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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瀟灑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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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0-08-26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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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紅梅落雪

畫中機 高瀟灑 7327 2020-08-25 16:23:34

  大熙長寧二十四年二月初三,嚴(yán)州

  守山人踏著雪后極滑的山路,天一亮,便急著將一封信送來主峰。

  辰時,竹蘇門下弟子重曦將信拿到手中時,連信封都尚未來得及拆開,一抬眼,不知道瞧見了什么,驚呼道:“蘇子文,一封信而已,你這么著急做什么,你瞧瞧你,怎么連衣衫都摔破了!”

  蘇子文踩著雪后山路,愣是走得急而摔了好幾次,因此,一大早晨就不知不覺喝了一肚子山間冷風(fēng),剛要說話,卻驟然咳嗽了起來。

  重曦見狀,當(dāng)即就拿出了醫(yī)女的款兒來,拉起他衣袖就往院子里走,“快快快,進屋喝杯熱茶再說話?!?p>  蘇子文揉了揉隱隱帶著痛的手肘,輕輕掙開了她,皺眉道:“你快看看這信吧,昨夜有人匆匆忙忙送來的,也不說什么事,就給了一封信。我好說歹說,人家愣是急著走了,都來不及見你一面。”

  聞言,重曦便顧不上寒暄,急忙拆開還泛著涼氣的信紙,看完后,臉色刷的一下就變成了慘白。

  “出什么事了?”

  師姐傅柔綺聽見前院傳來聲音,也出來瞧了瞧,卻見重曦正嗚嗚囔囔地低著頭。

  “三皇姐......我離宮的時候她還好好的?!敝仃氐皖^咬著嘴唇嘟囔,再抬頭時,竟見愁容滿面的臉頰上掛著淚痕,連說話都帶著哭腔,“兩個月前,她來信說患了咳疾但不嚴(yán)重,怎么就突然病重了呢?”

  在場的其他兩個人也都一驚,傅柔綺連忙從懷中拿出干凈的帕子替她擦眼淚。

  蘇子文身為竹蘇外門弟子,平日里不怎么多問山上的事情。雖獨與重曦交好,可他此刻撞見姑娘家哭的梨花帶雨,偏偏又是鄰國的事情,他一個大熙人也不好意思多說話,硬戳戳地站在這。

  還是傅柔綺一邊安撫著重曦,還不忘遞給蘇子文一個眼色,亦帶著幾分客氣,輕語淡笑:“勞煩你大清早就上山跑一趟送信,我方才出來的急,屋里還煮著清茶,你替我去看看吧,順便給自己也倒一杯,慢慢喝,略歇歇再下山。”

  蘇子文向來心軟,更見不得姑娘家哭,亦自知能耐有限,在龍丘師父面前也說不上什么話,便猶豫著道:“傅師姐,邊境這些日子一直不安穩(wěn),若能,還是求龍丘師父放她回程國云平城看看吧。”

  未等到傅柔綺說話,蘇子文卻行了個禮,轉(zhuǎn)身便下山了。

  待腳步聲漸不可聞,傅柔綺便扶著重曦去院中坐下來,兩人慢慢說話。

  重曦抽泣著,話都快說不好了,咬著嘴唇道:“父皇駕崩前,曾想把三皇姐送去大熙帝都聯(lián)姻,她本來身子就弱,定是因為這件事才病的......姐姐是公主,如今竟要屈尊嫁給一個小小的宗室子,這是什么道理?”

  她抹了把眼淚又哭了幾鼻子,末了,攥著那封信的力道竟?jié)u漸大了起來,“我聽說,那人不過是皇族凌氏的旁支,前不久才剛剛承襲了郡王,師姐你說,大熙怎能如此蠻橫!”

  她越說越激動,連帶著傅柔綺連忙做出噤聲的姿勢,“你小點聲,別讓蘇謙師兄聽到了!”

