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都市,三面青山,兩水穿繞,尤其是位于云都市東南郊的瑤臺山,古木參天,飛瀑流泉,鐘靈毓秀,北麓更有竹林蔚然成海。
正是清明時節(jié),陰雨蒙蒙,行人斷魂。
瑤臺山北麓之巔,李長生臨風(fēng)佇立于一塊突出的山巖上,透過蒙蒙煙霧,遙遙眺望著山下浩瀚的竹海。
年方二十的他穿著很是樸素,上身藍色襯衫,下面深色褲子,腳底平板布鞋,看上去相貌也是平平,典型的濃眉大眼加憨厚老實,會被發(fā)好人卡的那種。
不過他的身體并不壯實,看起來反而有幾分孱弱,膚色白皙的近乎蒼白,仿佛弱不禁風(fēng),唯有一雙眼睛卻是燦如星辰,透著無盡的靈動,又帶著些許的滄桑和憂傷,與他憨厚的外表截然不符。
令人驚駭?shù)氖?,他腳下那塊巖石本就是半截當(dāng)空,而他更是只有半只腳立在巨石之上,半邊身子懸于萬仞絕壁之外。
換作尋常人恐怕早就腿軟心慌了,他卻是身子筆直如劍,任由山風(fēng)吹來,穩(wěn)如泰山。
只此心境,恐怕就是絕大多數(shù)人所遠遠不及的。
李長生一動不動的站了許久,驀然大喊一聲:“活著!活著!”
山林間回蕩著一聲聲“活著、活著、活著”的呼喊。
李長生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
就在這時,一個冰冷的聲音突然自他身后的樹林中傳來:“順天者逸!逆天者勞!李長生,天生絕脈,死期將至!早死早超生,何必茍延殘喘……”
李長生轉(zhuǎn)過身子,看著踏著樹枝緩緩而來的一道人影,眼中神光早已斂去,憨厚的臉上滿是一副呆愣的模樣:“大兄弟,你說什么?俺叫溫大山,送水的,你叫啥名?你咋上天了?”
來人臉上帶著一副詭異的赤紅面具,背負長劍,腳踏樹巔,當(dāng)風(fēng)行來,顯然是修成內(nèi)家真氣、踏入真武境的入品宗師高手。
看到李長生對他的到來沒有任何畏懼之意,反而裝傻充愣,面具人眼里透出不喜,居高臨下俯視著李長生:“李長生,你可知道本宗是誰?”
李長生茫然的搖搖頭:“大兄弟,你找錯人了,我叫溫大山,送水的。”
“裝神弄鬼,不知死活!”面具人眼里透出冷酷之色:“李長生,我既然找上門來,自然知道你的身份,更知道你是武師!交出劍閣令,自己跳下去,免得本宗出劍!殺了你,本宗自會尋到你妹妹,送你們兄妹黃泉路上同行!”
李長生臉上憨厚的表情消失,轉(zhuǎn)為痛苦和絕望:“你們組織還真厲害,竟然能夠找到我們兄妹?”
面具人縱聲大笑:“公子早就料定以你的性格一定會潛回云都,伺機報仇,果然,被本宗搶先一步,也不枉辛苦一場。”
李長生看著面具人:“這么說目前就你一個人發(fā)現(xiàn)我?”
“你不必試探?!泵婢呷舜笮Γ骸安诲e,就本宗發(fā)現(xiàn)了你,說來還要感謝你讓本宗立了一大奇功!”
“奇功?”李長生嘆了口氣:“我命本不長久,想不到還有人這么惦記我?!?p> 面具人嘿然道:“李長生,當(dāng)年云都最驚才絕艷的奇才,雖然你天生絕脈,注定短命,但一日不見你尸體,便會有很多人心神難安。”
李長生搖頭:“我身負絕脈,飽受痛苦,早死對我也是解脫,我只是想知道,你們的組織是什么?做個明白鬼?!?p> “哈哈哈哈,黃泉路上問閻王爺吧!”面具人大笑聲中,雙腳一蹬,整個人猶如箭矢一般從樹上飛射而下,長劍橫掃,直劈李長生脖子,殺機縱橫,氣勢凌厲無比,眨眼之間就到了李長生面前。
幾乎同時,靜立在巖石上的李長生腳尖一蹬巨石,身子倏然一閃,快如閃電,躲過了面具人的長劍,人已到了面具人身后。
面具人長劍就要劈下,眼前卻失去了目標(biāo),只有一塊凌空巨石和崖外蒙蒙煙霧,不由面色大變。
崖巔之戰(zhàn),本就是方寸之間,李長生更是站在懸崖邊緣,二人一個騰挪不慎就可能落下懸崖。
面具人自恃武功比李長生高一個大境界,本來要借助斬殺李長生之勢落在那塊巨石上,但如今李長生消失,他無力可借,順勢而去就是懸崖之外!
