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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十七樓談戀愛

第六章 要去相親了

和十七樓談戀愛 柳南星 4274 2020-09-16 23:35:28

  楊懷安在江洋洋撲上來之前,便沉默地離開了,神出鬼沒地一度行蹤讓沈之俏懷疑他是不是會水上漂或者凌波微步之類的絕世輕功。

  江洋洋既要顧閨蜜的安危,又要惦記自己在新晉男神眼中的形象,一步三考慮,終究在離沈之俏五步遠的距離,腳絆腳,摔了個狗啃屎,又因著外力不變的情況下,物體質量越大,其慣性越大,江洋洋這一跤摔得不輕,慘兮兮地抬頭,嘴角還掛著血絲,再一張口嚎叫,半截門牙和著血一塊兒涌了出來。

  于是這個不平凡的夜晚又添上新的詭異的一筆。

  醫(yī)院的急診樓里充斥著慣有的緊張忙碌,對比起那些躺在擔架上、渾身血淋淋的病人,江洋洋的傷真算不得傷。

  接診的是一位年輕帥哥,口罩、金絲眼鏡和帽子將他的臉遮擋的嚴嚴實實,至于怎么判斷出他是個年輕的帥哥,大概是他拿著病歷、穿著白大褂,從外頭大步流星、昂首挺胸地朝著沈之俏走來那一刻,步伐快而不亂、身形瘦而不干、眼睛明亮有光,說起話來更是和風細雨。

  “傷哪兒了?脖子?”

  他一邊問,一邊伸手準備查看沈之俏的傷勢。

  沈之俏縮了縮脖子,尷尬地指了指在一旁捂嘴哭泣的江洋洋:“醫(yī)生,看病的是她。”

  帥哥醫(yī)生眼底閃過一絲尷尬:“不好意思。”

  柳靜姝詫異:“這也能搞錯!”

  沈之俏“嘖”了柳靜姝一聲,咬著牙低聲警告她:“你朋友的安危還在他手上,別亂說話??!”

  帥哥醫(yī)生一邊換新的醫(yī)用手套,一邊開玩笑道:“放心,我有醫(yī)德?!?p>  被人當面戳破,沈之俏干笑了兩聲:“你繼續(xù),我們在外面等著?!?p>  走廊上人來人往,沈之俏靠在柳靜姝的肩頭,細品著脖子上偶爾傳來的微微痛感,若不是這傷口的存在,她還真會以為自己方才不過是做了一場夢。

  柳靜姝反手輕輕地摸著她的下頜,強打著精神跟她說話:“我還真沒想到你竟如此勇敢,敢用自己的命去換一個素不相識的小朋友的命,我更沒想到那個楊懷安竟然會留下來幫你,你們倆不會是早就認識了吧?”

  沈之俏有氣無力地回她:“不認識,今天在洗手間的走廊里等一次見面,他之所以留下來,興許也是出于好心吧?!?p>  她不能說完全相信人性本善,但至少覺得大多數(shù)人本性不壞。

  柳靜姝又說:“你們這也算得上是過命的交情了吧?!?p>  沈之俏半瞇著眼點頭:“也算吧。”

  時至深夜,大家都有些昏昏欲睡,腦子也開始有些發(fā)直,兩人又閑扯兩句之后,各自都不太想說話,便都睜著眼睛發(fā)愣。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江洋洋才哭喪著臉從里頭出來,沈、柳二人均起身問她情況,她卻因嘴巴塞著棉花,無法說話,最后由跟著出門兒的帥哥醫(yī)生作答。

  “你們朋友的血已經(jīng)止住了,只是牙齒比較復雜,牙根斷了一半兒,后續(xù)可能要先做個根管治療,然后再考慮恢復牙齒外形。”

  沈之俏聽得一愣一愣的,柳靜姝盯著他胸前的牌子,疑惑道:“你是皮膚科醫(yī)生,牙齒也懂?”

  沈之俏被唬了一跳,一瞧他的工作牌,果然上面寫著“余孟堯,皮膚科主治醫(yī)生”幾個大字兒,旁邊貼著一張他的寸照,果然容貌不凡啊。

  余孟堯眼角堆笑,亮出一張紙條:“我牙科的同事從后門進來給看的,他趕去住院部會診了,結論是他寫好了給我的。”

  沈、柳二人驚呼“還有后門兒?”

  江洋洋咬著棉花重重點頭。

  余孟堯收了紙條,聳肩一笑:“嗯,如果你們不趕時間的話,我可以替你處理一下你脖子上的傷口,血已經(jīng)溢出來了?!?p>  沈之俏下意識地想摸傷口,柳靜姝按住她的手,命令她:“姐妹,去?!?p>  還是之前那間消毒室,余孟堯專注的眼神讓沈之俏在白漆木椅上坐立不安,雖然知道是醫(yī)患關系,但挨這么近,她還是會不好意思。

  他下手很輕,消毒水抹在脖子上有點兒涼涼的,帶著微微刺痛,卻讓人能夠忍過去。

  “忍著點,接下來可能會有些痛。”

  沈之俏咬著牙“嗯”了一聲,一副準備好英勇就義的決然,但身子卻控制不住地往后縮,生怕疼痛立刻馬上來臨。

  余孟堯問她:“你這傷是怎么來的?”

