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心意難平
與何夫人的見面,讓老太太意識到了許多問題。
何家,已經(jīng)有所準(zhǔn)備,如果說之前只是在旁敲側(cè)擊的試探,那么現(xiàn)在所說所做,如同一場比武,她們已經(jīng)開始出招。
對方的第一招就直指要害——子圭的前程!
這,是老太太不可能回避的。
回到后堂,沉香已經(jīng)燃過,氣味縈繞在整個房間。沉浸其中,讓靜淑剛剛提著的心放松了些。
“凈能,你怎么看?”老太太問道。
“阿彌陀佛,一切皆是定數(shù)!婉貞有孕,想來就是菩薩感應(yīng)了。我自當(dāng)日日誦經(jīng)禱告,祈求菩薩賜文家一子,方能斷了他人的心思!”凈能雙手合十,眼簾低垂說道。
其實(shí)老太太剛一問出口,內(nèi)心就有點(diǎn)懊悔了。
凈能是出家人,從不愿意招惹凡塵俗事,方才愿意同去,也是出于擔(dān)心,不應(yīng)當(dāng)把這棘手的問題拋給她去思考。
可是,話既然已經(jīng)問了,凈能也答了,就不得繼續(xù)說下去。
“凈能,這事就托付給你!此后,我會隔三日差人送新鮮的香花、供品至寺中,請代為佛前誦經(jīng)祝禱。至于香火、香油當(dāng)日日不斷,這些秀竹皆會安排妥當(dāng)?!?p> 老太太口中這樣說著,心中早已閃過了無數(shù)的念頭,天意如何?人力又當(dāng)如何?既然何家已經(jīng)打定心思,自己需要做的就不止求神拜佛這一樁事情。
八角亭那邊,待老太太走后,何夫人又坐了一會兒。
今天這一場相遇、敘舊顯然并不愉快。不過,何夫人清楚,這本就不是件容易辦成的事情,她已有準(zhǔn)備。
在她心中,何嘗不惦記舊時友誼,只是,老太太敬而遠(yuǎn)之地態(tài)度確實(shí)讓她意難平。
兒時,兩人的父親同府共事,一個是文官一個是武官,兩家一直交好。
后來,她的父親陳都司犯事被罷了官,家道雖未就此敗落,卻再無往日威風(fēng)。她的婚事也高不成低不就的耽擱了,待年紀(jì)漸長,自然更加難以尋到好人家,直到最后,潦草地嫁到了何家做填房。
兩人做媳婦時感情還算好,因此,才結(jié)下了兒女親家。卻不知從何時而起,靜淑對何氏夫妻愈發(fā)疏遠(yuǎn)。她想,也許是文家生意越做越大,子圭又出去做過幾任官,便看不上何家草莽出身了?
“哼!若沒有我家老爺,她文家生意能這么順當(dāng)?”何夫人自言自語地抱怨了一句,像是在說別人,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可這時老太太早已走遠(yuǎn),又怎么聽得到。
能聽到這些的,只有她的小丫頭小四兒和涵洞中站著的兩個人了。
“就是!且不說老爺這些年在場面上暗地里幫襯了錫姑爺多少,就是他文家舜字輩兒上的嫡孫,不都是我家善云小姐生的嘛!就沒見到她家記個好,還總拿鼻孔看人……”小四兒是個機(jī)靈丫頭,自然知道該說些什么,才能讓主人心中受用。
“要說,子圭和子錫都是她親生的兒子,怎么這子錫的兒子她就看不上?恐怕是嫌棄我家善云?說到底還是嫌棄我們何家呀!”何夫人恨恨地說。
“咱們何家有什么好讓她嫌棄的!好歹咱們老爺也是場面上響當(dāng)當(dāng)?shù)厝宋?,雖說這幾年不太平,但是咱們老爺走出去多少都是要給面子的?!毙∷膬候滖娴卣f著。
“小四兒,你不懂!她們這些臭讀書的,就喜歡顯擺禮義廉恥那一套道貌岸然地破道理,除此,又還能有什么用處?呵呵…….她們看不上何家這一介武夫,卻不明白,這年頭,沒有這一介武夫的幫襯,那些臭讀書的在外頭被打落了牙,也得和血吞!”何夫人說這話時頗有幾分得意的神情。
“夫人說得極是!”
“走著瞧吧!她文家原先也是富戶,但這些年不靠著老爺,哪里又能掙下偌大家業(yè)?倘若婉貞生下了男孩養(yǎng)到秀竹名下,那便罷了!否則,該我們那一份,絕便宜不了外人去!”
蓁蓁和小云還站在涵洞里面,聽到這些話,兩人都呆住了。
涵洞中本就十分黑暗,此刻的心情,更像是被黑洞所吸引,跌入了無所倚靠的深淵。
立秋這日,第一片楓樹落葉,還是如約而至。
從高高地樹頂脫落,輕飄飄向下墜落……
樹下的人們,各自懷著心思,卻無人在意這世間的美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