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色的戰(zhàn)靴又重新回來了。
紫伊躲在床下,眼神因過度的驚嚇而導(dǎo)致了呆滯。
輕微的聲響在那張木床上摩挲。
忽然,只聽到一聲木板炸裂的聲音,那大床居然整個的消失在一團冥火之中。
紫伊整個身軀暴露出來,她的身體上已經(jīng)浸出了冷汗,汗水打濕了她的衣襟。
她把目光緩緩的移視,順著那火色戰(zhàn)靴一點一點的上移。
終于,一張鬼煞的臉露了出來。
紫伊嚇了一跳,驚聲呼叫。
她甚至已經(jīng)忘了躲避。
“可真頑皮啊,拿著那個玩具是要殺掉我嗎?”
鬼煞面具中傳出沙啞的聲音,而后,是一陣發(fā)狂似的笑聲。
紫伊渾身不斷的哆嗦,汗水不斷的滴落在地面,那發(fā)絲粘在潔凈的臉頰上,宛如出水浴人。
“我喜歡你的表情,哈哈哈哈哈......”
那鬼煞面具下發(fā)出嘶啞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地獄里的魔鬼。
紫伊感覺手背上傳來灼熱的感覺,她呆滯的轉(zhuǎn)頭,看到的是手中的剪刀被一團冥火包裹著,正在飛快地消失。
她手背上的灼熱感,就是那團冥火的杰作。
紫伊嚇得趕緊扔掉了手中的剪刀,那剪刀剛剛落地,立即被火焰燒為了灰燼。
那人佇立在紫伊面前,紫伊有些生硬的抬頭,看到了一件火色的長衣,長衣上刻著黑色的條紋,像是某種禁忌的符咒。
那掛在臉上的鬼煞面具完美的契合了那臉框,銜接完美,就好像是長在上面一樣。
他不像是戰(zhàn)士,倒像是從某個古棺中跳出來的鬼魅。
“小娃娃,我們該走了?!?p> 嘶啞的聲音再度傳來。
紫伊不敢看他,只是呆滯的看著地面那把剪刀的灰燼。
突然,額頭上傳來了僵硬的觸感。
紫伊猛地?fù)u晃著腦袋,試圖掙脫。
可是那不知是什么的東西力量太強,隱約的要把她的頭骨按碎。
紫伊沒有辦法亂動,被那股大力硬生生的提起。
原來那是鬼煞人的大手,那手掌簡直就像是鋼鐵一樣堅硬,并具有著毀滅一切的權(quán)威。
沉重的腳步在不大的房間回響,這次是鬼煞人故意放出了腳步聲。
突然,紫伊心里有了一個可怕的念頭,剛才鬼煞人的腳步?jīng)]有聲音,是不是在故意的和她開著玩笑。
她的行蹤,早就暴露了。
她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淚水滴落在了地面上,濺起清脆的聲響。
“那是什么......紅色的?”
紫伊看到了地面上紅色的染料,她的心里如是想著。
不,院子里怎么會有染料呢?
猛地,紫伊微微抬起了腦袋,她的目光中映出了一片紅色。
尸體,都是尸體!
那些紅色的是血液,那些躺在院子里的人,她認(rèn)識好多,是大管家,是穗珊,她的姐姐穗珊!
這些,都是院子里的人啊。
甚至還有她的親人!
紫伊的大腦受到了劇烈的沖擊,她有些瘋狂的抓著鬼煞人的手掌。
指甲于此時不要命的鋒利。
因為用力太大,導(dǎo)致手指上滲出了血跡。
可那鬼煞人的手卻依舊提起著她,沒有放開的痕跡,甚至,手掌上沒有任何的傷口。
那大手上套著黑色的零鋼,密密麻麻的匯聚成漁網(wǎng)狀,在手掌上形成一個護鎧。
那些零鋼,是零力練成的鋼絲,堅韌,牢不可破。
鬼煞人突然停住了腳步,面具里傳出沙啞的笑。
“怎么,看到我給你準(zhǔn)備的這份大禮,如此的興奮嗎?”
“需要我給你介紹嗎?”
“這些躺在地上的,都是這座宅院里的仆役,殺死他們的時候甚至他們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自己已經(jīng)死了?!?p> “哦,還有,那個女孩,死前好像是在念著你的名字,你,是叫紫伊嗎?”
鬼煞人雙眼透出了紅光。
紫伊的哭聲變得沙啞了,她雙手抱著腦袋,面容猙獰,似乎極度痛苦。
“別說了,別說了,你殺了他們......是你殺了他們......”