  他是醫(yī)生,或多或少地能夠從傷口上辨別出一些事情來。

  沈之俏撒了謊:“和朋友打鬧,不小心劃傷了?!?p>  “什么東西劃傷的???傷得很奇怪啊,就跟刀傷似的?!?p>  她沒料到他能一口說中這傷的源頭,心中一怔,脖子上霎時間用上一層酸爽的痛感,她還未來得及叫,他便得意的收了手:“好了,回去注意別沾水就行了。若是怕留疤,我給你寫個藥名,你去買來涂半個月,保證不留疤。”

  說著又把紙條遞給了她。

  字寫得還行,瀟灑俊逸,能讓人看得明白。

  “謝謝!”

  沈之俏得了便宜,自然要嘴巴甜:“你心真好,好人一生平安。”

  余孟堯笑了一聲:“順手之勞,也祝你一切順利?!?p>  沈之俏又笑了一笑,方才離去,今晚的遭遇可嘆是前后反差極大,著實讓人摸不準命運的走向。

  三人又在外頭拖拖拉拉地吃了一頓宵夜壓驚,方才回家中睡覺,因今晚的體驗事項較多,沈之俏在黑暗中輾轉反側,腦子里輪軸播放今晚的所有畫面,這一回放便不得了了,無意中牽動了她腦海中埋藏許久的畫面,叫她好一陣難受,不過好在她已從黑暗里爬出來,家里人也從黑暗里離開了,一切都逐漸步上了正規(guī),她很慶幸,在極暗的時光里,她母親和她及時睜開了雙眼,擺脫了那個讓人如履薄冰的原本的家庭。

  睜眼挨到天蒙蒙亮時,她才漸漸有了睡意,窗外的雨水滴在雨棚上,滴答作響,迷迷糊糊間,她仿佛又坐在了窗戶邊兒,一只腳懸在窗外,一只手死死地拉著窗戶框,她很恐懼,嘴里哭喊著“爸爸不要,媽媽救我?!笨缮砗蟮哪请p大手卻在一點一點地松開她,她感覺自己在空中墜落,失重的感覺讓她無法尖叫,樓下圍觀群眾臉上的驚恐表情越來越清晰,連灌木叢也越來越近,她閉了眼,等著灌木叢中參差不齊的樹枝插進她的身體。

  然而那種疼痛的感覺沒有來臨,她被江洋洋急促的呼喊聲叫醒了,江洋洋抹了一半粉底的臉讓她感到自己活過來了,她大口大口的喘氣兒,像一只缺水的魚。

  江洋洋坐下來拍著她的肩頭安撫她:“俏俏姐,你是不是做噩夢了?不怕不怕,歹徒已經(jīng)被抓進公安局了。”

  沈之俏被頭頂?shù)臒艄饣蔚帽牪婚_眼,側了側身子,啞著聲問她:“天亮了?”

  “嗯,快七點半了?!?p>  她下意識地要起身,誰料脖子的傷口被扯痛了,倒將她扯得緩過神來,又躺回被子里去:“老總許了我這周的病假,我大可不必那么早起床。”

  江洋洋繼續(xù)坐回鏡子前,沈之俏看著她,滿臉疑惑:“你怎么到我房間來化妝了?”

  江洋洋笑嘻嘻地回頭:“我粉底液用完了,借你的用一用,你不會那么小氣吧?”

  “你平日里不是不化妝的嗎?”

  江洋洋拿了她的眼影,繼續(xù)涂脂抹粉:“我男神這不今天搬過來嘛,當然得好好打扮打扮?!?p>  望著她興致勃勃、興高采烈、滿心憧憬的模樣,沈之俏不由地嘆了口氣,真是有情飲水飽,無愛催人老,梳妝三小時,見面兩分鐘。

  好不容易送走了美麗的江洋洋,沈之俏剛準備再瞇一會兒,誰料她的母親大人李君卓李女士破天荒地,大清早地給她打了個電話來。

  電話那頭是李女士溫溫柔柔的聲音:“俏俏,起床沒?”

  沈之俏鼻子有些發(fā)酸:“起了?!?p>  李女士在電話那頭絮絮叨叨:“媽今天早上起來看新聞,說是你們單位附近有人持刀作案,你嚇著沒?。俊?p>  沈之俏摸了摸自己脖子,鼻子里的酸意更重,眼眶里泛了些水光,壓著聲音回道:“沒事兒的,我昨天在家休息呢。”

  大約是覺得她聲音有些不對,李女士警覺地問她:“你聲音怎么了?”

