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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轍之盈翼

第十九章 官婢

車轍之盈翼 怡章魚 4519 2020-09-07 13:44:00

  南益州,小院落,臥房

  連日大風(fēng)、無雨的天氣,讓南益的空氣里,有著難得的爽利。

  上官翼洗浴之后,想到今日是五月初五,便對著窗口,嘀咕了一句,倒是很像帝京的夏季。

  立在臥房門口的小雅,一邊向門外新鋪的石板上灑水,一邊扭頭說,好想跟著大人去帝京看看。

  “你不是帝京附近的人嗎?口音很不錯啊?!鄙瞎僖磉@幾日稍事空閑,有了閑心問小雅。

  當(dāng)然也是因為之前的教訓(xùn),他想旁側(cè)了解一下身邊人。

  他父親上官謙沒有料到兒子會有這樣的一天,所以并未告訴他,上官府內(nèi)進(jìn)出的婢女、家丁,祖父游隼大人都是會一一暗查過一番的。而慕容禮英更不會為了這個完全想不到的結(jié)局而事前告訴上官翼,如何選擇婢女。

  當(dāng)然,貶到南益州的上官翼,也沒有如祖父、慕容氏那樣的能力,能在帝京城內(nèi),如魚得水、肆意縱橫。

  “哦,口音是學(xué)的?!毙⊙趴粗诖策呎移焉鹊纳瞎僖恚郎?zhǔn)備來幫他拿。

  “衛(wèi)榪大將軍是帝京人,軍中還有幾個隨他來的,都是帝京附近的人,所以我們好多人都學(xué)了帝京口音?!?p>  上官翼搖著蒲扇,簡短地“哦”了一聲便沒了興致。正要說,我這里可以了,示意小雅離開,卻見小雅看向自己,欲言又止的樣子。

  “還有事情嗎?”他問道。

  后背的皮疹徹底好了之后的這兩個月來,小雅已經(jīng)可以在上官翼的臥房進(jìn)出,但他仍然不習(xí)慣天黑了她還呆在這里。

  “沒有了。”

  小雅嘴上這么說,卻并未跨出房門,反而走近了兩步,“就是,那個,,?!?p>  上官翼誤會了,想她是有為難,左不過又是家里缺錢。

  小雅家在南益,哥哥、叔伯堂兄的,好幾口人,經(jīng)??吹接腥藖磉@里找她,借錢亦或者要錢,他顧及小雅的顏面沒有問確切。為了減省這樣的下人往來,也是體恤赤貧的小雅一族,他只說過一次,“我不喜歡有生人往來”,卻遞給小雅那個月的俸銀。

  小雅當(dāng)時欣然收了,隔幾天卻看工匠們在修整竹籬笆、并給井邊立起隔斷籬笆,遮蔽上官翼盛夏的夜間在井邊沖涼。上官翼回家看到這隔斷籬笆,不覺臉一紅,想來是自己半夜嘩嘩的沖涼,小雅全看到了。

  小雅停在屋子當(dāng)中,閃著眼中的清亮,看向上官翼,問了個她并不怎么關(guān)心的話題。

  “小敏在帝京,不知道怎么樣了?!?p>  聽到小雅問這個,沒有察覺小雅眼中的變化,上官翼只松了一下肩膀,起身走過來,正色道:“我已經(jīng)找人去打聽了?!?p>  上官翼說的,是認(rèn)真的。

  因為他認(rèn)為,此事不可能就這么算了。

  首先,他要知道黎縉接下來要怎么行動,他好有個應(yīng)對;

  其次,也是更重要的一點,前朝立下的“內(nèi)臣規(guī)矩”已經(jīng)不再機密,這才是讓他不得不和韋霆聯(lián)系的原因。

  自從皮疹痊愈之后,他對小雅便怎么都冷漠不起來,這樣罕見的溫情,甚至讓他,原諒了曾經(jīng)參與謀劃他家“金子”的那個本地醫(yī)官。

  當(dāng)時的上官翼決定搬到這個廢棄的小院落住下,還有個并未對別人言說的原因。

  他是真的擔(dān)心小鳴在軍營里,也遭遇自己反復(fù)不肯好的“水土不服”。

  因為之前的腹瀉和嘔吐雖好了,但后來只要吃不合適,仍然會腹脹、腹瀉幾日,弄得上官翼心煩意亂。直到四個月后,小敏的事情出了,得空的一天下午,上官翼換了便服,找到南益州城內(nèi)的一個大藥鋪,求那里的大夫診脈,才知道自己中了毒。

  大夫問,是不是曾經(jīng)吃過南益山里的一種黃斑白蘑菇?

