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門。
戰(zhàn)火連天。
嘶吼聲和戰(zhàn)兵交擊聲不斷響起。
這里變成了修羅煉獄。
烈火在街道的兩側燒著,溫度熾熱,像是燃燒的熔爐。
鷹甲殺手,排成一個整齊的一字蛇陣,手中彎刀橫在胸前,眼神銳利的盯著前方。
而那已經損傷過半的城隍軍,列成整齊的盾陣,前排的冥士們舉著銅盾半蹲,后排的重刀冥士們在那些冥士的縫隙中準備。
只要一有敵人沖上來,就砍掉敵人的腦袋。
兩方都已經死傷過半,現(xiàn)在是相互對峙的局面。
主將們站在隊列的最前方,持戰(zhàn)兵,神情肅穆,帶有殺機。
他們身上的盔甲都裂開了紋路,尤其是那龍凱男子,左臂的鎧甲已經完全被燒沒了,上面虬結的肌肉暴露出來,似乎還隱隱的有一道血紋。
對面的那個胡須花白的老人也不好受,他裸露著胸膛,那身體竟還和青年一樣強壯,虬結肌肉勾勒出俊美的線條,極具爆破的美感。
半個時辰以前。
重槍和重锏狠狠的碰撞在一起,那半空中,兩道極其強大的零力撞擊,蒸騰起飛舞的熱浪和白氣。
一股仿佛爆破的波濤如水流一樣飛快的向著四周擴散去。
那內力層所到之處,盡是瓦礫房屋的破碎倒塌,黑夜中,仿佛點上了一縷極強的燈火,亮如白晝。
“一只蒼老的獅子和年輕的駿龍撕咬起來,弄出的爆炸居然會這么的強烈,如果北慕城不是有擴散零力的陣紋,想必這座城市的大半就要毀了吧?!?p> 黑甲男人沉默說道。
他那身黑色的重凱也被這強大的爆炸給刮扯出幾道勾痕,渾身黑色的氣流涌動,似乎變得更加濃烈。
好在他身后的下屬們及時搭建起陣墻,擋住了絕大部分的零力息流,但是即使是這樣,也是死掉了好幾個下屬,可見,這兩只野獸的力量是多么的強大。
略微狹窄的街道。
黃金色重凱閃著耀眼的光芒,那整齊的腳步,和戰(zhàn)兵相互磨擦的聲音緩緩的在這不大的道路上磨擦起了戰(zhàn)火味。
“停!”
領頭的將軍按住腰間重劍,揮手。
他身后,上萬佑王軍停下了步伐,動作極快。
符靖側耳傾聽,只是感覺到空氣中似乎有著輕微的震動。
而那更仔細的部分,卻是無論如何也聽不到。
突然,他瞳孔一縮,大吼道:“趴下!”
他首先縮下了身形。
而后,他身后的上萬名佑王軍先后擦動起戰(zhàn)甲的磨擦聲,趴下。
虛空一瞬間陷入了沉寂。
驟然,一道極其強大的光波擴散而來。
那光波所到之處盡是一片瓦礫碎片。
像是鋒銳的刀子從頭頂上掃過,諸位佑王軍戰(zhàn)士,都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飛快的跳動。
尤其是符靖,他從那道光中感受到了一絲毀滅的韻味。
他的額頭上滲出了冷汗,他無論無何也想不到,這道看起來很柔弱的光波,居然會有這樣強大的威力。
也好在他并沒有狂傲到用雙手去斬擊。
那樣,他的手就被廢掉了啊。
他停頓了剎那,慢慢擦起頭頂?shù)睦浜埂?p> “將主,是否繼續(xù)前進?”
白色披肩將軍微微躬身,說道。
符靖深呼吸片刻,眸子望向遠方那光火璀璨之處,星眸爍動。
許久,他說道:“前方,是南城門了吧?!?p> 他輕輕說。
“稟將主,前方就是南城門?!?p> 白色披肩將軍斬釘截鐵道。
符靖沉靜了片刻,手中按著的重劍忽地一松,道:“三軍聽令,王騎兵先行,步兵于其之后三公里隨行?!?p> 三軍沉靜。
忽然,那把街道塞滿了的佑王軍,竟然閃出來一條細窄的甬道,卻聽,那道路之盡頭,輕微的馬蹄聲在顫動,只是聽的不是很仔細。
符靖和那白色披肩將軍也是各退一步,分別去向了道路的兩側。
在他們剛剛站穩(wěn)了身形之后,一匹火色的駿馬腳踏黃金色火尾,從他們的面前駛過。
帶起的強勁風刃刮扯過一眾佑王軍的臉頰,帶起生生的疼。
而后,相繼有上千余騎接著跟過,金色赤火燒燙了虛空。
“出發(fā)!”
