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這個偏遠的學(xué)校里并沒有什么人，不時有遠處傳來的風(fēng)吹過樹林，樹葉摩挲的聲音。
清冷的月亮單獨懸掛在天邊一角，月邊的云也挺薄的，在天上若有似無的飄著。
大門沒鎖，吱呀一聲推開門，白芷穿過空地直接走向樓梯，往樓道里走。
她打開手機里的手電筒，照著路走到了二樓的辦公室，啪的一下打開燈，拿過掛在衣架上的羊絨披肩，趕緊把自己裹起來。
看到角落里的電暖氣片，想了想，算了，先稍微烤一會兒暖暖手再說。
把電暖氣片搬過來，她彎下腰去插電插線板。
啪——
桌上一本書的碰到了地上，白芷轉(zhuǎn)過身撿起來一看，《小徑分叉的花園》，分明是之前被蕭歌借走看的一本。
難不成，他這段時間來過？
略微抬頭，白芷一眼掃到窗戶上的漂流瓶。
懷著一絲期待，她發(fā)現(xiàn)瓶口上系的星星，果然變了顏色。
之前是一個黃色的，現(xiàn)在赫然系著一顆橘色，白芷嘴角莞爾一笑，輕輕剝開這顆星星，看到紙的內(nèi)頁果然有字：
“每個人心里都有一團火，路過的人只看到煙?！?p> 明明之前的她走之前系上的那顆黃色星星的內(nèi)頁，是寫著白芷的字跡，龍飛鳳舞的：
“無論別人會怎么說你，都要記住你沒有做錯任何。任何時候，都千萬不要懷疑和否定自己。千萬不要。對自己的肯定和支持，在這種時候，是堅實的、讓人不會倒下的重要力量。”
她曾經(jīng)也是在泥潭里打滾過來的，太過于清楚這些所謂輿論的把戲，是如何讓一個人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的。
之前之所以自己會在深淵里不斷撲騰，就是太過于輕易接收外界評價并進行消極的自我暗示了。
那時并沒有任何一個強有力的白月光出現(xiàn)，如電視劇里所描述的那般，堅實的拽住她：
你又沒真的做錯什么，你的存在是有價值的，愧疚自責(zé)難過什么呢？
在全世界都在不斷的強調(diào)一個假象的時候，任憑一個人的心智再頑強，也是難以讓潛意識相信事實和真相的。
畢竟哥白尼、伽利略、開普勒這樣的人物，敢在所有的權(quán)威面前堅持自我，面對熊熊大火也不退縮的人，幾百年才會出一個。
“謊言重復(fù)一千遍就是真理?！?p> 這就是烏合之眾的輿論真相，以及某些熟諳人性的諸如朱小姐們的人心操縱技巧。
如果當事人自己也陷入進去并且相信了，那就真的完了。
“只要這個人的自我意識還沒被侵蝕并被泯滅，那...或許還有得救，不管外界多么的逼仄、艱險和難熬?！卑总凄哉Z。
浴火而能夠重生的，才是真的鳳凰。
想到這里，她從桌子上拿來一支筆，從瓶子里的星星中挑出一顆，展開來，刷刷的寫道：
“縱使世界上有太多飛沙走石，風(fēng)刀霜劍，別忘了，我們是你的糖，請記得，你兜里還有糖?！?p> 美好的句子，寫起來感覺嘴里都是甜的。
呀——
她突然想起來，還要去張校長的辦公室拿一個牛皮紙的信封，拍拍頭，她趕緊沖出去打開校長辦公室，依言把那個信封拿出來。
經(jīng)過走廊，她似乎看到畫室里，還有燈亮著。
這么晚了，會是誰？學(xué)校里放學(xué)了，這會兒應(yīng)該沒什么人的呀？
帶著疑惑走過去，輕輕推開門，只見——
長臂長腿的男孩子，微靠在翻過來的一個木椅的椅背上，對著一個畫架，拿著一支筆，在畫板上涂抹著。
遠遠望過去，此情此景，倒像是一幅畫。
或許是有風(fēng)吹過來，男孩子轉(zhuǎn)過臉來，許是沉浸作品當中，許是心情不豫，他的薄嘴唇抿得很緊，細長的眼睛閃了一下低垂著，只看著面前的畫板。
半天沒人說話，白芷盯著畫板，都感覺到畫在憤怒。
“來，吃糖?！卑总茝亩道锾统鰩最w糖果，這些哄小孩的手法，終于把這個專心涂抹的大男孩逗地噗嗤一笑，但是只是一瞬，臉上的光芒就又暗了下來。
“如果我當初堅持做個畫家......”大男孩終于張口了，神色松弛下來，嘆了口氣，“是不是就沒這么多事了？”
“時間永遠分叉，通向無數(shù)的未來?！卑总撇唤?jīng)意的念出了書里的句子。
“但是...”男孩子皺了皺眉頭。
白芷想，這段時間一定有很多人對他說過：“我說什么來著？我要說這個事不能做不能做，現(xiàn)在可好，當初不聽，現(xiàn)在吃虧了吧？”
不用猜，就知道，一定會有很多人都這么說。
她搖了搖頭，清清嗓子，眼睛瞧著一處：“我到是覺得，誰規(guī)定了什么職業(yè)是可以做的，什么職業(yè)是不能的呢?