  上官翼答不上來。

  大夫安撫他,這蘑菇少量誤食了死不了,但要很久才能自行清解。

  上官翼意識到,軍中的那個醫(yī)官,也參與了謀劃。他擔(dān)心老錢有什么不妥,便和他說了此事。

  錢軼憤憤不平地說要找那個醫(yī)官算賬,上官翼反摁住他,說,日后留下一份小心便是,何必我們動手。

  果然,一個月后,這個醫(yī)官消失了。

  .

  昏黃的油燈里,小雅望著上官翼走過來的腳,提起一口氣,低頭自言自語。

  “真的很想像小敏那樣,服侍大人。”

  她,壓根兒沒在接嘴回答上官翼的承諾,她覺得上官翼嘴上這么說是在敷衍。

  她自認(rèn),上官翼是不會為了一個官婢的好奇心而去帝京打聽另一個官婢的“下場”,或者說,不會再為了一個錯付了他的信任的人而再多花費神思——小雅對上官翼,用心了,盡力想到他的種種體會。

  不過,男女之事,小雅也誤會了。

  她當(dāng)時認(rèn)為,上官翼這么始終規(guī)矩禮貌地待自己,是因為曾經(jīng)的小敏能讓冷酷的上官翼放下戒備、走近他的身體,卻又無情的傷害了這份信任,而導(dǎo)致現(xiàn)在的上官翼對任何婢女都處處小心防備。

  小雅知道,那種傷害是一種落井下石,和留在他身上的傷痕一樣殘忍,她想幫助上官翼撫平內(nèi)心的這道疤痕。

  小雅突兀的低語,讓上官翼先是一愣,看著小雅將指放在腮邊、戳著豐盈的臉龐,示意送她出去的蒲扇,不覺立在了空中。

  只這一個空檔,小雅屏著息、粉著臉,直視上官翼的脖頸側(cè)邊跳動的心脈,讓光潔的皮膚起伏著,引得她一陣發(fā)軟。

  她一手按下他手里的蒲扇,另一只手同時抬起,精準(zhǔn)穿過寬松的小衣下沿,輕輕撫在他后肋的那塊疤痕上。

  誰知道,翌日天不亮,濕熱的風(fēng)便肆無忌憚地順著窗口吹進(jìn)來,讓周遭立刻粘膩起來。

  小雅稍一清醒便立刻拿著半夜去撿起來的蒲扇,繼續(xù)幫上官翼輕輕搖著。

  半迷糊中的上官翼,閉著眼睛翻身向里,對著她嘀咕了一句,你不困啊?

  小雅微睜著眼,低聲說,“大人安心睡,我白天能補覺的?!?p>  等上官翼徹底醒了,眼睛望著床頂出神,小雅便麻利地起身,去收拾床帳上的鉤子。

  這時的上官翼,小鳴還是他自己伺候,更別說買銅鉤子和檀木大床,家中陳設(shè)都是錢軼找來本地木匠,用上好的竹子和藤、棕現(xiàn)做的。

  昨晚這鉤子沒放好,叮當(dāng)亂響了好一陣,上官翼臨睡前懊惱地說,房子不隔音、床鉤子還添亂!

  當(dāng)時的小雅,聽了一愣,本來擦洗完畢便悄悄退回自己的小房間,誰知卻被上官翼嫻熟地一把拉到近身,讓她倒在自己的臂彎里,退潮。

  聽聞上官翼臨睡前的懊惱,小雅的臉一紅了,俯身咯咯地笑,問他,如何知道房子不隔音。

  “哎!你在廚房哼小曲,我在這里都能聽到的。”上官翼嘆息。

  從未見過上官翼竟有這般的煙火氣,小雅伸手摟著他,一邊悶頭繼續(xù)笑,一邊說,“哎呦,大人真逗,我笑地眼淚都出來啦!”