“我......我要給姐姐,給阿嬸,阿叔報仇!”
紫伊像是瘋了一樣大聲的呼喊,可是她的身體懸在半空中,被鬼煞人的手掌牢牢地禁錮住了頭顱,掙扎了一會兒,她感覺到力氣漸漸的弱了下去,連哭喊聲也逐漸的沒落。
鬼煞人雙眼中的紅光變得更為紅亮,那是地獄里惡鬼的眼眸,兇煞,還帶著撕毀一切的殘暴。
“真是有趣,天亮了,外面的那些雜碎們,也該去到他們該去的地方了。”
他抬起了面具,看向了天邊的那一縷殘陽,晨曦的光暈映紅了他的黑色鬼面。
他笑著,笑得沉重。
腳步深沉的走著,卻沒有發(fā)出一點的聲音。
他的身體上似乎有著某種氣息,使人難以捕捉,但又確實會感覺到一絲恐懼。
鬼煞人越過了門檻,他一只手抓著女孩的頭骨,而另一只手則是背在了身后。
他眼眸中閃爍著紅光,宛如血色之明燈。
“小角色真多啊,這些螻蟻不應(yīng)該站起的如此高大,他們只配匍匐在地面才對啊?!?p> 他嘶啞說道。
街巷中,一人揮舞著長刀向他砍了過來,那刀勢綿軟無力,很難想象是一個合格的武士。
鬼煞人瞳孔朝著他看了一眼,卻是那人停滯了動作。
長刀懸在距離鬼面一厘米的位置。
鬼煞人輕輕撥走了長刀,而后深沉走過。
在他的身體掠過那人的一剎那,一道血跡飛出,伴隨著一聲沉響,那人躺在了地面上。
“真弱啊?!?p> 他嘲弄著說道。
“北慕城真難想象會有尸首堆積到如此之多的一天啊,果真,是那虛偽的和平要被打破了嗎?”
他鬼面微微仰向了天空,沐浴著剛剛升起的太陽。
“一場好戲就要到來,真想親眼看看啊,只可惜,還要趕時間啊。”
他似乎是輕輕笑了一聲,而后,卻見。
他那紅色的長衣無風(fēng)自起,長衣上密麻的符文亮起了紅光,虛空周圍猛地旋轉(zhuǎn)起了風(fēng)暴。
只能聽見颶風(fēng)吹響的聲音,那正向鬼面撲來的十幾個殺手被這颶風(fēng)纏繞,轉(zhuǎn)瞬間是一片血跡的翻飛。
那十幾人全部倒地。
鬼煞人輕輕仰頭,手掌慢慢的撫過那惡魔的胸甲,卻見,長光飛躍,一道星火飛過了蒼穹。
北慕城中已經(jīng)狼藉到不成樣子,火焰四處燒著,狼煙滾動,把城中籠罩在一片薄薄的黑暗之中。
晨曦的紅暈微微照射到黃金的重凱上,微弱的光火在那戰(zhàn)鎧上閃耀。
少年將軍手握重劍站立在這條街巷的巷口。
他的身影孤獨而偉岸,雄偉的身軀像是無法撼動的山岳。
他的臉頰有著一道不深的傷口,血液淌下來,帶著孤清的寒冷。
“如果這就是北慕城最終的宿命,那么,我等還存在的含義又是什么?”
少年將軍輕聲說道。
他的聲音中帶著孤寂與凄冷,充斥著莫名的心酸。
“這不是北慕城的宿命?!?p> 雄正的聲音凌空響起。
少年將軍的眉梢有了些輕微的顫動。
那渾身黑色重凱的中年笑容深沉,道:“這是王室的宿命!”
將軍雙瞳微縮。
重凱中年手執(zhí)寒冰長劍,十分完美的刺在了少年的手臂上。
少年持著戰(zhàn)劍的手掌微微一松,那長劍滑落。
他的神容痛苦,眼角劃過一抹不甘心的淚水。
“為......為什么?”
中年松開了執(zhí)劍的手掌,說道:“對不起,現(xiàn)在還不能告訴你?!?p> 他莞爾一笑,那手掌猛地用力,一道強勁的罡風(fēng)掃過,完美的擊中了少年的胸口。
卻見,那戰(zhàn)甲一層層的爆裂,少年猛地橫飛出去。
一口鮮血在虛空劃過優(yōu)美的弧線。
“這......將主敗了!”
