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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未央之民國風(fēng)月

一 南 京 印 象

天水未央之民國風(fēng)月 湛兮若存 3141 2020-09-03 20:42:00

  南京,六朝金粉薈萃之地,煙花繁盛之所。曾有六個朝代的君王先后定都于此,使這座江南名城平添一種王者的霸氣與氣派。到了近代,國父孫中山與一代梟雄蔣介石亦先后定都于此。究竟這座城市有何魔力,竟得如此青睞?論氣勢磅礴,皇家氣派,南京遠(yuǎn)不比BJ;論經(jīng)濟(jì)繁榮,洋氣時髦,南京也遠(yuǎn)遜于上海;論婉約清麗,吳越遺風(fēng),南京也不如蘇杭。

  但南京自有它獨(dú)特的美,吸引著古往今來的政客與文人。南京的美是一種被書香浸潤后的氣質(zhì)美,是一種被歲月滄桑后的知性美,是一種被歷史沉淀后的厚重美。那是一種看不見摸不著,只能身在其中,一點(diǎn)點(diǎn)用心去體會的美麗。一個人和一座城市,也是需要緣份的,第一眼就叫人愛上的,總是前世種下的因果。陳素云一只腳剛踏上這座城市的土地,第一眼看到它,就有一種奇妙的感覺,仿佛自己本來就屬于這里,不過久未曾歸來罷了。她想告訴茂良這種奇異的感覺,但終于還是把話咽了下去。

  從走出下關(guān)火車站的那一瞬,陳茂良的心中一直被一種莫名的情緒占據(jù)著,古人說:“近鄉(xiāng)情更怯?!贝蠹s就是這個意思。他焦急,渴望看到這座已闊別七年多的城市,他又害怕,1937年的冬天,那場慘絕人寰的大屠殺將它變成了人間地獄,今天它還會美麗如昔嗎?但除了偶爾在一些建筑物上見到的彈洞,似乎南京繁華依舊。

  “二少爺,侄小姐,上車吧?!彼緳C(jī)老張打開車門半天了,見二人還呆著發(fā)愣,不由催促道。這輛黑色的德國轎車和老張本人都是陳家的老泰山——國民黨元老楊公撥給女婿的。南京的街道很寬,但車子卻開不快,從大后方歸來的各色人等使這座城市的人口猛然膨脹了一倍多。

  “嘀!嘀!”老張不時按著喇叭,頗有些憤懣?!霸趺淳湍阋粋€人來接我們嗎?”茂良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胺孔觿偸栈貋?,大劉管家一時走不開身,叫我和少爺小姐說一聲?!薄案赣H就要回來了嗎?”“嗯哪。本來老爺就要回來的,一時又有了公務(wù),恐怕要耽誤一段了。不過,太太怕您二位沒人照應(yīng),已經(jīng)打發(fā)大少奶奶先回來了,這幾天就要到了?!甭牭竭@話,茂良的心情似乎輕快了些。

  “良哥哥,茂功大哥已經(jīng)成親了嗎?”素云小聲問道。“是啊,大哥從南寧的陸軍軍官學(xué)校畢業(yè)回重慶,就認(rèn)識了大嫂。他們成親快兩年了?!薄靶律┥┦悄睦锶??”“是重慶人,家里開輪船公司的。我和父親回潯江就是坐她家的船。嫂子人很好,你會和她相處得好的?!泵寂呐拿妹玫募??!吧贍敚衣犝f什么‘少不入川’,好小伙子進(jìn)了四川,就做了女婿不愿走了,是不是這意思?”“也不盡然。我大哥不就把我大嫂給娶回南京了嗎?”開著玩笑,氣氛不由輕快許多。不知不覺,車子駛出了鬧市區(qū),眼前的綠色漸漸多了起來。

  如果說山是大地的脊梁,那么水則是一座城市的靈魂。波光粼粼的玄武湖,賦予了南京城一種靈動溫柔的美。它位于南京東北城墻外,占地近400公頃,煙波浩渺,綠蔭環(huán)繞,中有梁洲,菱洲,環(huán)洲等五座小島,將火腿狀的湖面大約分為四塊水域。玄武湖是南京人共有的后花園,每到夏日,玄武門大開,人們扶老攜幼來到湖邊納涼消暑,清涼的晚風(fēng)帶著湖水的濕漉吹拂著,給飽受火爐之炙的南京人帶來難得的愜意。自古以來,山水寶地都是達(dá)官顯貴們聚居之所,玄武湖西南岸小樓林立,不少政府高官擇居于此。

  陳伯鈞的洋房亦在玄武湖南畔,在一片火紅的楓樹林的映襯下,潔白的歐式建筑顯得分外端莊而靜雅。這是一座兩層洋房,但卻有五米多的層高,入門處的兩根羅馬柱約有一臂之圍,柱頂?shù)裼信浪景肷硐?。一樓的所有八扇窗子都是半圓形落地玻璃窗,顯得大氣典雅。陳素云見慣了粉墻黛瓦,木格窗框的中式院落,對這洋味十足的白色洋房充滿了好奇。

  “楊姨是上海新派女性,這座房子是按她的喜好建的,不知道云妹妹住不住得慣?”“良哥哥你太多慮了。它很漂亮,很精致。以前我在省城讀女中的時候,見過很多這樣的洋房,但都沒有它好看???,碧水,藍(lán)天,白房,紅楓,多象一幅畫呀!”“這些楓樹是父親從棲霞山移植過來的,現(xiàn)在冬天了,楓葉沒剩多少了,等明年打了秋霜的時候,才是它們紅得最艷的時候?!泵贾钢車膸资脳鳂湔f。其實(shí)他也不明白,玄武湖畔的別家官邸大多栽的是青松翠柏,法國梧桐,為何父親要大費(fèi)周章地移植來這么多楓樹。