  上官翼被她壓過來的身體鼓搗地酥癢難忍便推開她,拍拍床板,故作鄙夷地說,“你也是的,沉得很呀!”

  小雅起身理了頭發(fā),看著他似笑非笑的嘴角,也明知故問,“哪又怎么啦?”

  “怎么啦!抱你上馬,我差點被你帶下馬!”上官翼不提床的事情,突然抱怨起先前差點脫手的事實。

  “什么我沉得很,是你那會兒虛!”小雅的海棠小嘴一瞥,她哪里肯吃這個虧,說完自己先捂了臉,又笑得床跟著一起抖。

  月影里看著她單手撐起玲瓏的腰身,肩頭泛著緊致的潤澤,上官翼忍不住伸手拉她。

  小雅更是順勢倒在上官翼的嘴邊,松了后背上的繩扣,用自己遮蔽不住的欲望,緩緩刺激著上官翼的所有外在感受,撫著他的雙肩,再次不遺余力地將他送進(jìn)頂點。

  如此貼心、熱烈的婢女,讓上官翼徹底冷透底的身心,略略回暖,放下了帝京的過往,著意面對南益州軍營上下的詭異,并漸漸有了分寸。他明白,自己不能拋開帝京的生活背景生存下去,在這邊境之地,必要時得拿出帝京的做派來壓制對方的鄙夷,這種時候,上官翼不再自我解釋成地域差異而顯示出本分和禮讓,他暗暗決定自己的“連組計劃”。

  .

  當(dāng)他幾個月之后,他收到韋霆送來的消息,更加深刻目前的做法——他離不開帝京的背景色。

  “小敏運氣沒那么好。”上官翼一進(jìn)小院落的臥房,便對上前幫他脫去官服的小雅說道。

  小雅愣了一下才想起小敏,說,“你真的去打聽了?”

  “嗯?!?p>  “她,她是死了嗎?”

  “投井了?!?p>  上官翼不想對她說太多,便教了她上官家一貫的規(guī)矩:不說的別追問,知道多了反而不好。

  小雅猜到上官翼是在保護(hù)她,便低頭說了聲,我去備洗澡水,輕輕關(guān)了門離開。

  上官翼從懷里抽出韋霆的密信,看著熟悉的字體,心緒復(fù)雜。

  雖然上官翼給了小敏的銀兩,讓她家暫且好過了幾日,但是據(jù)說,小敏進(jìn)了黎府就再沒消息了,她的兄弟更是不敢報官,直到韋霆根據(jù)“陳音敏”這個名字,暗暗拿了教人坊的嫲嫲,顧元顧嫲嫲是怎么都問不出來,只問到小敏的母家。

  連夜趕到小敏家,見了韋霆這樣的男人突然出現(xiàn),一個個哆嗦著一直擺手說,不知道啊,真的不知道啊。而韋霆確切知道黎縉這條線,還是后來盧海印告訴他的。

  .

  當(dāng)上官翼聽到小敏供述自己的行動時間,便心驚不已。

  知道上官翼出獄的人會很多,但能算準(zhǔn)了他到達(dá)南益州的時間,必然沒幾個。因為他明面上是貶官去了南益州,但過了闕城,他還要去兩處送公文、取密函,再去一個地方取密函,一同帶到南益州。

  從時間上推斷,如果上官翼明面上是一雙肉腳走到南益州,那起碼是三個半月的時間,如果猜到會有人送他馬匹,那么一路官道上飛跑,到達(dá)南益州的時間只要二十多天,以他的能力。

  但是上官翼帶著任務(wù)走到闕城,然后才得了小鳴,一路躲了追殺、幾處送取公文、密函,時間只有三個交接人和上官翼自己知道。

  小敏接到的指令是,她必須六月初到達(dá)南益州找到顧嫲嫲。

  上官翼后來找到教人坊,說,那里的顧嫲嫲早在三個月前,便回帝京了。

  意思就是,黎縉、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黎縉算準(zhǔn)了上官翼的時間、包括韋霆送他小鳴,讓小敏必須趕在上官翼之前,到達(dá)南益州,讓接應(yīng)的顧嫲嫲安排好一切之后,又讓這個顧嫲嫲返回帝京,南益州完全不留痕跡。而韋霆在帝京城也找不到這個顧元顧嫲嫲,真的是,做事周密的。

