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婉君或許永遠無法忘記,因為它刻骨銘心。
晚棠重傷,黎漾長逝,謝君屹與蘇漾不知身在何處。
大雨傾盆而下,天地間一片蒼茫。
時樾手握天龍石立于高處,雙鳳盤旋在他頭頂,刺目的光芒映襯得他宛如天神。他的目光冷冷地掃向謝君屹,嘴角勾起一抹譏笑,語氣中透著無盡的傲然與輕蔑,仿佛睥睨著世間萬物。
而蘇漾,就站在他身旁,一雙猩紅的眸子猶如地獄的火焰,既冷漠,又瘋狂。
謝君屹倒在地上,視線模糊,雨水打濕了他的頭發(fā)和衣襟。鮮血從胸口流淌,卻帶不走他的痛楚。他想抬起手,卻連一根指頭也無法動彈。
“我這是要死了嗎?”
謝君屹茫然地想著,甚至感受不到疼痛。他曾聽一位老者說過,人在瀕死的那一刻,會感受到一切美好的瞬間,仿佛帶著幸福離開人世。
可他現在,只覺得失落與遺憾。
“婉君……她在哪?”
他的目光掠過雨幕,看到蘇漾冷冷地站在不遠處,那對銀色雙翼張揚在雨中,宛若寒鐵鑄就的刀鋒。蘇漾的神情空洞而陌生,謝君屹心底一陣顫栗,卻無力去想更多。
時樾款步走來,腳步輕緩,停在謝君屹面前。他低頭俯視著倒地的年輕男子,目光中毫無憐憫,只有冷漠與譏諷。
“可憐啊,堂堂謝家少爺,居然落到這般田地?!彼穆曇舯?,透著一絲恨意,“謝云祈欠我的,今天我便從你這里討回來?!?p> 謝君屹沒有回應,只是微微抬頭,用渙散的目光看著他。或許,他并不是在看時樾,而只是漫無目的地凝視著雨幕。
就在時樾舉起天龍石準備落下最后一擊時,一道熟悉的身影沖入視線。
“住手!”
婉君終于趕到了,渾身濕透,臉上滿是焦急。她的目光掠過謝君屹倒地的身影,瞬間僵住。
“君屹!”她踉蹌地跑過去,卻被蘇漾擋在身前。
蘇漾的臉上依舊是一副冷漠的表情,猩紅的瞳孔與銀翼讓他看起來像個怪物。婉君不禁向后退了一步,卻很快穩(wěn)住了腳步。
“你讓開。”她的聲音顫抖,卻滿是決絕。
蘇漾看著她,喉結微微動了動,低聲道:“再不走就來不及了?!?p> “我不走。”婉君直視著他,眼中含淚,卻沒有一絲退讓。
蘇漾的目光微微一顫,隨即轉過身,將她擋在身后。
時樾見狀,嘴角的冷笑越發(fā)濃烈,目光如刀般在兩人之間游移。他的聲音冷得仿佛能凍結空氣:“你們現在的樣子,簡直像兩個笑話。你們的幻術都是我教的。想打敗我,癡人說夢!”
婉君的心中一陣苦澀,腦海中浮現出時樾曾對她說過的話:“只要你想,幻夜教永遠是你的家。”
可如今,那些曾經溫暖的話語竟成了最刺心的諷刺。
她回憶起顧婉君小時候在家中被冷落的時光,父親的冷眼、族人的漠視,只有母親與兄長對她的溫情。她曾以為,幻夜教是上天賜予她的另一個家??扇缃?,她終于明白,時樾從不會無緣無故地對一個人好。
他的慈愛,終究不過是一場算計。
蘇漾握緊了手中的煥漾,低聲對婉君道:“站在我后面,這場仗我來打?!?p> “如果你讓我躲在后面,那我寧愿不站在這里。”婉君冷冷回應,手中的長劍亮出寒芒,與蘇漾并肩而立。
時樾輕輕鼓掌,語氣中滿是譏笑:“好,既然如此,那我就讓你們明白,背叛我的下場是什么?!?p> 空氣中火光乍現,火鳳出現在婉君的頭頂,與時樾的黑煞交織在一起。雨水蒸騰,天地間一片混沌。
那場戰(zhàn)斗究竟持續(xù)了多久,婉君已記不清。她只記得時樾倒下時,雨幕中,她隔著時樾的身影,看到了倒地的謝君屹。
“君屹!”她一步步走向他,每一步都像踩在尖刀上,心痛得無法呼吸。
她跪坐在他的身旁,輕輕抹去他嘴角的血跡,哽咽著說道:“君屹,看看我……求你,別離開?!?p> 謝君屹的目光渙散,卻依舊落在她的臉上。他的嘴唇微微顫動,低聲道:“婉君,如果我還活著……你愿意跟我走嗎?我們……不回家了,一直往前走,去很遠的地方……”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最后變成了一聲嘆息:“不過,遇見你……足矣?!?p> 婉君淚如雨下,眼睜睜看著他閉上雙眼,那種無能為力的痛苦,幾乎將她壓垮。
后來,蘇漾也離開了。顧婉君獨自一人行走江湖,再也沒有回家。
很多年后,她偶然聽到關于蘇漾的消息。那時的他,眼底滿是憂傷,早已沒了當年的驕傲與鋒芒。
雪花飄落,她抬頭看向天空,低聲感嘆:“原來,已經是冬天了?!?p> 蘇漾從她身旁走過,兩人擦肩而過,卻沒有停留。婉君沒有看到,在她轉身離開后,蘇漾的眼角滑落了一滴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