  管家大劉迎上前來:“二少爺回來了,早起一直派人在門口盯著哪。聽說您陪云小姐去了東北,那里可亂著哪,一直懸著心哪?!彼怨茏越舆^茂良的行李,不住房地嘮叨著。大劉是陳家的家生子,父親也是陳家祖父陳濟(jì)琛的貼身仆從,而他本人一直跟著陳伯鈞,除了從他去日本留學(xué),讀黃埔軍校到參加北伐那七八年外,一直被陳伯鈞帶在身邊。茂良亦輕拍大劉的肩膀,顯得十分親熱。大劉突然瞥見一邊的素云:“喲!這是素云小姐吧。上次還是老爺從馬當(dāng)撤退的時候見的,還是個八九歲的女娃,現(xiàn)在都長成大姑娘了?!彼哪抗獍阉卦茝念^到腳掃掠一遍,不住地嘖嘖贊嘆:“小姐出落得這么水靈,象畫出來的一樣,比夢琳小姐還好看哪。”這個陌生的名字落入耳中,未及發(fā)問,茂良插道:“劉叔莫亂說了,快帶云妹妹上樓吧?!贝髣?yīng)諾。

  這是一座擁有羅馬式穹頂?shù)拇髲d,四面的落地玻璃窗讓它明亮而通透,午后的冬日,暖暖的陽光洋洋灑灑流泄到褚紅色的大理石地面上,朝南的大窗邊,靜靜安放著一架碩大的黑色三角鋼琴。琴臺旁邊,白色的旋轉(zhuǎn)樓梯將樓上樓下連接起來。這座大廳原本的設(shè)計初衷就是為愛好交際的女主人舉辦小型舞會而備用的。可以想象當(dāng)年笙歌燕舞,粉肩香頸的繁麗。在1937年后,和南京其它官邸一樣,它也是幾易其主,有日本高級軍官,汪偽政府核心成員,而今千回百轉(zhuǎn),它又迎回了最初的主人。

  晚餐還未備好,這段等待的時間總是難捱。茂良見妹妹有些局促不安,便提議帶她到湖邊看看落日。

  玄武湖的落日和“雷峰夕照”一樣,都是享譽(yù)江南的勝景。已是草木凋落,枯樹寒鴉的初冬,雖不似三九嚴(yán)寒,但湖水幽冷的粼光仿佛蒸騰著無限的寒意,只有火紅的夕陽在水面投下的一道紅彤彤的倒影略使人感到一絲暖意。

  “‘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几绺纾嘞裎覀兝霞业娜缦珊??!彼卦票淮司肮雌鹆怂监l(xiāng)之情?!笆呛芟?,不過也不象。如仙湖清水芙蓉,玄武湖淡掃娥眉,各有各的風(fēng)韻。山水歷來是人生存的依靠,人和城市從來都是臨水而居,臨水而建。不過,山水也是最無情的,不管人間如何變遷,甚至慘禍降臨,江山總是依舊故我?!絿蕠茉庠?,潮打空城寂寞回。淮水東邊舊時月,夜深還過女墻來。’”“良哥哥,你的話好深奧?!彼卦朴行┚趩剩吘谷嗽谑辶鶜q時,聽到自己一知半解的話總會覺得有些挫折感。

  茂良輕輕拉著妹妹的手,扭頭微笑了一下。他棱角分明的唇邊現(xiàn)出一道迷人的弧線,那一瞬間,素云覺得哥哥的笑很溫暖,能暖到她心里,驅(qū)散這冬日的寒意。“云妹妹,我只是再回到南京,看到它曾經(jīng)的傷痕,不由感慨罷了。”“良哥哥,其實(shí)你不必那么悲觀。不管在什么時候,只要有人在,就會有希望在。你看,今天的南京還不是一樣繁華美麗嗎?”“一直是我安慰你,沒想到今天需要你來安撫我了。”茂良覺得妹妹的手有些冰涼,正待提議回去,卻看到她的眼神有些凝滯,不知是什么景物讓她看得如此專注?!傲几绺?!看,炊煙,對岸有人家!”素云大聲地指著湖對岸一縷裊裊升起的白色炊煙說,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云妹妹,你知道嗎?自從潯江見到你,三個多月了,這是第一次看到你笑得這么燦爛。你笑起來很好看,就象月亮沖出云層光華萬丈,以后我天天陪你看落日炊煙,天天看你笑的樣子。”茂良深情地看著妹妹,說道。

  素云低頭,躲閃著哥哥有些炙熱的目光:“我想起你和伯父走后,父親帶我去了鄉(xiāng)下。每天,大剛哥接我放學(xué)回去,走到村口就能看見廚房煙囪飄出的炊煙。我知道爹正等我吃晚飯呢!那段日子最快樂了!可沒多久,鄉(xiāng)下也不太平了,只能回城了!”

  “云妹妹,以后我們的家就在玄武湖邊上。明天我們就去聯(lián)系學(xué)校,我會天天接你回家吃飯,好嗎?”

  在晚霞的余暉中,兄妹二人手牽著手,回到楓林深處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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