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璇說,離城鎮(zhèn)很遠(yuǎn)的一處荒廟下有一個私人湖,旁邊是一些人家住著,算是一個小村子,這個湖是一個老農(nóng)家的祖業(yè)。我邊走邊聯(lián)系其他人,聚集在那個湖邊。我們在進(jìn)去的路口便遇到了,只是景硯和夏離滄還未到。
我們什么也未說,都匆匆向湖邊趕去,一起同行的六個人,至少對我而言,意味著親人一般,尤其是朝槿,其中情分不必言喻。經(jīng)歷過昨晚的事,我決意找她好好和她說清楚,并以后遠(yuǎn)離三爺,也許這意味著對不住三爺,但在我心中,朝槿是非常重要的,至少如今是的,往后也不會變。
進(jìn)了村子,才知湖在一個莊子里,是以往朝廷的人建的,本是以往的一個官員,后來似乎扯到什么案子,被處死。這個莊子本就地處偏僻,又因了這個官員的事,因此無人收購,便留給了這附近的人,這莊子名為輕云莊,湖叫芊湖。
進(jìn)了莊子,也不見有人,近了湖,遠(yuǎn)遠(yuǎn)的看見,很多人圍在那兒,從這兒看只可見人群,也不知怎么了,但我心不知怎么揪得緊。我跑過去,撥開人群,見了躺在人群中間,身著白衣,雙眼緊閉,皮膚蒼白,全身略有些浮腫的朝槿。
我就那樣愣住了,見著昨夜仍在我面前的人,就這么躺在這里,一動不動。我靠近她,慢慢蹲下,腦袋一片空白,我沒有哭,不知怎么,我覺得這不是朝槿,怎么可能,朝槿不會的,她不會的。我看著周圍仿佛看熱鬧的人,看著周圍的一切,我崩潰了。
我不顧一切地跑開,不知跑向哪里,耳邊傳來身后他們喚我的聲音。我未停下腳步,只想著跑得越遠(yuǎn)越好。直到我跑不動了,也不知道了哪兒,是一大片樹林,我忽然腳一軟,跌坐在地上,我未起身,只趴在腿上哭了起來。
她說過,青綰,我會永遠(yuǎn)陪著你,因?yàn)槲覀兪怯肋h(yuǎn)的朋友。又想起昨夜,她哭得悲痛,她看著我說,易青綰,從此我們恩斷情絕,不復(fù)相見。未想,她的最后一句話,是與我絕交。我們的最后一次見面,連話都沒有好好說,便再也見不到了。
似乎過了好久,我都未回過神來,聽見有人喊我,我撇過頭,見了景硯和阿璇。我腿早已酸麻,我嘗試站起身,卻重重摔到地上,我忍不住又哭起來,眼睛感覺腫了許多,身上也早已臟了,頭發(fā)也散了。似乎這一切,都是那么突然,是那么不盡人意。
景硯和阿璇跑過來扶起我,我止不住哭泣,阿璇扶著我向前走,景硯拉過我,道:“我背你回去?!蔽覔u頭:“衣服臟了?!本俺幬凑f話,蹲了下來,阿璇扶我過去,道:“沒事,你如今這般,還是讓他背著你?!?p> 我趴在景硯的背上,溫暖襲來,一如最初進(jìn)了林子融化手中冰錐的風(fēng),一如走廊上那溫暖的風(fēng),一如穿越時空時,他緊緊拉著我的手的溫暖。走了好久,好久。
未想我睡著了,不知過了幾時,醒過來,發(fā)覺躺在一個屋子里,是個茅草屋,明白這是莊子里的屋子,見身上的衣服換了,頭發(fā)也解散了,手和臉也被擦過了,應(yīng)是阿璇幫的忙。我出門去,發(fā)覺是深夜了。阿璇和殷兮在湖邊,我走過去,阿璇見了我,問道:“好些了嗎?”
我點(diǎn)頭,道了謝,殷兮道:“已經(jīng)找了村子里的人去和婆婆說過了,說你和朝槿同朋友出去玩。”我點(diǎn)點(diǎn)頭,站在湖邊,道:“我明白的,婆婆也上了年紀(jì),她又喜愛朝槿,我不想讓她知曉?!蔽肄D(zhuǎn)過身去問道:“朝槿在哪兒?我想再看看她,而后……我們把她葬了吧?!?p> 朝槿已被放在一間小屋中,靠近那屋子了,我止住了腳步,不敢向前,不敢見到朝槿,怕自己禁不住哭起來。打開門,見景硯站在朝槿旁,看著朝槿。我上前,看向朝槿,眼淚又一次流出來。我喃喃道:“景硯,你可知,朝槿可能,是因我而死,她到了最后,怕仍是在怨我。”
景硯過了一久,關(guān)上了門道:“易青綰,你不能繼續(xù)這個樣子?!蔽椅绰犨^景硯叫我名字,一時愣住,他道:“朝槿是你最好的朋友,她怎可能因怨你而去自殺?再者,你打算怎么辦,就這么無精打采的一輩子嗎?”
