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殺頭或放逐半仙話人情
冉絔卻是忘了這一著，當(dāng)年說那些話出來是為了震懾匈奴獨(dú)孤氏所帶來的那三千精兵，如今年過境遷，誰曾想這朱有名居然記得牢靠。
此時，當(dāng)真是騎虎難下了。
大壯牛也是一臉發(fā)怔，他不曾想小小的偷盜，竟會有如此嚴(yán)重的懲罰。他看著眼前這些人，又看了看身旁瑟瑟發(fā)抖的冉飛云，于是伸手捏了捏他的肩膀，心里，已經(jīng)做好了打算。
娘的，想要你家牛爺死，得先看看各位有沒有如此大的本事。
眼見事態(tài)越發(fā)的難以控制，崔百醇連忙站了出來。
“冉大哥，切不可輕舉妄動啊。小小的偷盜，如何犯得上殺人。偷了多少，教之將空隙填滿便好了?！?p> “那豈不是愧對了當(dāng)年十八位兄弟所啟的誓言？”朱有名一聲大喝，道：“當(dāng)年承蒙魏起兄弟帶來諸位，又有獨(dú)孤兄弟不吝錢財慷慨資助，還有客死的靈星兒等兄弟姐妹。咱們?nèi)绱溯p易放過，豈不是對前人的不尊，對邪惡的容忍？”他越發(fā)說得慷慨激昂：“并且冉飛云已不是第一次行盜，而是屢教不改，犯上作亂，今日，甚至還動起了大伙的青麥，那可是鄉(xiāng)親們過冬的依賴，倘若不重罰，今日有一個冉飛云，明日便會有十個，百個，如此一來。待寒冬落雪的時候，咱們大伙就都只能等著餓死了！”
“是啊是啊！”
“是該重罰！”
“不然不足以讓人引以為戒！”
大伙一陣附和，更有甚者，更是小聲的議論起了處罰的方法。
“那你說該當(dāng)如何？”崔百醇也是有些憤怒了。
在十八寨生活了如此多年，大壯牛一直是他唯一的摯友，雖然兩人一直嘴上吵鬧，但也只有大壯牛才能和他聊得來。
“放逐！咱們建起這桃源，花費(fèi)了多少的心血，如今方才有些起色，便有猖狂的偷盜小賊，像這樣的人，即使不殺，也需放逐才能使之服眾！”
冉絔只聽得一頭霧水，萬想不到這事情能變成這樣。他多想今天沒有去巡視，巡視的時候沒有發(fā)現(xiàn)這群小孩，發(fā)現(xiàn)的時候這群小孩沒有偷吃青麥，追趕的時候沒有選擇最近的冉飛云。但是時間不能倒退，他只能騎著虎，硬下。
“大牛，既然你不知教導(dǎo)，這孩子又生性頑劣，咱們這里便容不下他了……”冉絔話還未說完，大壯牛已經(jīng)“撲通”一聲跪在了他的面前。
外面是什么樣子？大壯牛記得，他清清楚楚的記得，那些禽獸一樣的胡虜騎著飛馬而來，手中揚(yáng)著鋒利的刀子，見人就殺，逢人便砍。燒房，搶劫，奸淫，殺人，吃人。對，那些蠻夷竟然還會吃人，就像是吃牛羊豬肉一樣……
“冉大哥，他還小啊，到外面去，他活不了啊……”說著，這黑鐵塔竟是哽咽出了眼淚。
聽之見之，此時的冉飛云便只有悔恨，當(dāng)大壯牛跪下去的那一刻，他的心里除了心疼便只有心疼。
冉絔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但此時民心所向，他一介凡夫俗子，是無法無能無力去反抗的，他現(xiàn)在就仿佛是一具軀殼，被身后這民聲逼迫著站在人前，發(fā)號施令。
“楊道長來了。”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緊接著人群便讓開了一條小道。
楊道長緩步而來，身旁是冉平扶著他。
“楊道長?！贝蠡镆灰恍卸Y，他只是將手僵硬的擺著，臉上遍布風(fēng)霜，他老了。
“冉兄?！?p> “道長受累?！比浇]也是連忙行禮。
人人都知道楊半仙在青松寨開辦學(xué)堂，這十八寨初生的孩子全在他的教導(dǎo)之下念書識字，他不取分毫，有余糧的便奉些糧食，沒有余糧的，也能光明正大的坐進(jìn)學(xué)堂。如此豐功偉績，十八寨又有何人膽敢不尊敬，不敬仰。