符靖大喝一聲。
卻是他自己率先朝前走去。
其后,萬名佑王軍那黃金重凱磨擦起整齊的聲韻。
三軍出發(fā)!
“那道光波,很強。”
符靖漠聲說。
他身邊的白披肩將軍神情一怔,道:“將主,那似乎是......”
符靖制止了他繼續(xù)說下去,道:“南城門,那些匿世的老怪物又都出來了,事情,越來越有趣了......”
他嘴角彎起一個弧度。
帶領著身后四萬七千名佑王軍浩蕩走去。
南城門。
火焰燒紅半邊天。
城墻上的諸位冥士,渾身都在發(fā)起輕微的抖動,他們都被那驚駭于世俗的力量給撼動了。
那些站在城墻最邊緣,手拿火弩的戰(zhàn)士們,有些手中的兵器都丟掉了,那爆炸發(fā)起的一瞬間,他們感覺道自己的心臟已經驟停了。
就連烈青凰,也趴在地上劇烈的喘息。
他額頭和后背,早已經滲出了冷汗,估計這時候,那身盔甲都已經濕透了。
他身旁的副將情況似乎也不太好。
“將......將軍......”
副將嘴唇顫抖,那肥碩的身軀有節(jié)奏的抖動。
“將軍,你說對了,那真的是神明的力量。”
烈青凰在一旁簡直覺得四周的時空都靜止了,此刻的空間中就只有他一個人,他的眼神有些木訥,呆滯,像是一個布偶。
“我是否在生死邊緣走了一遭......”
終于,他吐出來沉默的文字。
他慢慢的握起了手掌,動用全身那好像被凝固的力量,緩緩的站起身來。
他慢慢閉眼,又緩緩睜眼,繼而深深的呼了一口氣,看向了那城墻下被火焰填滿的大地。
他手掌輕輕按在腰間的戰(zhàn)刀上,緩緩摩挲,目光沉重。
“神明啊,神明的力量......”
他輕聲說。
“副將!”
他大喝。
只見,那本來蜷縮在地面上的胖子像是打了雞血一樣,身行凌厲的站了起來。
并且還趁著業(yè)余功夫行了一個軍禮。
這是他作為軍人的基本素養(yǎng),已經深深的融入了骨髓里。
“末將在!”
胖子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說去這句話的。
他只感覺自己的雙腿在發(fā)抖。
渾身綿軟,似乎提不起一點的力量。
烈青凰并沒有因為副將的樣子而感覺到絲毫的嘲笑,他現(xiàn)在只想快些逃離這個戰(zhàn)場,因為現(xiàn)在所發(fā)生的一切已經超過了他所能應對的能力了。
如果自己還在這里呆下去,恐怕不光是自己手上的兩萬城隍軍會隕滅,包括自己也會在這場戰(zhàn)火中消亡。
而現(xiàn)在。
黃金色的火尾緩慢的拉扯過虛空,那是兩大強者互相對碰時濺起在虛空中的零力火尾。
看上去像是焰火。
“胖子,你說龍帥會活下來嗎?”
烈青凰突然說道。
那正全身顫抖的副將突然一怔,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他,道:“難道將軍還在質疑龍帥的力量嗎?”
副將滿目驚愕。
烈青凰呆呆的看著戰(zhàn)場上那還沒有散去的火焰,已經下方還在拼殺的鷹甲兵和城隍軍,目光閃爍。
許久,他說道:“不,龍帥是我的信仰,只是,我對于力量的認知被刷新了?!?p> 他說出了這句話,使旁邊的副將感覺到自己的將軍像是一個詩人一樣多愁善感。
“龍帥......”
他一頓,“是十萬城隍軍的信仰!”
烈青凰贊同的點頭。
他那右手使勁按住腰間重劍,突然左手一揮,一道青色的長光破空,劃過了夜穹。
副將對于天上那飛起而又降落的青色光火感覺到深深的震撼。
他知道那是什么,也知道將軍這樣做是意味著什么,可是他現(xiàn)在卻是無比佩服將軍做出的這項舉措。
那才是真正的男人!
有信仰的男人!