  重曦忍不住翻了一個小小白眼,抱臂靠著院墻,亦探著頭望向東院,聽著此起彼伏的劍鳴聲,低頭輕聲怨道:“哪里是因為什么蘇謙師兄???還不是紫林峰上的那兩個人?”

  這般耍性子的話,傅柔綺就當(dāng)沒聽到,她微微按下重曦的手腕,安撫道:“等東院考完功課,我陪你去見師父,求他準(zhǔn)你回程國?!痹捯魟偮?,她就將人推回屋中,耐心勸著哄著:“姑娘家剛哭過的臉,最忌諱吹冷風(fēng),趕緊洗洗。”

  說完,她又把火盆端來,放在重曦腳邊。

  一盞茶的功夫隨即而過,傅柔綺面前的凈瓶里是新插的梅枝,她耐心地挑出了最好的幾朵,取下后,拿出備好的松脂油,將泣血般盛放的妖艷紅梅永遠(yuǎn)封存在靜止的時光中。

  重曦凈完了臉之后,從頭至尾沒再說一句話,只是怔怔地望著火盆。

  炭火劈啪作響,時不時向外蹦出零星火花兒,散落在地上像極了一瞬即散的星火,就這樣在她眼前泯滅。

  東陸橫縱分布著三個國家,其中有國款附別國以圖自安,亦有國忙于吞并疆土成就霸業(yè)。

  天下局勢至此,現(xiàn)今疆域遼闊的當(dāng)屬大熙凌氏和大辰宇文氏,而程國重氏則于這兩國爭霸中夾縫生存,正值新帝登基不滿一年,風(fēng)雨飄搖,諸位鄰國皆虎視眈眈,邊境難安。

  江湖隱派‘竹蘇’位于大熙北境嚴(yán)州的群山之中,以劍法和醫(yī)典在江湖甚至廟堂享有盛譽。

  歷史飽經(jīng)滄桑,而這里卻辟一方清靜,遠(yuǎn)遠(yuǎn)觀望蒼生萬世輪替。

  傅柔綺看著她失神的樣子,只得斟酌著,耐心又勸了幾句:“這么多年,程國一直都在被欺負(fù),少不了憑靠聯(lián)姻來穩(wěn)住局勢......說句不好聽的,你們程國前幾朝送去北漠諸部聯(lián)姻的公主或宗室女并非沒有,哪一個不是最后病死異鄉(xiāng)?!?p>  這話委實有種忠言逆耳的感覺,連重曦都忍不住直起了身子,一時怔住了瞧她。

  傅柔綺卻直接坐來她身邊,繼續(xù)掰著手指頭,想要把利弊講明白:“我知道這話不好聽,但如今剛剛打完仗,不知道什么時候又會再打。你三皇姐一個公主,要嫁給大熙郡王,面子上是不太好看,但你是她的親人,不能總顧著面子來想這件事?!?p>  重曦這算是將話聽懂了八九分,倒也認(rèn)同,點點頭說道:“確實,嫁來大熙做個閑散郡王的郡王妃,總比去北漠什么金殖部、惠瑟部的做汗妃、王子妃要好多了?!?p>  傅柔綺淺笑道:“你瞧,你不是也明白這道理嘛,還糾結(jié)什么?”

  “三姐有咳疾,如今又病重,還不知道這身子怎么好起來呢?”重曦將自己深深埋進手臂中,悶聲咽下即將流出的眼淚,“回不去,看不了她的病,我真是白學(xué)了數(shù)年的醫(yī)理!”

  傅柔綺瞧她又開始較真,便也不再說這個話題了。

  她將封存好的梅花放進盒中,將濺落在書案上面的松脂油擦干凈,突然間的想起了什么,便提醒道:“我倒是覺得,若三公主的病遲遲不好,你那位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就危險了。”

  “重瑤?”重曦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她有什么危險的?她自幼被養(yǎng)在太子生母膝下,如今更是皇兄冊封的嫡長公主......”