只要不違法，任何職業(yè)選擇都沒有錯，只是自己的選擇而已，跟別人有什么關(guān)系？畢竟是只有你自己才會對你自己的人生兜底。
說到底，自己才是那個負總責(zé)的人。
好的壞的，最終都是只有自己來照單全收，別人輕飄飄的一句話兩句話，又有什么決定性的關(guān)系呢？”
又一陣風(fēng)吹過，傳開了遠處樹林的沙沙聲，但除此之外，四周很安靜，很安靜。
安靜得能聽到呼吸聲。
突然，男孩摸出手機，翻開微博，點開一篇長文，
“這個‘白月光的光’的賬戶是你開的吧？還有這篇文《流量的驚魂72小時》是你寫的吧？”
“在白晝的的事件外，去看黑夜的霜天......”他點開文章正文，下意識的閱讀著，并且讀出聲來。
這是個新開的賬戶，一篇言辭激烈的懇切的檄文，如同是海嘯般的信息流當中一條逆流而上的魚，搖頭擺尾、一跳幾躍的沖上了趨勢榜首的位置，給猶猶豫豫就要定性的輿論大勢增添了猝不及防的諸多變數(shù)。
仿佛緩過神來的粉絲圈，突然像是有了方向，各種不同的輿論聲音從四面八方冒出來，攪亂了之前一邊倒的輿論局面。
“一個人可以成為別人的仇敵，成為別人一個時期的仇敵，但不能成為一個地區(qū)、螢火蟲、字句、花園、水流和風(fēng)的仇敵?！?p> 文章收尾處，是赫爾伯特的金句，白芷也點開這篇文章，抑揚頓挫的讀起來。
“你...”大男孩看著沉浸在文字里的白芷，欲言又止。
他不知道此刻她心像是鼓起的風(fēng)帆：
“你別怕！我是路見不平一聲吼，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我一婦當關(guān)萬夫莫開...”
不好意思的低頭笑笑，他抿了抿嘴，輕輕的說：
“你...是不是喜歡我？”
“沒什么可怕的...”白芷正醞釀一批豪情萬丈的鼓勵語，就要到喉嚨了，突然被這個問題問得一愣：
哈？
騷年，外面都已經(jīng)洪水滔天了啊喂，作為這個風(fēng)暴眼的中心——
你居然在......在關(guān)心一姑娘是否喜歡你？
“我...都是你的的粉了?！?p> “就是粉絲嗎？”
“我可是一個從來不追星的人啊，中二時期都沒追過星，你看我現(xiàn)在都居然還關(guān)注了你的超話，還簽到...要知道超女我都沒投過票...”
“所以你是初戀...”
“...”
“初戀追星?！?p> “那個...我是曾經(jīng)被蓋章認證的一塊爆碳...”說著，聲音漸漸弱了下去，“你之前在網(wǎng)上不是說，喜歡溫柔...”她眼簾也垂下來，就盯著那個紅紅的暖氣片看。
“我改主意了，我喜歡飆的?！?p>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