卻聽,城門之下傳來了沉重的馬蹄聲,那披著銀色重凱的戰(zhàn)馬嘶吼起來,他們在一位先鋒的帶領下,沖出了城門的界限,那戰(zhàn)馬身上的騎士手中重刀揮舞,跟隨他們的先鋒向前沖去。
副將也跟隨將軍的目光緩緩看向了那飛速移動的戰(zhàn)馬和騎兵,他知道,奉將軍指令死守在城門界限處的三營,出動了!
那飛上了天穹的青色光火是沖鋒令,那代表著將軍原先的指令作廢,駐守在城門口的騎兵需要即刻發(fā)起沖鋒。
無論會付出何等代價,這就是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
而恰好,青火,是只對騎兵的沖鋒號!
地面?zhèn)鱽碛泄?jié)奏的顫抖,鏗鏘的馬蹄聲震得地面發(fā)顫,戰(zhàn)馬喉嚨里發(fā)出低沉的嘶吼,那騎在戰(zhàn)馬身上的將士們,鎧甲磨擦起戰(zhàn)火的聲音。
騎士們一聲不吭,他們沖鋒時沉靜的可怕,只有手中戰(zhàn)刀擦著空氣發(fā)出低沉的抽噎聲。
戰(zhàn)馬腳下燒著熾焰的雷火,據傳說,這是馬腳雷,是稀有品種的戰(zhàn)馬們將要戰(zhàn)斗時發(fā)出的怒火。
天空,小雨潤色,半面月空依舊散著白光。
燒著火焰的大地散發(fā)著難聞的焦糊。
倒下去的戰(zhàn)士再也沒有機會起來,而還活著的人,依舊拿起戰(zhàn)兵砍殺。
那場毀滅式的爆炸很奇怪沒有波及到后方的人,只是在離那兩位主將很近的士兵被震得當場死亡,距離較遠的士兵們也只是心魄被短暫的震驚呆滯,而后又恢復了平常。
熱血配合著戰(zhàn)士們的長刀拋灑,在火焰中映出熾紅的剪影。
喊殺聲顫動了大地,魔王般的怒火似要撕破這陰沉的天穹。
肅穆城墻之下,兩人對峙,他們手中長槍和黑金重锏閃著刺眼的光輝,熾熱的溫度似要烘烤起一片白氣。
他們兩人都寧靜非常,互相對峙,互相沉著。
天間小雨輕聲下著,敲打著地面發(fā)出低沉的聲響。
“獅子還是如往年一樣強壯?!?p> 許久,龍凱男子輕聲說。
他嘴角不自覺的顫抖,那握著重锏的雙手輕微抖動。
而對面,黑衣行者那黑色的面紗已經被燒去,他那蒼老的面容顯現(xiàn)出來。
是一張褶皺而威嚴的臉頰,側臉上有一道細微的血痕。
只見,他那張臉褶皺起來,嘴角跟著上揚,“惡龍的四爪依然銳利,看來時間并沒有沖淡你的驕傲?!?p> 蒼老之聲傳入到龍凱男子的耳朵,而后者卻是輕聲一笑。
“多年的老友了,一起上過戰(zhàn)場,一起歷過生死,怎么說我們也不應該成為敵人?!?p> 卻是,那老人滄桑一笑,“是命運,是立場,是責任,是雄心?!?p> 龍凱男人一怔,似乎心靈里的某些東西被觸動。
他的嘴唇默默的顫動,喃聲,“雄心嗎......”
對面的老人顯然沒有那么多時間惆悵,他那身衣甲已經碎裂,所剩只不過是一身虬結的肌肉,竟然比年輕的小伙子還要健碩。
他的手掌握緊了長槍,而那槍桿上,似乎一抹淡淡的血痕滑下。
他受傷了,雖然他不愿意承認。
惡龍的全力一擊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即便是獅子,也要留下點印記。
老人重新舉起了長槍,只聽那槍身震蕩起了強烈的轟鳴,那些正在砍殺的鷹甲殺手們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一樣,紛紛停下了手中的舉動,他們全部向后一躍,而后,身后的羽翼張開,零力泛起,以一種難以想象的速度在虛空劃過。
像是流星雨,赤紅色的。
老人的身后,近萬名的鷹甲殺手排成整齊的隊列,這是目前老人所能調動的全部軍隊了,如果這些軍隊還是突破不了這道防線,那么就代表著這次任務的失敗。
那么,失敗的下場只有一個,就是死亡!