  傅柔綺卻笑了,笑自己思慮不周,“你說得對,你妹妹如今是最尊貴的皇室女,將來即便為國而嫁,也絕不可能嫁給區(qū)區(qū)郡王?!彼室忸D了頓,有些故意地咬著字說道:“她要是聯(lián)姻,說不定要嫁給大熙皇子呢!”

  重曦一時苦笑,挑眉道:“大熙皇子?”

  她從火盆邊的木椅上起來,慢慢走到窗邊向東院望去,只覺刀劍聲清晰可聞,一下一下敲打著她的心,捂著胸口撅起嘴來嘟囔道:“靖塵師兄那樣的大熙皇子嗎?”

  傅柔綺走過來,忍不住輕輕敲了下她鼻子,“你還別不在乎!”

  說完,她也依窗望向東院,帶著些意味深長,臨欄而淡嘆:“這天下,殊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嫁給大熙皇子。”

  閉目,窗欄風(fēng)聲傳音,劍鳴不絕于耳。

  竹蘇劍法十二套,無一不是世間至絕。

  匕絕、多秋、踏玉、攻深、空玄、守持、綿針、八轉(zhuǎn)驚鋒、十里墜策、十七寂殺與二十九穿云。

  傅柔綺微微斂神,聽了半柱香的功夫,才道:“我猜,他們似乎是在練‘四時靜風(fēng)’這套最難的劍法。”她的聲音中,摻雜著一些不知從何處而來的驕傲,再開口時,這般細(xì)微之聲,唯她自己才能聽得見,“果然,這天下,能練竹蘇劍法的皇子,卻只有他?!?p>  匕絕的腕力,多秋的變幻,踏玉的輕巧,攻深的準(zhǔn)確,空玄的沉穩(wěn),守持的靈活,綿針的交錯密集,驚鋒的力度,墜策的飛旋力,寂殺的凌狠,穿云的出其不意,每一招的絕妙均要不著痕跡的相連在一起,不能夠有任何的違和感,這便是四時靜風(fēng)的魅力與驚天難度。

  “聽聲音,似乎蘇謙師兄的力道欠缺了些?!敝仃卮蛄斯罚斐鍪稚α松︻^,只覺無聊。

  “你還聽出了什么?”傅柔綺笑著問道。

  重曦晃著一團漿糊的腦袋,賠著笑臉道:“師姐別笑我了,我一個學(xué)醫(yī)的,聽這東西,也就能聽個響兒罷了,哪懂你們這劍道中的玄妙。”

  “咳咳......”熟悉的聲音就在不遠(yuǎn)處響起,“能練四時靜風(fēng)的人,自然不是我?!?p>  重曦側(cè)過頭來看,竟不知蘇謙師兄何時站到了窗下。

  但,耳畔劍聲卻依舊片刻未歇。

  蘇謙身著月白色的宗派弟子服,淺淺一笑,“不怪你不知道,平日里練劍的時辰,你總是呆在藥圃里不出來,別說劍招了,怕是我們騙你說在練刀法,你也會信的?!?p>  “可這就是‘四時靜風(fēng)’劍招啊,不是你在練,難道是柒落?”傅柔綺擰著眉頭,卻聽出了些不同尋常,“靖塵練男子劍,柒落如何能同他對招?”

