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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極太平令

第二章 潑皮亂拳打,挑夫戲二俠

九極太平令 第三天行 2669 2025-02-10 20:52:43

  第二章潑皮亂拳打,挑夫戲二俠

  魏成話未說完,已被打斷。

  “生為人子,能忘卻祖輩大仇?”

  “不能。”

  “子輩復(fù)仇,仇之子復(fù)刁難之,此子輩與子輩結(jié)仇,可化解否?”

  “難?!?p>  “鮮卑兒欲殺我,我先殺鮮卑兒,何罪之有?”

  “無罪?!?p>  “那你來此有何貴干?”

  “揍你?!?p>  “哈哈,正好我的手腳也有些癢癢?!?p>  兩人語氣雖然咄咄逼人,然而半晌,半晌都無人先動。

  “為何還不動手?”

  “你折騰這株大樹,應(yīng)是人乏力疲,魏某不是趁火打劫之輩,你且回去沐浴,焚香,休息,整理儀容,養(yǎng)足精神,你我重新約個日子再戰(zhàn),如何?”

  “非也,昨日我才在鎮(zhèn)上放出消息。你連夜出發(fā),數(shù)百里山路,至少也該找具馬匹。如今我已休憩良久,正是以逸待勞。”

  “那馬已累死于山梁之下。”斗笠男人往來路一指。

  “那你總該找匹好馬。”

  話到此處,戛然而止,二人的話也沒有感覺到不投機(jī)之處,突然,竟是莫名奇妙的扭打在了一起。

  扭打,且問閣下是否得見過潑皮打架,那便問是否曾如同潑皮一般打過架,且再問,是否得見兩小兒童拳來腳往,公平公正。你一拳我一拳,你一腳,我一腳,全都被硬生生的扛著,受著,回著。

  此時此刻,這桑樹底下的二人便是如同潑皮一般扭打,毫無觀賞可言。

  不多時,兩人身上的衣物皆是骯臟,破爛。草鞋早斷做兩節(jié)汲拉在腳踝上,“靈運(yùn)屐”也不知道飛到了何方去也。

  奇怪奇怪,滑稽滑稽。二人就這般扭打,你一拳,我一拳,眉開眼笑。你一拳,我一拳,鼻青眼腫。

  也不知道過了究竟多久,應(yīng)該是桑樹上最后一片葉子也縮成了一團(tuán)的時候。兩人才蹣跚著背靠著背并坐在樹下。

  “呼,呼……”如同老牛喘息,肺腑轟鳴,吐出的氣息就好像是熾烈的火焰一樣。

  “你,你來怎么沒,沒有帶水?”

  “我來,我來為什么,要,要帶水?”

  氣氛又奇怪了起來,兩人的喘息此起彼伏,不提水還好,一提之下,額頭上的汗珠就更加止不住的滾落下來。

  滑過眉毛,淋潤眼角,滑過皮開肉綻的臉頰,那滋味,那酸爽,再加上這熾烈而向上熱情的陽光……

  “我本漢家子。將適單于庭。

  辭決未及終。前驅(qū)已抗旌。

  仆御涕流離。轅馬為悲鳴。

  哀郁傷五內(nèi)。泣淚沾朱纓。

  行行日已遠(yuǎn)。乃造匈奴城。

  延我于穹廬。加我閼氏名。

  殊類非所安。雖貴非所榮。

  父子見凌辱。對之慚且驚。

  殺身良未易。默默以茍生。

  茍生亦何聊。積思常憤盈。

  愿假飛鴻翼。棄之以遐征。

  飛鴻不我顧。佇立以屏營。

  昔為匣中玉。今為糞土英。

  朝華不足歡。甘為秋草幷。

  傳語后世人。遠(yuǎn)嫁難為情?!?p>  一歌悠揚(yáng)而起,聲音抑揚(yáng)頓挫,在這戰(zhàn)亂煙火的不毛之地,在這胡人猖獗的歲月里,任誰人砸破了腦袋去想,也想不到能在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聽到石崇大官人的《王昭君辭》。

  那石崇,有名的大富豪,大官。有錢的人當(dāng)大官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當(dāng)大官有錢的人更是不覺得稀奇,稀奇的是,這個男人竟然能容忍賈南風(fēng)坑殺忠烈,禍亂皇后,毒殺太子,卻不能容忍小妾被奪之恨,因而被夷滅三族。想想,他曾經(jīng)也是位能與國舅爺王愷清蒸美人以斗富的人物,可當(dāng)真是司馬家的風(fēng)格,賊他媽的荒謬,荒謬;可笑,可笑……

  賈南風(fēng),賈家種妒而少子,女貌丑陋,身短腹黑,性極惡燥……

  若不是司馬炎喜愛孫子司馬遹,那皇位也落不到愚蠢如豬的司馬衷手里。又或者,沒有納賈南風(fēng)為太子妃。又或者,太后楊芷不曾拼命搭救以至于后來?xiàng)罴冶灰臏缛?。然而哪里有那么多或者,也許。如果有的話,這中原沃土之上也不會出現(xiàn)如此之多的傷痕。

