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觀星其實是種難得的體驗,眼前的雪花一片一片的飄落,遠處的星辰跟著眨眼睛,像是被雪迷了眼睛,迫不及待的想要讓雪花落下來。
薛晚被厚重的衣服裹得行動不便,一舉一動都要靠顧慎遠幫忙。兩人先是在廊下看雪,看著看著薛晚覺得不夠,便央求顧慎遠帶她到雪地里走一走。顧慎遠原本是不愿意的,可看著她懇求的眼神和軟綿綿的語氣心里一下就軟了,再三道“只能一會兒?!?p> 踩在雪地里的感覺很奇妙,腳上涼涼的,濕濕的,耳邊能夠聽到“咯吱咯吱”的聲音,像是踩斷了小樹枝一樣。
薛晚興奮的搖晃著顧慎遠的手“下雪真好玩!”
“看路!”顧慎遠小心翼翼的護在她身側,又要看路又要看她幾乎忙得不可開交。
“顧慎遠,你真是個好人!”薛晚道。
顧慎遠一聽心里就覺得有什么東西堵住,悶悶的看著地上“我不是?!?p> “可我覺得你是!”薛晚笑道。
他貪看了一眼她臉上純粹的笑容,一時沒有看路,被薛晚踩了個正著,兩個人擠成一團倒在地上。即便有顧慎遠保護,薛晚還是不可避免的和積雪進行了親密接觸。
薛晚低低的叫了一聲,比起驚嚇更多的是興奮,撲閃撲閃的大眼睛認真的盯著顧慎遠的眼睛,越湊越近“你的眼睛里面有星星!”
顧慎遠不知道自己的眼睛里有沒有星星,可他看見了她眼中完完全全的信任。她雖然長了一副成年女子的模樣,卻極為罕見的有著孩子的性情。喜怒哀樂都表現(xiàn)得很明顯,不遮不掩簡單又純粹。
他從軍數年,不論是從前還是現(xiàn)在都沒有在除她以外的任何一個人嚴重看見過這么干凈的色彩。
雪花紛紛揚揚的落下來,不大一會兒功夫就在兩人身上覆蓋了薄薄一層雪白。她新奇的看著他身上的白色,挪了挪身子湊近,沖他笑了一下,輕輕的吹了口氣,雪花便從他身上落下。
“你喜歡雪嗎?”
“喜歡啊!在家的時候可沒有這么大的雪,而且娘親和哥哥也不許我玩雪。”說著說著她想起這是第一個沒有家人的陪伴的除夕,神情有些許低落。
顧慎遠微微撐起身子,把她凍得通紅的手握在掌心輕輕揉搓?!鞍咽挚s回去?!?p> “知道啦!”薛晚小聲道,忽然天邊飛過一顆流星,她驚喜得慌忙去拉顧慎遠“你看見了嗎?”
不同于興奮得難以自制的薛晚,他坐起來之后看著她毫無防備的樣子心里的愧疚一下子又涌了上來?!拔視疹櫮愕?。”
薛晚坐在雪地里歪頭看他,笑得無憂無慮“好啊!”
“好了,回去吧?!鳖櫳鬟h一把將她拉起來,拍落身上的雪“小心傷風?!?p> “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和哥哥一樣啰嗦呢!”薛晚吐了吐舌頭抱怨道。不過雖然嘴上不滿卻還是老老實實的跟著他往回走,慢吞吞的叮囑道?!澳憧刹荒芨嬖V昌姨和瑛娘??!不讓她們又要說我不聽話了?!?p> 顧慎遠沒說話,忙著把火炕燒熱,免得她生病。卻猝不及防的被薛晚拽住,不依不饒道。“你聽見了沒有!”
比起她說的話,顧慎遠的注意力完全在她抓住自己手臂的那幾根手指吸引,好半天才道“聽見了。”
“那我可就當你答應了?!毖ν頊惖剿樓暗馈?p> “嗯。”他艱難的轉過身子假裝要去拿柴火,剛扔進灶里就看見薛晚端了一碗茶水過來“我猜你剛才偷偷吃了很多干貨,嗓子都啞了。我不告訴昌姨你偷吃炒貨,你也不能說我偷偷跑出去看雪好不好?”
她滿臉都寫著我是不是很聰明,快夸我!看得人忍俊不禁。顧慎遠悶笑一聲點點頭,直到被薛晚捉住手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什么時候已經伸手把她的頭發(fā)揉亂。
“你怎么和哥哥一樣喜歡揉我的頭發(fā)!”薛晚撅著嘴抱怨“你知不知道梳頭很累的!”
“夜深了,休息吧。”顧慎遠干咳一聲轉身不再看她。
薛晚只當他是覺得被自己當面戳穿沒有面子,也摸了摸他的頭說“算了算了,我也摸摸你的頭咱們倆就算扯平了。”說完就裹著衣裳輕手輕腳的進屋。
顧慎遠將兩邊灶膛里的柴火都續(xù)上,鍋里的水也加滿,心里估算著差不多之后才回了自己那邊。
可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也不知道是多喝了幾杯酒還是被冷風吹走了腦中的睡意,現(xiàn)在的他清醒得不得了,只能平躺著發(fā)呆。
只要一閉上眼睛就能看見薛晚蹦蹦跳跳的跑過來嘀咕很多他根本想不到的事情,他卻沒有絲毫不耐煩,只是聽著都覺得開心。
越想越睡不著他干脆爬起來看炕上的小盆,里頭的小苗還很細小,看不出來是什么東西的葉子。
他細心的觀察著炕上一排盆,查看著每一盆里面的幼苗,確認還有很多堅強的活著的幼苗。伸手摸了摸土,微微發(fā)涼卻并不冰冷。
窗外的學漸漸的停了,有了雪地和月色的相互映襯,屋子里亮堂堂的不必點燈也能看清屋里的一切。
顧慎遠重新躺了回去,從口袋里翻出沒能給她的瑪瑙墜子,捏在手指尖看得很認真。不知道她那么喜歡吃的一個人,會不會喜歡這些東西?
這里的冬天很漫長,長得讓人覺得沒有指望。
可對于顧慎遠來說他第一次知道了光明是什么樣子,原來真的有能夠在黑暗中照亮自己的眼睛。
翻來覆去直到天明時分顧慎遠才稍微的打了個盹,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廚房里又開始有忙碌的聲音,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大年初一這一天的三餐都和往常不一樣,早晨是肉粥,中午和晚上加菜。昌姨一大早就開始忙活,直到所有的東西都按時下鍋以后薛晚才慌慌張張的爬起來。
進了廚房一看自己就是最晚的那個,一下紅了臉,貼著邊一步步蹭到瑛娘旁邊“你怎么不叫我??!”
瑛娘憋著笑道“我叫了三遍呢,可是你睡得太死了,怎么都叫不醒。”
薛晚懊惱的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我以后再不這樣了?!?p> 昌姨忙里偷閑的看了她一眼,笑道“趕緊吃早飯,再不吃就涼透了!”說著讓顧慎遠把一直溫在小灶上的粥給她拿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