“貧道都聽說了，聽說你們?yōu)榱诵┥?，為了些糧食，為了些不足道的東西，要把孩子殺死，要趕出十八寨？”
他站在冉絔身前，只逼得冉絔面紅耳赤，頭顱越壓越低。
“道長，你來了正好，正好給鄉(xiāng)親們一個說法，這大壯牛，不會教導(dǎo)，縱容這孩子肆掠偷盜，真是大罪過也！”朱有名叫囂道，附和他的人也是連連出聲。
“有名啊?！睏畎胂蓨^力的回過頭來，道：“得饒人處且饒人吶，這孩子年紀(jì)尚小，大牛又是粗人，自然不會教導(dǎo)，所以才釀成如此禍?zhǔn)?。”說著，他轉(zhuǎn)頭看向了十八寨的人們。
“當(dāng)年咱們一同來此，家家都是窮困潦倒，人人都是面黃肌瘦。甚至都沒有一處干燥的地方用來入睡、避雨。如今，咱們有房有屋有田地，又有牲畜，又有余糧。這些，都是咱們共同努力的結(jié)果，但是咱們也不要忘了本，當(dāng)年，是大壯砍來柴禾，打來野物。你們有誰，敢拍著胸脯說沒有得到過大壯的幫助嗎？咳咳……咳……”楊半仙一陣咳嗽，卻不管不顧道：“你們有誰的家里沒有大壯砍來的木頭用作梁木？”
“今日你們咄咄逼人，全然忘了這漢子的好。冉飛云是他領(lǐng)養(yǎng)的，這孩子來十八寨晃悠多少歲月，是大壯才讓他有家可歸。小孩子不懂事，是因?yàn)樗昙壭。⑶覜]有人教導(dǎo)。倘若他長大一些，并且有人教之善惡，他便能知書達(dá)禮。鄉(xiāng)親們吶，得饒人處且饒人啊……”
如此一番感人肺腑之言，直聽得柔人落淚，朱有名也收起了飛揚(yáng)跋扈之態(tài)，悄悄的擠進(jìn)了人堆里。
但見大伙半晌不說話，楊半仙才道：“雖然大家聽了老道的良言，但偷盜之事亦是非同小可，倘若就此放任而不加以處罰，他日便會有十個百個偷竊的冉飛云。所以，大壯，你認(rèn)罰否？”
“認(rèn)，道長俺認(rèn)，只要能將這孩子留在這里，怎么罰俺都認(rèn)?！?p> “大牛叔……”冉飛云一聲哽腔，緊緊的抱住了大壯牛的肩膀，哭得不停，大壯牛擦著臉上的淚，扶著他稚小的肩膀，說：“沒事，不用怕，有大牛叔在?！币贿呎f一邊幫冉飛云擦著臉上的淚水，但不管如何擦，冉飛云的淚水總是擦不盡。。
“鄉(xiāng)親們既然答應(yīng)了楊道長的辦法，那咱們就定個罰數(shù)吧，咱們十八寨不要金銀，只流通糧食以及銅板……”冉絔話未說完，人群又一次嘈雜了起來。
“我就丟了一只雞?！?p> “我家那只還下著蛋呢！”
“我家失了半斗米，本來是一斗，但這小子一路走一路撒，半道上又撩了一些，我方才拾回半斗……”
聽之見之，足以令圣人頭大。
看了看楊半仙，冉絔驀然一喝：“都住嘴！”
“明日爾等自到扶風(fēng)寨找我冉絔拿取錢糧！”說著，冉絔往人中一站，朗聲道：“今日大家伙皆在此，因大壯牛教子無方，其養(yǎng)子冉飛云作奸偷盜鄉(xiāng)鄰錢糧，本應(yīng)逐出十八寨任其自生自滅，但道長求情，鄉(xiāng)鄰饒恕，便罰大壯牛交出一百銅錢用以補(bǔ)償鄉(xiāng)鄰被盜之物，如之不夠，則冉某補(bǔ)償！”
聽得此話，大壯牛心頭便喜，但一想到自己窮得褻褲都是補(bǔ)丁，心里又不由得泛起了一陣酸，臉上，也是無可奈何的慘淡。
“冉，冉大哥……”他小聲的支吾著：“俺，俺哪里有那么多的銅……銅板……俺……這……”
本以為此事能夠如此圓滿結(jié)束，沒想冉絔也是不曾體恤平民，親近鄉(xiāng)民生活，不知桃源錢財來之不易。他也是沒有想到這個茬子，正自為難之際。陶潛走到了大壯牛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