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谷義打開車門,左腳先邁了出去,只露出了上半身,圍觀群眾發(fā)出了不絕于耳的“哇——”聲。
他們四個人下車后,陳谷義整理好自己的衣角,環(huán)顧四周,所有人的目光于此刻化成一束圣光,追隨他。
清潔工阿姨的手停在半空,撿起的空易拉罐剛被踩扁,還沒進編織袋。她扶著腰,拭去額頭上的汗水,看著陳谷義,臉上滿是驚詫。
手拉手逛街的時代姐妹花交頭側(cè)耳、竊竊私語著。
肩膀紋著過肩龍的社會大哥摘下墨鏡,放慢動作咀嚼嘴里的口香糖,懷里摟著的一身風(fēng)塵味的高挑女人驚訝得張大了嘴巴。
連穿條紋短袖的小男孩手里的七彩色風(fēng)車也不再轉(zhuǎn)動。
身著花花綠綠服飾的人們,都沒有只穿白T的他耀眼。
陳谷義不動聲色,游戲效果他很滿意。
“我們走吧?!彼徽惺?,古師傅和兇神惡煞的孿生保鏢緊隨其后。
眾人為他們開辟了一條康莊大道,他聽到人群里的低語聲。
“這是誰家的公子啊…”
“這你都不知道,劉氏集團的獨生子劉燁生呀……”
“太帥了……太完美了……”
“他家里特有錢……”
“天哪……”
“啊啊……我想給他生孩子……”
“得了吧,以你的姿色還不配……”
門口的兩位保安滿臉堆笑,九十度鞠躬后給他們開門。
陳谷義第一次靠「錢」與「色」獲得他人的贊許,雖然這里并不是現(xiàn)實世界,劉燁生也不是他自己的身體。
他的求學(xué)之路盡是高光時刻,順風(fēng)順?biāo)?,自幼成績名列前茅,能夠輕松解答其他同學(xué)做不出的難題、中考以總分第一的成績進入縣城最好高中的優(yōu)生班、03年魯省高考理科狀元、著名醫(yī)科大學(xué)本碩博連讀……
但只有他知道這種“順風(fēng)順?biāo)笔菭奚耸裁床艙Q過來的。
當(dāng)?shù)谝粫习a,因為第一當(dāng)久了,突然跌落下來,會有極其強烈的屈辱感,陳谷義認為這種屈辱感并不輸“胯下之辱”。
初中一年級他因為失誤算錯題目,考了第三,傍晚回去,聽到消息后冷著臉做飯的母親。
他忘不了。
之后陳谷義一直緊繃著這根弦,拼盡全力。
從沒有人夸過他的相貌,包括父母,盡管他長得還算斯斯文文。
他的家境平平無奇,更不足掛齒。
此刻陳谷義神清氣爽,他在心里默默感謝王盛任。
他走進愛羊仕奢侈品店,柜姐看這架勢,低眉順眼、畢恭畢敬的為他介紹當(dāng)季最新款包包。
“這個。”他指著一經(jīng)典款說道。
“要這個是嗎,先生?!?p> “不是,除了這個,店里擺著的東西全都要了?!边@句話是他在網(wǎng)上看到的段子,如今卻可以從自己口中說出來了。
“您是認真的嗎??”柜姐瞪著眼睛,用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他。
“嗯,刷卡吧。”陳谷義掏出一張銀行卡。
爽!
