涼歌摸不著頭腦。
“心疾無法治愈,這個時節(jié)也不是復(fù)發(fā)的時候,藥丸每月服用一顆便好?!?p> 葉涼歌心中暗自舒了一口氣,看著章嬈抬起搭在她脈上的手后,她正要伸過去夠茶杯,誰知道章嬈診脈的手又一次落下了,說道:“心疾便就如此吧,接下來,為你診治寒毒?!?p> “寒毒?如何治?”
葉涼歌苦笑著,她自然也知道何為寒毒,以及她體內(nèi)為何會有這種毒。
章嬈認真地說道;“吃藥針灸?!?p> “一定能夠治得好嗎?”
“因人而異?!?p> “哦?!比~涼歌自嘲般地笑了笑,用最平靜的語氣說著天底下最荒謬的話。
“那就不治了?!?p> “什么?”章嬈正欲介紹該如何針灸,如何用藥,結(jié)果卻聽到一句云淡風輕的不治了!
“你瞅我做什么?”葉涼歌眸中并無半分遺憾,反倒笑著安慰起章嬈來:“我可以收養(yǎng)子,可以招徒弟,總之不愁沒人養(yǎng)老。你說說,我還用得著治這個?。俊?p> “我或許真的可以把你治好!”章嬈顯然有些急了,“你信我,我能治好你!”
“喝苦藥,常常針灸,況且我還要忍受心絞的毛病,這是什么苦日子,我才不要!”
“你現(xiàn)在是清除寒毒的最好時機。”章嬈始終在耐心地勸道:“不治,雖然諱冷畏寒的毛病能漸漸好轉(zhuǎn),可你一旦放棄,你這輩子就卻再也無法有孩子了?!?p> 葉涼歌低眸淺笑,云淡風輕的口吻中,卻帶著堅定:“此生無悔,就是這樣?!?p> “值得嗎?”章嬈長長地嘆了口氣,“都說天子是孤家寡人,我看你有過之而無不及?!?p> 捋了捋紅衣,葉涼歌淡淡地說道:“我不是長壽之人,也沒再想過,往后余生要與誰伴在一起?!?p> 庭外滴滴點點滿是積雪消融的化雪聲,這句話帶著三分單薄,在清幽的西庭中顯得格外孤獨,冰凍三尺的積雪尚能化開,她心底早已冰封的感情卻再也化不開了。
章嬈下山后一路策馬,黃昏時竟意料之外地看到李碧等在南山腳下。
“年中事忙,不是讓你照看藥閣,怎么還過來了?”她下了馬,眼見著李碧掌中紅痕發(fā)燙,儼然是被韁繩勒的,便趕緊蹲下身來欲取些冰雪給她敷上。
“閣主......三石橋被查封了,里面所有人都被帶去了大理寺。”李碧的聲音抖得比她的雙手還要嚴重,絲毫顧不上早已松散的墨發(fā)與衣衫,低聲道:“他們抓得都是南疆人,審訊時肯定會上刑,現(xiàn)在還沒有誰供出你來,你趕緊回南疆還來得及?!?p> 章嬈猛得起身,只覺眼前一黑,被李碧扶著才算穩(wěn)住,卻揪著她的袖子著急地問道:“你打聽清楚了?是大理寺的人查封?”
李碧急得都快要哭了,她出朔安城的時候就已經(jīng)受到了非常嚴格的盤查,“大過年的,一間不起眼的茶肆突然被大理寺封鎖,這事鬧的沸沸揚揚,消息很快就會傳遍京畿的!”
“不對,這事兒有蹊蹺!”章嬈眉頭一皺,順著不遠處的官道向西北望去,看到兵甲整裝的佩刀士兵成隊而來,顯然年中時期的京畿之內(nèi)已開始戒嚴了,“若是抓捕南疆細作,何須鬧的人盡皆知,這種事情,從前都是庭鑒司悄悄地就辦了,何須驚動大理寺?”
“可妄緣塔在這邊的人也被抓了......一個都沒有剩下,會不會,大理寺這次辦案就是朝著南疆人來的,一旦他們受刑招認,這朔安城里的所有南疆人都在劫難逃!”李碧拿出懷中的通關(guān)路引直接放進章嬈手里,緊緊攥著她的手說道:“去年年底,嚴州和樺州境內(nèi)的大辰細作十有八九都被秘密處死了,閣主啊,你不要管什么大理寺和庭鑒司了,他們都是大熙天子的人,一旦有證據(jù),是不會放過我們的!”
“南疆人......”章嬈把路引重新塞回李碧手中,搖了搖頭,堅定地說道:“不行,我若走了,妄緣塔的人無論招不招,細作的罪名都坐實了。我們根本就不是南疆王的人,渠道上所做也是藥市的生意,哪里的商道沒有線人?我若走,師父在朔安京畿藥市的心血就真的白費了?!?p> “萬一......這是庭鑒司的圈套呢?”
“我是京都藥閣閣主,庭鑒司不可能沒有調(diào)查過我的身份,想要抓我,他們早就抓了?!?p> 章嬈毅然決然地上了馬,勒緊韁繩朝著朔安的方向策馬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