老人緩緩舉起手中的長槍,槍身像是受到了某種召喚一樣,熾紅色光輝耀起,宛如夜穹烈日。
槍身的顫鳴變得更加劇烈,像是蟬音撕破蒼穹。
“我的勇士們,這是我們最后的機會,眼前的這個人,想必你們已經認出來了?!?p> 老人一頓,“是曾經隨著先王征戰(zhàn)的元帥,龍燁輝,十萬城隍軍的統(tǒng)領,曾經最強軍隊龍血士的締造者?!?p> “而今,他卻選擇守護這個懦弱無能的王,與我等對立,今天,我們是要踏過龍帥的防線,突破南城門,為了求生,也為了信仰?!?p> “能和龍帥一戰(zhàn),爾等,死而無憾了!”
老人大喝。
只聽他身后,那些鷹甲殺手們的呼吸聲明顯的加重,他們身體里的血液沸滾,握著兵器的手掌變得狂躁,他們仿佛聽見了手里戰(zhàn)兵的呼喊聲,他們,為戰(zhàn)斗而生,為戰(zhàn)斗而死,無憾!
老人滿意的嘴角露出笑容,卻是,手中長槍一揮,一道紅光鋪天蓋地而去,直接掃向了對面的龍帥,光刃鋒銳而耀眼,帶著不可一世的嘶音,咆哮而去。
龍帥雙手蓄力,那因鎧甲碎裂而裸露出的左臂肌肉虬結而起。
金色光輝在重锏上匯聚,他緩緩揮舞起臂膀,重锏隨之而出,一只巨人之手臂于虛空中驟現(xiàn),那手臂只是輕輕的抖動,和那迎面而來的光斬撞擊在一起。
一瞬間,四周的空間扭動蜷曲起來,熾熱的溫度騰起了白浪,像是蒸發(fā)起來的熱海,遮擋住了諸人的視野。
爆破起。
諸人只感覺到空間中一股很強大的力量顫抖而出,像是王神滅世,心臟隨之悸動。
巨大的白氣撲面而來,像是水汽擊打在臉上,一瞬間,戰(zhàn)士們的盔甲濕透了,而那其中所蘊含的力道,卻是直接斬裂了盔甲,站在前方的戰(zhàn)士被轉瞬間撲倒。
天穹。
雨下的大了,像是在哭泣。
“殺!”
戰(zhàn)場上重新傳出了嘶吼聲。
刀劍交斬的聲音響徹而起,其中的嘶吼聲宛如惡狼的哭嚎,戰(zhàn)士們的熱血被重新燃起,大地似乎在顫抖。
雨,下的更大了,是暴雨!
而另一半的天空依舊晴朗,白月單純的照著,月光映在了北慕城上,宛如灑上了一層銀幕。
“又打起來了,最不喜歡打打殺殺了,可是真正看起來,卻還是有種熱血沸騰的感覺?!?p> 黑鎧男人輕輕一笑。
卻是他的手掌對著虛空一抓,那插在地面上的冰寒長劍轉瞬飛起,被他輕松的攥在了手里。
“作為曾經的老友,還是要做些什么,這里的戰(zhàn)場也只能是屬于你們的,那些想要打擾雅興的老鼠,還是夭折在鼠洞里比較好?!?p> 卻是,他大手一揮,黑色長光撕破蒼穹。
那是傳書,是軍令。
“我們,該去忙正事了?!?p> 他手中長劍一甩,轉身,朝著身后走去。
那上千名的青銅戰(zhàn)甲軍人們也跟著他同行,那逐漸遠去的盔甲摩擦聲,像是地獄中傳出的聲響。
烈青凰看著自己的騎兵已經距離戰(zhàn)場越來越近了,他的心臟也是在劇烈的跳動,他知道違逆軍令的后果,可是,那個男人是個傳說啊,也值得違抗軍令和他作戰(zhàn),他也說,這是最后一次。
鐵騎們終于沖刺到戰(zhàn)場,他們的戰(zhàn)馬不知是為何停了下來,為首的先鋒官,眼睛中似要冒出了火焰,卻見,他手上的重錘揮起,率先沖進了戰(zhàn)場。
而后,那后面的五千名騎兵也跟著突刺進去,鐵騎敲打地面,發(fā)出輕微的震響。
騎兵們擺出了陣型,以梭形沖刺,先鋒官沖在最前面,戰(zhàn)馬的前蹄率先踩倒了一名敵人,而后,他大喝大吼,朝前沖去。
騎兵所到之處,盡是一片喊叫聲,原本糾纏在一起的兩軍,被徹底的打散。
一場深度的混戰(zhàn),已經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