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次日，白洛波拖著沉重的腳步，扶著墻，臉色慘白地走出門去。
之前在樓里相熟的一個姑娘湊過來，一臉關切：“洛波，你沒事吧？”
白洛波不應，直勾勾的看著遠方，別說千嬌百媚了，仿佛被抽干了靈魂。
那姑娘心疼地看著他，嘆息一聲：“昨天那客人實在是太不懂得憐香惜玉了，竟把你弄成這樣，看著倒是挺正經的一仙神，嘖…只可惜我們都身如浮萍。太苦了?！?p> 白洛波想起昨晚發(fā)生的事情，不由得有些想哭。
“是啊，我太苦了?！?p> 他被崔無方拽著練了半晚上劍，又學了半晚上的化學，現在滿腦子不是“迎風揮扇、橫掃千軍、玉女投壺、云里尋梅、浩然折梅、紫燕掠水、仙人指迷”就是二價氧鋇鈣鎂鋅和四氣寒熱與溫涼，寒涼屬陰溫熱陽。
這其中，唯一讓他慶幸的，就是沒有陪睡。
說著，身后的門發(fā)出咣當一聲，被人拽開。
他轉過頭去，見到崔無方倚著門框，披著一件白鶴氅，衣帶飄逸，散著一頭烏發(fā)，神色懶散地打量著二人。
白洛波詭異地看著崔無方的發(fā)量，突然想發(fā)出靈魂一問。
熬一晚上夜，她就不禿嗎？
不對，她修為絕不是泛泛之輩，估計成仙多年，禿頭哪有這么容易。
白洛波摸一把自己柔順的秀發(fā)，看著手上纏上的幾根落發(fā)，突然有些想流淚。
“…你回去好好休息吧，昨夜是我喝醉了…”
崔無方看向他，嘆一口氣道。
她好歹也是風華絕代劍術獨步天下的上神，平時捧著靈石求她指點的人數不勝數，居然干出來喝醉了跑青樓買人一夜花錢教別人練劍的事情。
即使這錢不是她花的，是風淼請的。
即使她帶著面具，誰也不知道她是誰…
等等！面具！
崔無方一摸臉，這才發(fā)現自己忘記帶面具，也忘記施法隱藏容貌了。
好了，這下子明天全世界都知道無方上神跑青樓有償教課了。
看見崔無方出來，那姑娘生怕自己背后的壞話被她聽見，匆匆忙忙的告退了：“您…您先忙，奴家告退了?！?p> 崔無方沒有為難別人的愛好，也就讓她走了。
畢竟，她為難的一般是自己。
就像現在這樣。
站在雅間門口，她和白洛波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覷。
“你瞅啥？”
白洛波垂頭不答。
崔無方道：“你是還有問題嗎？是化學上還是劍術上？”
白洛波連忙搖頭，逃也似的想跑，連自己最初的目的都忘了。
他不想深陷在青樓，所以必須找個合眼緣的恩客，勾住對方，然后讓對方把他帶出去。
崔無方的長相性子，是很不錯的，至少沒有虐待人的癖好。
但…這扛不過一本五十年練劍三十年模擬。
看著白洛波離開的身影，崔無方笑笑，微微搖頭，難得發(fā)善心道。
“郎君止步?！?p> 白洛波回頭看她。
“我可為你贖身，你可愿跟我走？昨夜你隨我練劍，雖是不愿，但未曾敷衍，即使沒有劍骨，卻有劍心，我可收你為記名弟子，讓你隨我修道。”
崔無方神色散漫隨意，仿佛剛才的話只是隨口一提。
“您何必如此，奴身份卑賤，昨夜能得仙君傳道，已是大幸…況且，仙君興許不知道，奴身具天生媚骨，如何清心寡欲修道？”
白洛波垂眸。
他自然想離開這里，但他也知道，自己不是清心寡欲的料子。
他之前一切的努力和聽話都是為了活下來，要先活下來，保全自己，才有精力談道啊，尊嚴啊之類的東西。
況且，他天生媚骨就不說了，還是狐妖和人類的后代，生來卑賤，不被人族接納，也不被妖族接納，從小受盡冷眼，還被人賣進了青樓。
如果隱瞞自己的體質，即使被她帶出去，也只是遭人厭棄的命。
崔無方聞聲笑了：“道在萬事萬物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誰說你不能修道？天地賜予你形體和精神，既是天生媚骨，這便是你的身體，何必嫌棄？”
“順應本性而與物無害，天生媚骨又何妨？何必聽取這些凡俗禮法，被世俗的想法所打磨呢？等你有了實力，自然也不會有人拿這些東西說事?！?p> “修道不一定非要是清心寡欲的，道本身是一個多元的東西，是不能被定義的。被定義的道不是道，有名有形是道的體現而不是道本身。”
她年紀大了，但初心猶在，遇見苦命人，想的是能救一個便救一個。
況且，白洛波不僅苦命，心性也不差，終日呆在秦樓楚館這樣的地方，卻也不浮躁，只是軟弱了些，聽話了些，這也是為了保全自己。
當然這些不是全部的理由，還有個理由是，她收徒有集郵癖，各種體質各種性格的都忍不住來一個。
在遇見白洛波前，還沒有碰見過天生媚骨心性也沒有徹底沉淪的人，也就是說她還沒有天生媚骨的徒弟…
所以，遇見了當然要收徒了。
聽罷崔無方的一番話，白洛波意識到機會來了，于是納頭便拜，擲地有聲。
“師尊！”
崔無方飲一口酒，撥弄一下垂下來的長發(fā)，爽朗一笑：“走，去找老鴇，我給你贖身?！?p> 于是，等風淼從花魁大姐姐的溫柔鄉(xiāng)里出來后，她愕然發(fā)現自己好友在青樓里收了個徒弟。
天下第一劍的徒弟??！即使是記名弟子，也夠受益無窮了。
雖然崔無方這個人不太記人名字，收的記名弟子又太多，單在這個世界的，便有三千個掛名在她座下的弟子。
但每個弟子入門后，她不僅不拘著他們不能去學別的道，還定時去講公開課，以人族之身修成上仙的都有好幾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