  “柒落住在紫林峰,其實,她這些年所練皆為男子劍勢,師父不讓咱們與他們相互觀摩練劍,所以你沒見過......如今,山中唯她能和靖塵對劍?!?p>  蘇謙緩緩說著話,語氣雖是平靜淡然,卻隱晦透著些嘆惋與可惜。

  他的手中劍,縱使摧金斷玉,刃若秋霜,卻終究還是難敵紫林峰上的一雙流光寒劍。

  半柱香后,劍聲悄然而止。

  梅香肆散,只覺山中歲月漫長,花瓣紅的出奇似是像血般妖嬈,染紅了一季煙雨。

  眸光所至,晨霧盡頭,有一對璧人緩緩走來。

  他的衣衫上繡著青白色云紋,其眼眸清澈如水,卻始終難掩著與生俱來的凌傲,還添著些山林間附加著的疏闊俊朗。而她的月白色斗篷,則與山間紅梅灼灼相映,額間碎發(fā)隨風(fēng)凌亂,只見她皓腕隨意作拂,宛若遺世獨立的仙子。

  兩人與擦肩而過的傅柔綺和重曦兩人簡單問候,又走來與蘇謙打了招呼。

  “師兄?!眱扇送瑫r極有默契地說道。

  蘇謙笑著點了點頭回應(yīng)。

  “曦兒怎么了?”

  江柒落剛剛眼見著重曦臉頰淚痕猶在,卻并沒有當(dāng)場詢問。

  “想來,是程國的事?!碧K謙方才明明一句話都沒問過,卻足以猜出來龍去脈。

  三人同時陷入沉默,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國別之爭竟?jié)u漸成為了他們之間最大的隔閡。

  重曦身為程國公主,而凌靖塵與蘇謙則分別是大熙皇子與國公世子,不管數(shù)年同門情義有多么深厚,總不可能完全舍棄了出身與來歷,真正當(dāng)作無牽無掛的江湖人。

  一陣山風(fēng)迎面逼來,蘇謙微微打了個寒顫,請大家進屋喝杯熱茶,剛坐下來,江柒落卻想起了什么,神色竟也一時停住了。

  她側(cè)過頭瞧了凌靖塵一眼,帶著些微微的嗔怪,蹙眉低語道:“玉佩還掛在冷杉樹上呢?!?p>  那兩枚竹蘇玉佩,是他們對劍之前,自腰封取下來的,又不想隨意放到地上,便掛到了東院院前的冷杉樹枝上,隨風(fēng)佩鳴,自是一番別致的風(fēng)雅。

  “我去拿?!绷杈笁m溫和一笑,眼神不經(jīng)意略過屋中爐上的銅壺,似乎連帶著茶案細(xì)膩的木髓紋理,他低頭半霎,不知想起了什么,再抬眸時,眼中涼意卻濃厚的似化不盡,隨即起身離了屋子。

  江柒落望著他離開的背影,攏了攏身上斗篷,并沒有說話。

  待他們兩人重新系好玉佩,又暫時將佩劍放到蘇謙的西院內(nèi),三人一同去了師父的主院請安,幾位同門一起陪著用過早飯,飯畢,龍丘墨羽倒是答應(yīng)了重曦回程國探病的請愿,思索半晌后,卻囑咐了蘇謙和傅柔綺一道送她回去。

  “師父,我走文城梓山,幾日就能回黎州回云平城了,這條路我自己走了那么多次,這回又何須師兄師姐陪我......”重曦放下筷子原本還想要說,卻被身邊傅柔綺一道眼神給擋了回去。

  “多事之秋,邊境不安。”龍丘墨羽說道。

  “去年年底是大熙燕州在和北漠惠瑟部打仗,與咱們嚴(yán)州無關(guān),熙程邊境又怎會不太平?”重曦不知為何,咬定了就是不肯叫人送她回去,又抬眸偷偷看了一眼師父,隨后便支吾著繼續(xù)說道:“燕州在大熙西北,嚴(yán)州在東北......如果,如果師父不放心我,那我與師姐回去就好了,不用勞煩師兄?!?p>  傅柔綺端上來剛剛煮好的清茶,端至重曦身邊時,還不忘趁機拽了她衣袖,讓她不要再說了。

  蘇謙明白重曦的忌諱,又不欲讓小輩們的事情叨擾師父太久,惹得他老人家擔(dān)心,便想了個萬全的方法,他看了看重曦,主動說道:“我陪你們行至黎州邊境外三十里處便回,如何?”