  上官翼是六月十八到達(dá)南益州,六月廿二日被下藥病倒,隔天醫(yī)官下午來了之后,晚上小敏出現(xiàn)。

  這么精準(zhǔn)的謀劃,上官翼能肯定一點,內(nèi)臣機密泄露了。

  他打發(fā)了小敏,立刻回憶起衛(wèi)榪曾經(jīng)找他詳細(xì)問了密函,那是他體虛生病立在后角門前搖搖晃晃,還以為在那里立了兩個多時辰,是衛(wèi)榪的有意刁難。

  上官翼連發(fā)兩封書信給韋霆,盡管他也擔(dān)心書信不安全,但是這事刻不容緩。

  而且被氣炸的上官翼想,即便被人截獲或者知道了此事,也沒什么可擔(dān)心的,頂不過是來一幫殺手滅口。

  韋霆的刀,已經(jīng)很久沒有用過了!

  .

  帝京城一個官婢的消失,完全不是什么事兒。

  但是這一點讓后來的李乾,非常厭煩黎縉,并著力想法清除這種習(xí)慣、他父親李立的習(xí)慣——讓官婢做探子。

  李乾倒不是內(nèi)心憐惜官婢,只是理性地認(rèn)為這樣的方式,最不穩(wěn)妥!

  明顯,李乾比李立,更了解女人。

  尤其是將官婢派到俊雅而冷靜的上官翼身邊,他認(rèn)為簡直是,愚蠢至極。

  這也是李乾非常不能理解黎縉的地方。

  能兩面三刀地騙過慕容棠一家人的黎縉,因何能如此低級的愚蠢,后來他認(rèn)為,只有一種解釋?!杩N不了解上官翼。

  自視甚高的黎縉,不這么認(rèn)為。

  他眼中的上官翼,是不會看上其他任何女人,除了慕容禮英。

  因此,他特特挑了有幾分相像慕容禮英的小敏,放去南益州,必定能“撫慰”孤苦至極的上官翼。

  黎縉認(rèn)為,不管李乾信不信上官翼,反正他是不信上官翼對慕容禮英一點情分都沒有,因為他進(jìn)出上官府,見過他二人的小夫性情。

  事實證明,黎縉幾乎算準(zhǔn)了,在開頭的時候。

  不過,他因為沒見過上官家的游隼大人,所以,錯估了上官翼的秉性。

  據(jù)韋霆表述,是黎縉自己在酒宴上喝得高樂,聽到席間有人說起了當(dāng)年的游隼,便急急抹了唇須上的酒漬,抬手反駁。

  “上官家一代不如一代,現(xiàn)在對待犯錯的官婢,早不似當(dāng)年了!”

  周圍人立刻好奇,問他,這是如何說得?

  他便說,南益的一個官婢,在上官翼的房中偷偷翻找金子被發(fā)現(xiàn)的事情。

  當(dāng)然,他還是沒有徹底大醉,沒有說官婢的名字,更不會說出此事是受他指派。

  周圍的人,都是些耳聞游隼而并未見識過的,加上上官謙多年不在帝京、上官翼默默不成名,要不是他突然與慕容大族接了姻親,很多人都不知道帝京城里有上官翼這個人。

  因此,對帝京已經(jīng)荒廢的上官家,眾人僅僅是當(dāng)個笑話聽聽、附和著哼笑兩聲,便換盞暢飲了下一個話題。

  黎縉身后、鄰桌的盧海印,手舉著酒盅,在他們的笑聲中,微顫一下,將酒緩緩送到嘴邊。

  回到北城府內(nèi),他即可叫來親隨小廝,盧正,吩咐他翌日天亮便快馬去趟闕城。

怡章魚

寫到黎,便想到他一身的“渾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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