他的語氣嚴(yán)厲,我未見過這樣的他,只看向朝槿,道:“我明白,只是,我無法原諒自己?!彼麌@了口氣,開門走了出去。我坐在朝槿身旁,想起她的水晶,想拿出看看,從袖口拿出,發(fā)覺水晶已經(jīng)變透明了。
不想水晶突然開始燃燒,我沒拿住,它便滾在地上,瞬間成了灰燼不見。還未反應(yīng)過來,見朝槿的身子愈發(fā)燙起來,且呈火紅色,最后竟向空中散去,化為滿屋的紅光。那些微小的紅色光點(diǎn)在空中滯住一刻,便全部消散,又恢復(fù)了方才的黑暗。那想必是我一生所見最美卻最為凄涼的景色。
我一時愣住,立即轉(zhuǎn)頭去看,見朝槿就這么消失了。整個房間就只有我,似乎一切都沒存在過。為什么會這樣,朝槿怎會無緣無故的消失,我僅僅是碰到水晶,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到處摸朝槿躺過的地方,不敢相信一個活人就這么消失。
阿璇和殷兮早已看到,景硯聞聲趕來,夏離滄進(jìn)門,掃了我一眼,環(huán)視了整個房間,轉(zhuǎn)向我道:“你出來,我有話同你說?!?p> 當(dāng)我們所有人都愣住時,夏離滄似乎是最為冷靜的。我跟著她出去,走過湖,進(jìn)了林子一處,有處長滿青苔的石梯,他直接坐下,我走過去,坐在他旁邊,還未回過神來。他看向前方,而后沉聲道:“你就認(rèn)為,朝槿會是會自殺的人嗎?”我未想到他會如此說,本以為他要與別人一樣安慰我,如今明白了,他就算有種種不是,他依舊很優(yōu)秀,至少在此刻,他十分冷靜。
我花了許久的時間,讓自己重新開始思考這件事,從一開始,朝槿的事讓我失去了理性,如若不是今夜夏離滄如此說,我怕是還未察覺到什么。
確實(shí)如此,從一開始見了朝槿的離去,只覺得朝槿死了必是自殺,也必是因了自己,如今看來,朝槿并不是這樣的人。那既然不是自殺,就只有......我忽然想到一種可能,卻又覺得不太可能,卻還是道:“難道,你覺得是......?”
夏離滄笑道:“你終于清醒些了,你想,這個任務(wù)如此高級,我們來后就有了一切,說明布置任務(wù)的人,定然地位極高?!蔽宜伎冀舆^話道:“而殺一個人自然是最少人知道愈好,說明我們要?dú)⒌纳蜓?,必然也是個大人物?!毕碾x滄起身,走下幾層階梯,止住腳步,轉(zhuǎn)身道:“但學(xué)院給的資料卻很少,甚至完全不了解,說明,這個人很危險,我們一直忽視了?!?p> 我一驚,道:“意思是,朝槿,是這個人所殺?!蔽移鹕?,周圍一陣涼氣,夏離滄道:“八九不離十,說明我們一直以為我們在暗,看來,這個人早知道了我們的存在?!?p> 我們走回去時,阿璇眼睛很紅腫,我明白,阿璇的性子,見了我傷心,定是不肯再哭惹我傷心,見了朝槿消失,任我們誰都接受不了。我抱住她,道:“無妨,我們要打起精神?!卑㈣Φ溃骸耙娔闳绱耍冶惴判牧?。”
夏離滄道:“我們明日一早就回去,明早有話同大家說,今夜我先將情況告知學(xué)院,你們早些休息?!蔽覀儜?yīng)了,回到房間,坐在床邊睡不著,打算出去走走,坐在湖邊,一陣溫暖的風(fēng)包圍了我,我知道來人是誰,笑道:“謝謝你背我回來。”
他坐在我旁邊,道:“其實(shí),我小時候,有個哥哥,但因?yàn)楸Wo(hù)我,死在了我的面前?!蔽铱聪蛩獣粤怂墓缕愿?,他繼續(xù)道:“個中原因我無法和你說,但我想讓你知道,故人已逝,是寄予活著的人更大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