  提起這段歷史,總是讓人胸中憤懣,以至于話又走神,飛到奇奇怪怪的地方。

  也罷,話說正文,或者和也許都是好東西,可以讓人心安理得的做壞事,以及半途而廢很多有意思沒意思的事情。

  或者,也許,也許剛才不如此荒唐,那現(xiàn)在二人也不會如此口干舌燥,斗笠不會壞,蓑衣不會壞,葛衫也不會聳拉在肩上。

  二人現(xiàn)在就斜靠在桑樹底下,鼻青臉腫,十分好看,遠(yuǎn)遠(yuǎn)的,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那挑擔(dān)的人。

  挑擔(dān)的人,身材瘦小,那一副重?fù)?dān),把他的腰都壓成了一只蝦子。但是他的腳步卻堅(jiān)定不移,歌聲也婉轉(zhuǎn)流暢。

  歌聲悠長,婉轉(zhuǎn)好聽如黃鶯,黃鶯?黃鶯可不能如此的繁復(fù)哦。

  他搖晃著兩只木桶,汗衫早已濕透,手上攥著一塊油光發(fā)亮的汗巾,歌聲不曾因?yàn)橛腥说淖⒁暥鴶嗬m(xù),又或是戛然而止。

  一遍結(jié)束,剛好來到桑樹附近,清清嗓子,正欲開口:我本漢家子,將適單于庭時。魏成開口喊住了他:“倌家,你這擔(dān)的是水還是酒?”

  挑擔(dān)人的嘴巴上有兩撇上好的八字須,只見他一手扶著肩上擔(dān)子,一手捻著胡須,笑道:“客人要覺得是酒,它便是酒;若覺得是水,那便是水。”

  “也不管這是酒也好,是水也好,可否賣些予我們?”魏成道。

  “我行走江湖,所見不狹不廣,買賣也做過不少,但我這擔(dān)子的美物向來有個規(guī)矩,叫做三不賣?!?p>  “哪三不賣?”

  “迷糊的人不賣,胡人不賣,牲口不賣?!?p>  “那正好了,我們倆都是實(shí)打?qū)嵉臐h人。”

  “你們是漢人?”挑擔(dān)的人眼神驚異,就好像是在問一個人你也是人?

  因此,二人都有些短暫失神。

  看他著一副擔(dān)子,如此弓腰而立,談吐正常,不見喘息,說不得也是個奇異好手。

  冉魏二人此時饑渴難當(dāng),雖有心意想法,但如此青天白日之下也不宜干出搶人水酒的怪事。然不敵炎熱當(dāng)頭,心里怒意已是蘊(yùn)繞難消,逐漸寬廣。

  不過挑擔(dān)的人就這樣看著他們,臉上連一絲畏懼的表情都沒有。

  “你們雖是漢人,但卻是迷糊之輩?!?p>  “如何迷糊?”冉絔問。

  “哪里迷糊?”魏成問。

  “腦子迷糊?!?p>  “怎么腦子迷糊?”

  “這片荒地?cái)?shù)百里不見人影,這里的土地毫無生息,如此一株好樹,卻被送上了這樣的黃泉絕路,豈不是迷糊?”

  “哈,此樹是此豎子所為,不關(guān)我事?!蔽撼砂肫鹕?,雙手拍著大腿上的泥塵,哈哈大笑,看著挑夫,那意思好像是在說:這樣就可以賣給我了吧。

  挑擔(dān)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冉絔,隨后面色無奈的道:“也罷,想來今日這擔(dān)美物是必被糟蹋了。我且問你,可會學(xué)那老牛低鳴?”

  魏成哪知道眼前這人何來由會突然如此戲語,此時他滿腦袋里就只想著擔(dān)子里的那些水酒能否潤一潤這將要干枯燃燒起來的喉嚨,于是他想都沒有想,喉嚨里就傳出來兩聲。

  “哞,哞……”

  “牲口不賣!”挑擔(dān)的說得斬釘截鐵,就在那哞哞聲發(fā)起的同時。

  “哈哈哈,哈……”冉絔笑得渾身難受,肚皮滾痛。他是真不想折騰自己,但只要一見著魏成豬肝一樣的臉色,他就是忍受不了,人生,這人生里還沒有哪一天能比得上今天,此時此刻這么的有意思,這么的好笑。

  他壓著魏成的肩膀,不停的半截半截的笑,那種嘶啞干啞的笑聲,就像是兩塊鐵皮摩擦在一起一樣,若不是見他的眼嘴奮力揚(yáng)起,別人都還以為他是在哭。

  “你笑什么?我且問你,可曾知曉那狗如何嚎叫?”

  “知道?!?p>  “怎么叫???”

  這個問題冉絔回答不出來,別人也回答不上來。

  “連狗怎么叫都不知道,豈不是連牲口都不如?”

  “哎,公平了,公平了,今日就讓我二人渴死于此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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