面具人心中驚怒,眼看身體就要沖出崖外,他急忙運氣出掌,擊打虛空,收住前沖之勢。
雙腳堪堪要落在那塊巨石邊緣時,就聽到身后傳來李長生一聲低喝:“看掌!”
“豎子找死!”面具人厲喝一聲,眼神凌厲,身體靈活扭轉(zhuǎn),長劍回擊,腳底真氣充盈,猛踏巖石,勢要回沖,擊殺李長生!
轟隆!
煙塵飛揚中,面具人連同巨石落下了懸崖……崖外迷霧中只遙遙傳來一聲慘叫:“李長生,你敢殺我,玄靈不會放過你的!”
“不是應(yīng)該喊‘我還會回來的’麼?”
此時的李長生臉上哪有半分悲憤和絕望?
他雙手交錯,淡然站在山崖上,又哪有什么出掌的動作?
他看著消失在茫茫煙霧中的身影,喃喃道:“從這么高的山崖失足摔下去,又喊錯了口號,還怎么活……他媽都不認得他了吧。”
如果面具人此刻聽到“失足”兩個字,恐怕會活活氣死!
兩人的交手雖然只有一回合,發(fā)生在眨眼之間,但事實上從面具人出現(xiàn)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落入了李長生的算計。
李長生以言語試探,一方面迫切想知道到底有多少人發(fā)現(xiàn)了他的行蹤,另一方面卻是要不斷降低面具人的警惕心。
在面具人出手,他閃身躲避的那一刻,雙腳就已經(jīng)用力將腳下巖石踏得向山崖下落去。
只是二人交手速度太快,面具人沖過來之時,巖石才剛剛開始下落,面具人急切之間并未發(fā)現(xiàn),而是想借著踩踏巖石之力收住前沖之勢。
如果僅僅如此,面具人未必會落崖,他畢竟是真武境宗師,真氣充盈于體,只要雙腳踏上巖石,就能發(fā)現(xiàn)異常,及時反應(yīng)。即便巖石下落,他只要稍稍借力,也能提氣回崖。
偏偏李長生在他的腳尖即將落在巨石上、還未察覺異常之時,喊了聲“看掌”。
面具人以為李長生出掌襲擊他背后,要把他打下山崖,第一反應(yīng)唯有雙腳更加迅猛的發(fā)力,猛蹬巨石,借力回擊。
既沒有機會發(fā)現(xiàn)異常,又猛然反向發(fā)力,本就下落的巨石被他這一猛蹬,于是剛才的一幕發(fā)生了……
面具人“失足”落崖,而李長生從頭到尾只是淡定的一躲一喊,讓面具人如同驚弓之鴻,空弦一響,他便自己踏上了作死之路。
這個過程中,李長生自始至終沒有碰過面具人一根毫毛,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就是警察在山下發(fā)現(xiàn)面具人尸體,上來勘察現(xiàn)場,也只能斷定面具人是自己作死,爬上巨石,巨石滑落,意外落崖摔死。
李長生看著茫茫霧海,憨厚之態(tài)早已消失,眼神平靜,聲音平淡而飽含殺機:“敢對我妹妹起殺心,死有余辜?!?p> 他低頭看著手中一塊玉牌,正是剛才二人交錯間從那面具人腰間取過來的,玉牌上面刻著“孟云山”三個字。
“當(dāng)年孟家也有參與?或是玄靈?”李長生微微皺起眉頭,轉(zhuǎn)身向山下走去,腦海里回蕩起面具人落崖時喊得“玄靈”二字。
他剛才已經(jīng)從面具人口中探知,暴露行蹤的就他一個,而發(fā)現(xiàn)他的也就面具人一個,干掉了面具人,至少目前是安全的。
不過他以后打探消息可得更加謹慎了。
他下了山,回到市里,在大街小巷繞了幾圈,確定沒人跟蹤,才進了云都市東南一所初中的家屬小區(q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