  程國帝都云平城位于黎州西北部,而程國黎州則與大熙嚴(yán)州東南邊境接壤,兩國雖欲締結(jié)秦晉之好,但雙方尚未真正履約,邊境處始終有軍隊于緊要關(guān)隘處布防,沿線處一川一溪皆為要塞,豈能讓別國之人隨意窺探,他明白,重曦防備的人根本不是他,而是自前年起就上了北境戰(zhàn)場的大熙六皇子。

  未等到師父想好給蘇謙一個答案,江柒落卻微微蹙眉,抬手用力按了按額頭,面色上泛著疲累又輕咳了兩聲,隨即凌靖塵便突然起身行了一禮緩緩說道:“師父,柒落與宿城馮前輩有約,請她施針醫(yī)治頭痛,也不好叫人家等?!?p>  江柒落幼時突遭變故,七歲后便落下了頭痛的毛病,這么多年卻也沒能治好。

  龍丘墨羽看了眼坐在一旁的蘇謙,見他也微微點頭,證實確有此約,便當(dāng)即同意了凌靖塵與江柒落先行離開,屋里余下四人便繼續(xù)說起去黎州的事。

  下山路滑,他們并沒有沿著石階往下,而是選擇直接踩雪反而不易滑倒。

  他走在前,她循著他的腳印走在后,誰知行至半山石臺前,她突然抬起手來輕輕拽了拽他的衣袖,在他身后挑眉問道:“還要往下走?”

  “約了馮前輩......”凌靖塵不自覺地嘴角揚起,淺淺地笑了。

  “可馮前輩不在嚴(yán)州,燕州營招募軍醫(yī),她兩月前就隨軍北上了?!彼垌浩鹆诵?,只因早就識破了他,“你早知重曦在防著你,自從見到蘇謙師兄的第一句話起,你就在扯謊?!?p>  饒是如此,她還是天衣無縫地配合著他,唱了出極妙的雙簧戲。

  誰知他唇邊抿了一笑,反過來隔著衣料,輕輕牽著她的手腕,兩人一步一步往山下挪著,“那也要下山?!彼忉尩溃骸扒溲孕珠L從燕州回朔安述職,今日會來看你。”

  “我哥哥的行蹤,你為何比我還清楚?”她嘴上問著,腳步卻忍不住比先前快了很多。

  “袍澤之誼,我為何不知懷遠(yuǎn)將軍的行蹤?”他的語氣倒是輕快。

  這幾年打崇緬部,打金殖部,打惠瑟部......零零總總,自他十五歲上戰(zhàn)場,在北境軍中前后加起來也待過將近三年的時間了,而姜卿言最初入軍時,曾是他皇長兄凌靖毅的參軍副將。

  眼見著枯草中藏著一大塊凍得十分瓷實的寒冰,他緊攥著她的手腕,用了些力道順勢將她拉到自己身側(cè),而她亦緊按著他的手,兩人就這樣相互扶持著走完余下山路。

  松了口氣再回神時,他發(fā)覺她指尖泛著冰涼,鼻子凍得微紅,不覺隨意道:“卿言兄長好不容易來一趟,你若是凍病了,我該如何向他交代?”

  作為鎮(zhèn)國老將軍顧樾的得意門生,姜卿言從參軍副將一步一步到名震天下的懷遠(yuǎn)將軍,用了整整七年的時間,亦換來半身傷痛,而他最最放心不下的除卻邊境安危,還有遠(yuǎn)在竹蘇的親妹妹。

  江柒落淡淡一笑,“是啊,這些年你費心照顧我,自是不知該如何謝你的?!?p>  “柒落......”他一雙明眸突然有些失色,“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嘴角亦努力擠出了一抹笑容,壯著膽子抬眸認(rèn)真地望著他的眼睛,端莊而客氣地說道:“這些年,你因為哥哥的緣故對我十分照顧,我心里都是感激的?!彼笸肆艘徊?,與他分開了些距離,日光暖暖地映照在雪地上,融化出了雪下的枯枝敗葉,硬生生地將他與她分開,她再開口時,才發(fā)覺喉嚨有些嘶啞,輕咳了兩聲后說道:“但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再回朔安,所以,六殿下的這份恩情,我是該還......”