  她怕家里人擔心,不敢說昨晚的事情,只得撒謊說:“我有些感冒,鼻炎犯了,不過已經(jīng)吃了藥,好多了。媽,你大早找我有事嗎?”

  電話那頭的人松了口氣:“要注意身體啊,別光顧著工作?!庇终f:“媽托人給你介紹了個相親對象,就在你們那兒當醫(yī)生,還是你哥的老同學,小伙子挺英俊的,一米八幾的高個兒,陽光帥氣,最主要的是他是醫(yī)生,有編制,有五險一金,有保障?!?p>  沈之俏的悲痛陡然被相親撞擊的蕩然無存,悲痛是什么?能比相親叫人難受?相親在她沈之俏這里已然是個死循環(huán),她喜歡的人看不上她,看得上她的人,她又不喜歡,自己慢熱又不愿意多接觸,一開始沒話題就覺得永遠都和這個人沒話題,一開始沒看上,就永遠不會有第二次見面,回復永遠是:嗯,今天有事,不好意思啊,下一次吧,然后就再也沒有下次。

  相親是沈之俏二十幾年來遇到的最最艱難最最不可能完成的課題,考試努把力還有一百分的可能性,相親再努力,還是得看緣分。

  李女士在等她回復,不,是在向她施壓,從古代女性說到現(xiàn)代女性,從女性的價值說到家庭的價值,從家庭輿論說到社會輿論,足足十分鐘的噼里啪啦,最后沈之俏不得不接受這次相親。

  還是老四件:微信搞起來,電話存起來,地點約起來,匯報做起來。

  難,沈之俏艱難地從床上爬起來,打算出去覓食緩解一下心情。

  為了迎合休假的主題,沈之俏決定素顏上陣,昨晚熬了夜,黑眼圈有點兒重,氣色也不太好,掙扎了半天,最后又坐到鏡子前搞了個淡妝,戴了副大圓框眼鏡,換了件POLO彩虹T恤配黑色工裝九分褲,看得連自己都滿意了,方才出門兒。

  她很慶幸自己臨出門前做了這么一個決定,不然此刻她一定無法自信地抬起頭來。

  楊懷安正坐在她的對面,吃個螺螄粉都能碰上,還都不放蔥花,連隨意安排拼桌的老板都嘖嘖稱奇。

  是啊,店子里八張條桌,偏偏只有沈之俏坐的這張桌子還有一個空位,老板自然而然地將楊懷安安插在她的對面。

  她沒有自負到以為楊懷安是跟蹤她,如果是要跟蹤一個人,跟蹤的那個人肯定不會正大光明地暴露在被跟蹤者的面前,更不會如此泰然地坐在被跟蹤者的面前。

  楊懷安跟她打了招呼之后,全程冷漠,低頭玩手機,而沈之俏旁邊的小情侶正在你儂我儂地分著碗里的東西,你一塊兒鹵肉,我一塊兒腐竹,沈之俏聽得十分艱難,夾來夾去,不會覺得不衛(wèi)生嗎?

  老板動作麻利地將兩碗粉端了上來,楊懷安喝了口熱湯,方才淡淡開口:“你不會以為我跟蹤你吧?”

  沈之俏差點兒被吸進口中的粉兒噎死,扯了紙巾捂嘴,艱難咽下后,說:“自然不會。”

  楊懷安的目光落在她的脖子處,仍舊淡淡地:“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p>  沈之俏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回他:“那就別說了吧?!?p>  此話一出,旁邊的小情侶連連咳嗽了幾聲,紛紛用余光觀望楊懷安的神色,誰料楊懷安神情毫無波瀾,令二人大失所望。

  沈之俏放了手中的筷子和勺子,又咽了口中的食物,坦坦蕩蕩看他:“說吧?!?p>  犯人都還有言論自由不是?

  楊懷安的目光仍舊落在她的脖子上:“今天的粉底似乎有點兒不接戲?!?p>  此言一出,身旁立時傳來此起彼伏的低笑聲,沈之俏的耳根子都要滴出血來了,幾乎快要失控地沖他吼道:“你沒看見脖子包著那么厚的紗布嗎?食不言寢不語,你懂不懂規(guī)矩啊?!?p>  被人當面質疑化妝的手藝,簡直羞憤難當!她恨不得能把楊懷安的腦袋往那酸筍壇子里按上一按。

  身旁的小情侶憋著笑起身,沈之俏讓過了女生,繼續(xù)坐回位置上嗦粉,那男生動作慢,原想著趁機再膜拜了一下楊懷安的‘神顏’,誰料手上用力過猛,猛地將桌子按得翻動起來,碗里的湯隨著桌子的幅度劇烈搖晃,紅油湯汁兒剎那間潑了沈之俏一身,好在湯水不算太燙,并沒有將她燙傷。

  楊懷安伸手想要拉她,卻終歸是晚了一步,僵在半空的手落寞地垂下,拉了個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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