白袍將軍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手掌微微一縮,身體竟然不自覺的后退。
重凱中年恢復(fù)了肅穆的神情,他直視著那有些呆滯的將軍,如同在看一個死人。
“說吧,想怎么死?”
他的聲音冷酷,像是地獄中的惡魔。
白袍將軍吼口像是被什么給堵住了,竟然難以說出一句話來。
他看向中年的目光帶著恐懼,他斷然沒有想到,這一切會變成這樣。
天宇將統(tǒng)符靖在急行軍途中,這位重凱男人從天而降,手執(zhí)寒冰長劍橫掃,那奔在前面的王騎兵瞬間就被冰封。
而后是那些不知道是哪些隊伍里的青銅戰(zhàn)士出現(xiàn),整齊的排開一字隊列,完美的擋住了符靖的路線。
符靖和男人宣戰(zhàn)。
兩人以鮮血盟誓,戰(zhàn)勝的一方擁有絕對的主導(dǎo)權(quán),戰(zhàn)敗方不得阻礙戰(zhàn)勝方的前行。
而讓白袍將軍萬萬沒想到的是,兩人足足戰(zhàn)斗了三個時辰,這其中他們零力的消耗異常巨大,他們想要上前暗殺的佑王軍都被這個黑甲男人凌厲殺死。
而最終,是以符靖的戰(zhàn)敗來終結(jié)了這一場戰(zhàn)事。
“怎么,你是想阻攔我嗎?”
重凱中年嘴角溢著一抹冷笑。
似乎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白袍將軍吞了口吐沫,道:“世界上能夠打敗將主的人,除了大長老,還會有誰?你,究竟是誰?”
他目光躲閃,似乎根本就不愿直視男人的眼睛。
因為他從那眼睛里看到了深深的狠厲。
男人似乎并不準(zhǔn)備回答這個問題,只是擺起了手指。
白袍將軍有些看不懂這個手勢,這不是任何一種暗語。
突然,男人的手指落下去一根。
這讓白袍小將瞬間驚覺,他這是在倒計時啊。
如果不讓,是否結(jié)局就是一死?
他不敢斷定,在接近五萬名佑王軍的絞殺之下,他不相信有人能夠活下來。
所以,他的內(nèi)心突然有了一個瘋狂的決定,如果,把這個男人永遠(yuǎn)的留在這里,是否會很有意思呢?
只是,主將戰(zhàn)敗,軍心大亂,是否還能做出一次有效的進攻?
他心里糾結(jié)不定,就在這時,男人的手指只剩下一根還沒有落下。
他看著那唯一豎起的手指,心跳的厲害。
卻見,那男人的嘴角露出一個殘忍的微笑,最后的一根手指無聲落下,絲絲寒氣逐漸的升起在空間中。
白袍小將狠心揮下了手掌。
這意味著五萬佑王軍,將會不顧一切的前進。
他別無選擇,他是守衛(wèi)王室的將軍,他若撤退,那么,王室就危險了。
沉重的腳步震著青砂石的地面顫抖,佑王軍深沉的號角聲響起。
那排山倒海般的軍隊緩慢的移動。
軍槍指向了敵人,鋒銳的武器已經(jīng)完全出鞘。
中年輕輕搖了搖頭,他甚至有些無奈的笑了笑,“真是給你機會也不知道珍惜啊,蠢貨!愚忠!”
他慢慢的退開,身后的青銅冥士紛紛亮出手中的戰(zhàn)刀。
他們一字排開,邁著整齊的步伐,一點一點的前進,一種不亞于老族帥手中北冥軍的士氣緩慢排開。
這讓對面的佑王軍也為之一怔。
他們浸養(yǎng)在深宮大院,平常更多的是沉浸在榮耀之中,他們一直都以為,他們佑王軍的稱號可以喝退一切敵人。
可他們?nèi)f萬沒想到,原來,佑王軍這個名號真的不值錢。
這個名號,可以被那排山倒海的氣勢完全的壓倒。
對面區(qū)區(qū)幾千人的軍隊,竟然有了超越佑王軍五萬人的士氣。
再加上剛剛的主將戰(zhàn)敗,士氣受挫,這時的佑王軍簡直幼小的如同羔羊。
兩軍終究如愿的交斬在一起,雙方兵刃的脆響,使這不大的深巷,又卷起了濃重的血腥味。
當(dāng)男人的戰(zhàn)火如獅子的雄心般燒起,卻是這座古老的宮閣中,女人們手握著絲綢,準(zhǔn)備隨時的自縊。
他們是先王留下的遺孀,先王死后,按照王族的慣例,王妃們都將被囚禁在宮閣中。
這是為了防止外姓女人掌控朝政。
北慕冥族曾經(jīng)有過女人篡權(quán)的先例,經(jīng)過時間沉甸,各代的王侯都知道,女人對于權(quán)力的貪慕,有時是比男人還要可怕的。
“姐姐,我怕?!?p> 大概十七歲的女孩握緊了成年女人的衣袖,嬌音。
按照冥士的壽命準(zhǔn)則,這些看起來十七八歲的女孩,或許已經(jīng)有了二十七八的年齡,只是在冥士漫長的壽命之中,她們也確實是屬于女孩。
成年女人攥住了女孩的嫩白手掌,說道:“不怕,要相信王室!”
