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靜靜地吃著逾時的午飯,在荒無人煙的地界,熱乎的便當是多么難得的事。
“滋滋——滋——”
耳邊傳來窸窸窣窣微小的聲響,像是落葉被踐踏了。
“你剛剛聽到什么聲音了嗎?”他問正發(fā)著呆的方汶?!?p> “沒有吧?!?p> 易生把身子探出去,左右張望后,又起身,抱著一絲被救援的希望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人經過。
“啊……”他趕緊捂住自己的嘴巴,連滾帶爬地沖進了帳篷,迅速拉上門簾的拉鏈。
方汶看到他臉色慘白,沒有一點血色,手不受控地哆嗦,幾乎要被驚嚇成一攤化掉的泥像,不禁問道,“怎么了…”
“別出聲…”他對方汶耳語后,緊握住她的手,自己的手被冷汗浸得很涼,帶動著她的手也冷卻了?!肮纺沁叀幸恢槐?,別出聲。”
“豹子?!這里怎么會有豹子,我們…”方汶嘴唇微微發(fā)顫,他們十指相扣,握得更緊了。
“噓…它應該在慢慢朝這邊走來了…因為我剛剛發(fā)出了聲音?!?p> 他們呆在沒有觀測口密封的帳篷里,不肯放過每一個低分貝。
“你聽到了嗎…腳步越來越近了?!?p> 耳語剛落。
“啪——”它試探樣的給了帳篷一巴掌,令人猝不及防,滌綸防水布將能夠匹敵猛獸力道不大的一擊。
他捂住方汶的嘴巴,自己的心跳頻率似乎能牽扯他向前移動,易生嫌它太過喧鬧,像獨立出去的器官似的不受控制。
他能聽到豹子沉沉的呼吸聲,自己甚至連動物園都沒去過,只在電視上見過這類野獸,易生認為金錢豹可愛又惡心,身上密密的似錢孔狀的花紋讓人頭皮發(fā)麻。
如果,這劫過了,可以算是一件非常值得吹噓的事吧。
不,現(xiàn)在不是意淫這個的時候。
他吞咽了一口唾液,唾液里還夾帶有午餐的咸味,這讓他感覺很不真實,剛吃過人類高度文明社會生產的速食,轉眼便處在猛獸方圓半米的距離。
此刻他腦袋里的影像又變成了一片秋意正濃的草原,饑腸轆轆的獵豹在緩緩向一頭專心食草的鹿靠近,它瞅準時機,猛撲上去,撕裂開它的后腿,豹子的獠牙沾滿了弱者的鮮血。
簡潔暴力。
想到這易生的腿止不住的打顫,大氣不敢喘一聲,他看著身旁的方汶,她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就快要落下來。
我不想和我愛的人這樣死掉。
太不體面了。
無力感又讓他想要肉身馬上分崩離析,逃離這個世界。
“啪——啪——”
獵豹又連擊兩下,發(fā)出野性的低吼聲,像是在把玩著這個脆皮質感的小山包。
帳篷明顯有些漏風了。
細細碎碎拂過的是哺乳動物身上所散發(fā)的熱量,和他從沒聞過的混著泥土雜草還有糞便的腥臭味道。
他們都不知道帳篷還能撐多久。
生命馬上就要就此終結了吧。
他捂住方汶嘴巴的右手臂有些累了,僵掉了。
真想把現(xiàn)在的我們刻成雕像,就算只能放在不為人知的隱秘的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