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福兒傳話

　　這一日，蓁蓁照例到老太太房中請安，陪著老太太、太太、婉貞姨娘和諸位小姐在廳中喝了一會兒子茶，閑聊一陣后便散了。

　　待眾人起身回房，蓁蓁隨之準(zhǔn)備離開。剛轉(zhuǎn)身走出三五步遠(yuǎn)，忽聽得后面一個懶懶地聲音叫住她，說道：“葉姨娘，請留步！”

　　她轉(zhuǎn)身一看，來人是老太太的貼身丫頭福兒。

　　老太太房中平日里總有五個丫頭伺候日常起居，但這貼身的不過兩個而已，一個叫福兒、一個叫景兒。

　　福兒年紀(jì)稍長些，在家中也頗有些資歷。景兒不過十七八的樣子，很是單純可愛，蓁蓁進(jìn)門時遇到那個抱狗丫頭便是。

　　說話間，福兒起到蓁蓁跟前來。

　　她大約三十歲上下的樣子，泛著黃氣地圓臉盤上兩道棕紅，臉上鼓囔囔地皮肉像是掛不住，堆到窄領(lǐng)子上，膀大腰圓身形豐腴，套了件棕色寬松棉布袍子，真真是人如其名，滿臉的“?！毕?。

　　小云從一旁匆忙迎了上去，問候道：“福兒姐姐好！不知姐姐叫我家姨娘是有什么吩咐嗎？”

　　“吩咐可是不敢！只是方才老太太突然提起，明日便是立秋了，凈能法師邀老太太及家中女眷去諸天寺觀報秋禮。先問過太太，太太說是四小姐著了風(fēng)寒要在家中照料，老太太又讓我過來問問兩位姨娘，可愿意同去？這不，正好遇到葉姨娘還沒走遠(yuǎn)，先問過您的示下。”

　　自進(jìn)門，這是老太太第一次邀請，蓁蓁心中自然是愿意的，面帶笑容向小云略點(diǎn)了點(diǎn)頭。

　　小云看見，馬上就明白了她的心思，忙笑瞇瞇地回道：“我家姨娘愿意隨老太太同去?！?p>　　說完這話，小云略向前兩步，走到福兒跟前，訕笑著低聲說：“福兒好姐姐......我家姨娘剛進(jìn)門，很多禮儀還不甚明白，怕說錯做錯掃了老太太的興，還請您多提點(diǎn)提點(diǎn).......小云趕明兒專門兒給姐姐做一份桂花白玉糕送去”

　　蓁蓁站在原地陪了個笑臉，什么也沒說，只是心中明白，有些事情光講情分無甚用處，還是得給人家點(diǎn)實(shí)實(shí)在在的好處。

　　可自己進(jìn)門后傍身那點(diǎn)體己，就算全拿了出來，福兒這樣得勢拿喬的大丫頭又有什么沒見過？

　　未必看得上，徒勞惹人笑話罷了。

　　福兒微微揚(yáng)起圓圓臉蛋，櫻桃小嘴說話也是干脆利落不饒人，她頭偏向小云，眼卻掛在蓁蓁身上，笑道：“小云，你好歹也是個家生丫頭，竟不明白道理？老太太本就是天下第一大善人，她老人家對誰有過半點(diǎn)偏心？咱們做下人的，別光想著取巧攀高枝兒的好事兒，老老實(shí)實(shí)地做好分內(nèi)，自然有你的......好........”

　　這一聲“好”拖得很長，一邊用眼角余光打量著蓁蓁的反應(yīng)。

　　她一頓排揎，直說得聽話的人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又不好意思說什么。

　　福兒對蓁蓁拱手欠身隨意行了個禮后，依舊笑著說道：“葉姨娘，福兒是伺候老太太的丫頭，也就是您的丫頭。小云既然提起，福兒也不得不說上幾句，有什么說錯的請姨娘千萬別見怪。我家老太太多年吃齋茹素，事事從簡，只求為文家多積福德。現(xiàn)下，老太太眼里最要緊的，當(dāng)然就是先生的子嗣啦！姨娘您若有心孝敬老太太，只往菩薩面前去，誠心為先生子嗣敬香祝禱，他日老太太自然對您體諒憐惜不完。福兒先告退，這不？還得去婉貞姨娘處給她請安去呢！”

　　說完，一轉(zhuǎn)身就往婉貞姨娘處走去了，只留下蓁蓁尷尬地站在當(dāng)下。

　　小云眉心皺起，忿忿不平地低聲嘟囔道：“姨娘，你莫理她！哼.......家中除了老太太，誰不知道，她就是婉貞姨娘在老太太身旁的耳報神，現(xiàn)下婉貞姨娘又懷上了，她跟著眼睛都只看到天上去。都是一樣的奴才罷了，呸！”

　　“你既知道，剛才又何苦求她？”

　　小云也沒回答，只自顧自的說著：“同樣做奴才，她可不止認(rèn)一個主子呢！家中誰要在老太太、婉貞姨娘跟前有點(diǎn)難事，都少不得要孝敬她?？此F(xiàn)下說得那么一板一眼似乎是個好人，哼！左不過是嫌您沒拿錢打點(diǎn)她罷了。呸.......老太太心善，怎么看得穿這種東西的心思。”

　　“小云，回吧！”蓁蓁此時尷尬心情已然平復(fù)許多，小云丫頭好心為她，卻這樣沖動冒失。

　　既然早已明白對方是怎樣的勢力之人，又何必心存幻想？

　　同是姨娘，下人對兩人的態(tài)度卻是天壤之別，以蓁蓁的聰慧又怎會看不明白。

　　婉貞雖是出身于布料商人之家，其家族在社會上也不見得有多少聲望，卻架不住出手闊綽。

　　下人們其實(shí)很簡單，哪怕你是孔圣人后代、皇親國戚，關(guān)鍵還是得讓她們有看得見摸得著的好處。

　　否則，哪怕你滿肚子的詩書禮儀，又與她們何干？

　　更別說婉貞已是文家?guī)讉€小姐的母親。

　　同是姨娘？

　　相同的不過就是稱號罷了。

　　回房路上，蓁蓁仔細(xì)回想著自進(jìn)門后看到、聽到的一切。

　　老太太總是穿著低調(diào)且素凈，長年禮佛茹素，廳前擺放的蘭草、院中栽種的玉蘭......

　　一個人有怎樣的喜好，自己未必說得清楚。但是，既然是喜好自然就會在不經(jīng)意中表現(xiàn)出來。

　　問不到，那就得好好想想了......

　　“我們回去看看，明天有什么需要準(zhǔn)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