“您總共消費五百四十三萬兩千元,請您核對下小票,我們現(xiàn)在就給您包裝起來?!惫窠懵龡l斯理地對他說。
店里的三個柜姐開始忙活起來,古師傅和孿生保鏢也一趟接一趟的把東西往車上搬。
陳谷義坐在店里看著他們因為自己的“大手筆”前前后后地跑著,心里有說不出的滿足感。
店外聚滿了圍觀者,把店門口堵得水泄不通,“天哪”、“我的天”、“太豪了吧”等聲音起起伏伏著。
他仔細瞧了瞧圍觀者的臉,像孿生保鏢一樣,粗制濫造,這個細節(jié)使他的游戲沉浸感少了一半。
“燁生,車上放不下了,我再派一輛車過來?!闭f著古師傅去店外打電話。
“好?!?p> 又多了一點沉浸感。
陳谷義也明白對于自己這種窮酸書生出身,通過知識變現(xiàn)乍富后,無非就是把他在其他方面失去的存在感再撿回來,讓自己像個完整的人。
當(dāng)然他比絕大多數(shù)書生都過得好,至少已經(jīng)是大學(xué)教授了,這是個受人尊敬、社會地位高的職位。
但陳谷義不會就此滿足。
他看著自己此時的手臂,年輕的皮膚,緊致有型。
就算實驗成功了,上市銷售得順利,人已經(jīng)快四十歲了,又能怎樣呢。
想到這里,他覺得實驗的成功與否似乎也沒有那么重要了。
實驗……
實驗怎么樣了?
我現(xiàn)在…在游戲里,對,游戲里。
已經(jīng)過了很長時間了吧!
要趕快回去了,退出口令是……
退出口令是什么他乍然就忘記了,好像是很吉利的詞語。
吉利的詞……
“順利上市!”他大喊一聲,沒有任何異常。
陳谷義得到兩個信息,除了自己的口令是錯的以外,他知道游戲沒有識別或識別不了他的想法。
怎么我說要出去就識別得那么快,口令忘了倒是不來告訴我。
“燁生我們已經(jīng)裝好了,等下去哪呢?!惫艓煾禑崆械貑査?p> “你別吵…你別吵,我在想事情。”
“請問燁生在想什么事呢?”
“你別說話!”燁生作出噤聲的手勢,低下頭抱著腦袋,他惶恐起來,手心被汗浸濕了,心跳得厲害。
叫什么來著…設(shè)置的是什么…
他腦袋里完全被可怕的幻想占據(jù)了,沒有空隙想口令是什么。
冷靜…冷靜…
游戲向?qū)Ы小小麽u!
“喵醬!”眾人們奇怪地看著他。
“燁生,怎么了,喵醬是誰呢?”古師傅輕輕地問。
“別吵!別吵!不是不讓你說話嗎!”陳谷義叫喊著,徹底地慌亂了。
在游戲里叫向?qū)志谷粵]有任何反應(yīng),看來只有退出游戲的口令有用。
陳谷義想哭,王盛任會來救我吧,那他什么時候來呢?
或者…這個游戲是他的陰謀?
說不定我的真身已經(jīng)沒有意識,已經(jīng)被他摘掉了可販賣的器官…
那他為什么不直接把我打昏,還搞這一出?
他在推理著王盛任的真正目的,卻怎么都有邏輯漏洞。
還不是自己忘性大,想不起來設(shè)置了什么。
他又想起來是四個字。
陳谷義平靜下來,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讓古師傅和孿生保鏢站了很久了。
“你們坐啊,別站著?!?p> 四個人就這樣坐在愛羊仕的店里。
“古師傅,我問你,如果一個人做一件事,還沒成功之前,你會給他什么祝福,只能四個字?!?p> “我會說「祝你成功」?!?p> “不是,去掉「祝你」后是四個字,吉利,朗朗上口的?!?p> “馬到成功?!?p> “好,馬到成功!”陳谷義重復(fù)一遍,無回應(yīng)。
“你再說,還有什么,再想想,就是這個感覺,被祝福的人野心勃勃,做事目的性很強?!?p> “所向披靡?!?p> “好,所向披靡!接著說?!?p> “這些祝福還不夠嗎?”
“不夠,我沒讓你停,你就說?!?p> 古師傅說一個他重復(fù)一個,全部都沒有反應(yīng)。
他們從“一馬平川”說到了“繼往開來”。
說得陳谷義還忘掉了自己的開始游戲口令。
“名揚天下。”
“嗯,名揚天下。”
“名利雙收?!?p> “嗯,名利雙收?!?p> 周圍的景色慢慢褪色,古師傅還在繼續(xù)說著,“飛黃……”
他知道后面兩個字是“騰達”,但已經(jīng)聽不清了。
原來是「名利雙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