那女孩抱住了女人的腰肢,眼角含著眼淚。
女人手掌輕輕撫摸著女孩的長發(fā),目光卻是極度堅定的看著宮閣門外的天空。
那血紅的顏色,正如北慕城中正在發(fā)生的戰(zhàn)亂。
最終的勝利者,將奪走王位,奪走北慕城,甚至,是奪走王室的后宮。
亂世就是如此,勝利者便是王上,擁有優(yōu)先選擇一切的權(quán)力。
“月王妃,你為何如此斷定王室一定會贏?”
一個身著紅色長裙的女人容顏憔悴。
月王妃一揮那清藍(lán)色的衣袖,緩緩坐在了她自己的鳳座上,儀態(tài)威嚴(yán),雍貴。
“我相信王上,我相信那個端坐在龍椅上指揮群雄的丈夫!”
她貝齒輕輕咬住了嬌唇,手指竟也不自覺的攥起了衣衫。
她的內(nèi)心似乎也不那樣堅定,但是除了相信,再也沒有選擇。
她只是個女人,什么也做不了。
長裙女人神容漸漸的安定,一想到那坐在龍椅上的年輕王侯,她的心里就會掀起一陣憧憬。
甚至嘴角還會有些花癡的笑著。
據(jù)說女人都敬仰英雄,她們的心里也都住著一個英雄,她們相信,這個男人可以帶給她們所需的安全感。
這宮閣中鎖著的不僅是先王的遺孀,有時現(xiàn)任王侯的妃子也會來和那些先輩們閑聊,大抵是女人的天性,依附強權(quán),愛慕斗爭,一生都將自己鎖在女人的怪圈中難以自拔。
“姐姐,為什么我心里總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
女孩抬起了腦袋輕聲說。
她是那樣俊俏的容顏,皮膚白嫩的如同皓白月光,嘴唇嬌嫩,泛著零星的紫紅。
女孩的眼眸中滿是擔(dān)憂,她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只是,這樣的感覺卻在心頭持久不散。
“你這傻妮子,就算我們最后都淪為了犧牲品,你也會安然無恙的,你......和姐姐是不同的?!?p> 月王妃嘴角勾著一抹笑意,她的眼角閃過了一抹自嘲,而后從容的掩蓋。
女孩像是一只膽小的貓咪,緊緊的趴在這個成熟女人的腰肢上,那從這個女人身上流露出來的高傲,似乎可以撫慰她心里的哀傷恐懼。
月王妃默默嘆了口氣,她的眸子中泛起女人獨有的憂郁,那眼角憂傷,帶起一絲妖異的嫵媚。
此次王與臣的爭斗,勝負(fù)難料......
她看向了遠(yuǎn)方那紅色的云層,晨曦照著的那云層正在逐漸的異變,最終,金色的光輝刺破了云間,風(fēng)云詭譎,變換難料。
北慕城南城墻。
狼煙滾動,戰(zhàn)火燒著墻面上的磚巖。
這里的尸首遍地,殘碎的戰(zhàn)刀斜仰在地面上,那上面還淌著血珠。
男人一身殘破的戰(zhàn)甲,手握金黃雙锏,獨身戰(zhàn)在群尸中央,他的眼中是龍王般的孤傲,一身威凜殺氣驚駭天地。
他默默的看著被零火強行轟碎的城門,神色冰冷。
許久,他嘴角勾起一抹彎彎的笑意,冷傲而帶著輕蔑。
終于,他忍不住對天大笑,那笑聲狂傲,像是地獄里出逃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