  “不用你還。”未等她說完,他竟搶先開口,話落后卻只剩用那雙深邃的眸子幽然地看她,抿著唇不發(fā)一言,卻使得她后背都不自覺僵直起來,藏于袖中的雙手也微微攥著衣袖一角,兩人僵持了半晌后,他卻突然嘴角揚笑,低眸輕語道:“就這樣一直欠下去,也挺好的?!?p>  她背靠著一棵百年老樹,指尖緊扣著樹干似乎是要深深嵌進去了一般,抬眸與他對視,發(fā)覺他的眼睛依舊是那樣的好看,自幼時起就像濃云間暈染著的月色,蒙著薄霧卻始終明亮,帶著不可多得的溫暖,為她默默籠罩著一方靜默山林,避世而安寧。

  那或許不是她的月亮,但她不得不承認(rèn),這些年,這道光,確實照在了她的身上。

  “走吧,卿言兄長應(yīng)該快要到了?!彼⑽?cè)身,將身前騰出了些地方讓她足以從石壁與老樹中間走出來,似乎左側(cè)手臂碰到了石壁棱角,他隱晦地蹙了蹙眉,隨后便恢復(fù)如常。

  兩人到西山山腳的茶肆等,大約半個時辰后,策馬聲自遠(yuǎn)方傳來。

  兄妹重逢的欣喜,足以融化這一場積攢了很久才落下的年后初雪,但聊了只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她卻故意尋了借口離開茶肆,獨自往東走去。

  “寂初!”姜卿言起身將她落下的斗篷拿上,追上她后為她披上,又親自耐心地替她系著帶子,低頭囑咐了幾句:“春寒極冷,你那頭痛的毛病怕是會犯,別站在風(fēng)口由著讓冷風(fēng)吹?!?p>  江柒落許久未聽到‘寂初’這個名字了,她微微頷首,隨后又道:“哥哥,你腿上舊疾也要記得好好養(yǎng)......這次回朔安,大嫂定是盼了很久,哥哥能待多少日子?”

  “不到一個月。”姜卿言的話中藏著太多無奈,于家人而言,他總是心中有愧的。

  她只點了點頭,又往茶肆的方向望了望,通過大開的窗戶依舊能清楚看到那個端坐于窗前的身影,雖不想問,卻還是猶豫著開口了:“哥哥這次來,本就是找他的吧?!?p>  未等到姜卿言說話,她便繼續(xù)說著自己的猜測:“天底下知道他在竹蘇的人,除了陛下和庭鑒司,也就只有哥哥你了......這次,偏偏他在下山前的最后一刻都沒有告訴我你要來的事情,我猜,哥哥或許有要事見他。”

  “不錯。”他從燕州回帝都朔安卻故意借路竹蘇的原因,正是身上的兵部文書,而這一份文書卻附在半月前送去燕州營的圣詔中,不得不令人奇怪。

  “還有什么想要問的,既然都開口了,便一起問了吧?!?p>  江柒落聞聲隨即抬眸,竟有些驚訝,反倒是被牽出了藏在心中很久的疑問,“他月初從燕州回來,左臂可是受了傷?他雖從不示與別人看,但若是擦傷淤傷,還是別人幫著上藥好的快些?!?p>  “那支冷箭,最初是射向睿王的?!苯溲灾徽f了這些,余下的話不言而喻。

  她聞言倒吸了一口冷氣,可穩(wěn)住心神后卻又發(fā)覺出了不對勁,“睿王身為嫡長皇子,即使掛帥出征,在敵軍射箭時也自會有盾牌陣相護,豈會有冷箭?”

  姜卿言低語道:“兩軍交戰(zhàn)時,是戰(zhàn)場上最魚龍混雜的時候,暗地里藏著什么人,他們又都藏著什么齷齪骯臟的心思,又有誰會知道呢?”

  “梁家?”江柒落幾乎瞬間便明白了,她不禁望向那抹窗前的身影,嘆道:“當(dāng)年的梁貴妃,力排眾議被冊為繼后,這么多年過去了,朝中人早已不記得隨溫譽皇后一同隕滅的欒城夕氏,而她也穩(wěn)坐中宮。誰能想到,她和國舅還是不放過先皇后的兩個皇子......”

  話未說完,她竟突然一陣戰(zhàn)栗,只覺腦海中頓時白芒一片,回過神來,便激動地攥住了他的手臂,顫抖著語氣而擔(dān)心地問道:“梁家與姜家是上兩輩就積下的仇怨,早已非你我這一輩能化解開的,他們可會......可會用同樣的方法傷害南川姜氏?傷害哥哥你?”

  “不會的,如今滿朝文武的眼睛都在盯著北境,盯著領(lǐng)兵征戰(zhàn)的睿王兄弟兩人。”他從她的眼睛中,卻不止讀出了對于姜氏的擔(dān)憂,從她冰涼的手中,他亦感覺到她這些年雖遠(yuǎn)居山野,卻從未真正放下過一顆提著的心,只能輕聲安撫道:“放心吧,睿王出入軍中數(shù)年,戰(zhàn)功赫赫,即使回朝也是謹(jǐn)慎經(jīng)營。身為嫡皇子,他們兄弟兩人一向在仔細(xì)拿捏著與陛下和繼后之間的分寸......沒有夕氏的支持,睿王一黨如今竟也能做到與梁家分庭抗禮的地步,豈會是那么容易就叫別人得逞的?”

  江柒落聽后也只剩怔忡地點著頭,她不知道朝堂爭端何時會是個頭,也不知道大熙與北漠諸部、與程國,究竟還有多少場流血傷亡的仗要打......

  她目送著兄長返回那間不遠(yuǎn)處的茶肆,亦不知道他們又說了什么,她只是看到凌靖塵在與她兄長談話的間隙,裝作不經(jīng)意的樣子朝著她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

  只是,那眼神里裝著她看不懂的深意。

  這一刻,她獨自站在茶肆外,靜靜地回想著他與她近乎十年的朝夕相處。

  當(dāng)年溫譽皇后突然薨逝,他守完母喪之后竟自請離開朔安,前往嚴(yán)州竹蘇拜師靜修,磨煉心性。

  那年,他只有八歲。

  ---------------------------題外話--------------------------------------------

  古言!

  年代架空,男女主角在奮斗事業(yè)與家族恩怨之中捎帶著談情說愛。

  文中一切地名,皆為虛構(gòu),皆為虛構(gòu),皆為虛構(gòu)??!

  設(shè)定東陸(大熙凌氏、大辰宇文氏、程國重氏)、北漠諸部、南疆、西域

  男主:凌靖塵(大熙嫡出六皇子,性格沉穩(wěn),深謀遠(yuǎn)慮,卻有些不為認(rèn)知小幼稚)

  女主:姜寂初(化名:江柒落,自幼聰慧,以孤傲偽裝自己實則內(nèi)心熾熱而善良)

  男配:凌靖寒、凌靖安、尚方南、姜卿言、姜卿遙、宇文陌、凌靖淵、凌靖毅、陰林......

  女配:重曦、葉涼歌、華青墨、步千語、舞瑾瑜、凌雪嫻、重瑤、章嬈......

  高瀟灑承諾,絕不棄更!請大家多多收藏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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