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伯特大學(xué)外的酒吧要拐進一處略顯偏僻的巷子里，潘少杰一直沒去過這個地方。
這回能找到地方，多虧了當?shù)厝酥嘎贰?p> 他對這個國家其實并不熟悉，校園像是一道圍籬，將他圈在了里面。安逸的生活圈讓他懶得探知周圍更多的世界。
曼哈酒吧不需要門票，甚至有一半就是半露天的，略顯簡陋的小型舞臺架設(shè)在外面，倒是沒人在演唱，室內(nèi)還有一個小舞臺，上面坐著一個背著吉他的男人在調(diào)試樂器。
室內(nèi)的照明工具用了橘黃色燈光，舞臺對面設(shè)置了開放式酒桌，調(diào)酒師站在那里顯得有些無所事事。
他更多的是在有人點酒的時候從酒柜里拿出整瓶的酒遞過去。
酒吧里設(shè)置了一些較私密的卡座，那些大學(xué)生們多是三三兩兩組的私局。
音響里播放著幾年前紅極一時的X Files，空靈迷幻的電子音效為夜晚的酒吧增添些許放縱氛圍，并不吵，至少和人交流完全不用費勁。
潘少杰視線環(huán)顧一圈，就找到了坐在角落卡座的三男一女。除了約瑟之外，另外三個潘少杰都不認識。
約瑟身體向后傾，顯露出不欲加入談話的意圖，兀自喝著一種叫黃金星的酒，另外兩個男人明顯對那個女人更感興趣。
他們殷勤地夸著對方漂亮，說著趣事逗女人開心。
約瑟晃蕩著玻璃杯，不經(jīng)意地一個抬頭，視線在潘少杰臉上停頓片刻，而后慢慢移開。
這是不記得自己了。
潘少杰無奈，就算對方對他沒印象，還是得硬著頭皮湊上去。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迸松俳苄牡讘c幸迪希不在，不然被那個女人三言兩語嗆下去，潘少杰不確定自己還能不能堅持勸人。
約瑟抬頭看了他一眼，繼續(xù)低頭喝酒，沒應(yīng)聲。
反倒是其中一個亞金色卷發(fā)，戴著眼鏡的男人語氣不善地開口，“你干什么的，誰認識他？”
沒人應(yīng)聲，潘少杰只能更直接地開口，“約瑟，我是來找你的?！?p> 后者嗤笑一聲，摸下耳廓上銀亮的耳環(huán)，反問道，“我跟你熟嗎？”
“聊完之后就熟了?！迸松俳軟]有因為被下了面子變換一點臉色，仍舊是那副溫吞帶笑樣子，讓人沒法真把話說絕。
約瑟盯了他一會兒，皺著眉頭突然問，“你喝酒嗎？”
緊跟著旁邊兩瓶打開還剩下大半的黃金星被推到了潘少杰面前。
酒文化沒有國別限制，潘少杰作為一個北方人，喝酒從來沒懼的，更何況是這種度數(shù)不太高的干紅。
他盯著酒瓶子一樂，“我一個人喝？”
約瑟拍了兩下手，精神振奮一些，“走，我跟你喝。”
“你們先聊，我們先去交個朋友。”約瑟跟自己的帶來的人交代一聲，直接坐在了吧臺圍桌那里，又叫了兩瓶酒，要了兩只酒杯。
漿紅色的酒液撞入外層切割成無數(shù)細小三棱錐花紋質(zhì)感的玻璃杯中，潘少杰沒再說話，直接端起酒杯干了，然后給自己有滿了一杯。
約瑟也在喝，兩個人像是比拼速度。
兩人輪流沉默著灌酒，很快新點的兩瓶就見了底。
酒杯再落在吧臺的時候，約瑟總算正眼看他，“找我干什么”。
“想請你重新加入旅行社?！彼咕茣r候比較實在，一瓶多都進了自己胃里，這會兒酒勁已經(jīng)有些上臉了，就想著趕緊聊完趕緊走。
那邊約瑟卻晃了兩下腿，突然站起身。
潘少杰也跟著他起來。
約瑟竟是又走回他朋友那桌，突然踢了下桌腿，“你們，有誰帶書了嗎？專業(yè)課的書，什么都行?！?p> 三人間曖昧的氣氛登時一滯。
“誰出來玩還帶書啊?！毖坨R男抱怨一句，另一個也應(yīng)和著。
卻見唯一的那個姑娘默默從自己身后摸出了一本沙漠瑰寶，“課外讀物，順手帶過來了”。
潘少杰站在一邊，不知道約瑟到底想干什么。卻見約瑟接到書之后直接轉(zhuǎn)身，朝他遞了過來。
“干什么？”
“那天尤金說你能過目不忘?！?p> “那是他夸張的說法?！迸松俳苊竽X勺，尷尬得不行。不過事實也差不太多，他讀書很慢，但只要讀過的內(nèi)容，就能記在腦子里。
他不覺得那叫過目不忘，默背速度快還差不多。
約瑟笑了笑，表情里透著痞，“我當真了”。
“你就在這兒，把這本書看一遍，如果真能像尤金說的那樣，我拿書上的問題考不倒你，我就認你這個朋友。”他直接坐回原本在卡座里靠外側(cè)的位置，“你也可以直接從大門出去”。
潘少杰翻書看了一眼，當真坐到一邊開始在這個讀書稍顯吵鬧的環(huán)境里從頭開始看。
事實上，他已經(jīng)開始生氣了。
但對于M國人，他雖然少有交集，卻也知道他們在與人交往中更直率，現(xiàn)在被刁難不算大事，關(guān)鍵是要為自己贏得尊重。
《沙漠瑰寶》是一本可讀性很強的歷史文化讀物，包含一些記述地點古老的神話故事，剛好和他的專業(yè)有一定相關(guān)性，看著看著他心里的煩躁去了大半，反而為其中的沙文化所吸引。
一本書在短時間內(nèi)便被翻過了大半，他又翻過了一頁，一張在沙漠里拍攝的照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黑白印刷的圖像不能將景象完美復(fù)原，但那些傾倒在地的石柱，讓潘少杰心底產(chǎn)生了荒謬的熟悉感。
這石柱用規(guī)整的石料加上榫卯結(jié)構(gòu)拼接最后成型的石柱，邊緣分隔全部是整齊的環(huán)狀線條。
潘少杰心跳亂了一拍，正心急地想要仔細閱讀與照片相關(guān)文章的時候，戴著貴重腕表的手突然抽走了他手中的書。
“挺晚了，先看下你之前看過的內(nèi)容記的怎么樣了吧。”約瑟也沒有刻意為難潘少杰的意思，隨手往前翻了幾頁。
“馬薩達死海附近有一種黑色的鳥，翅膀邊緣呈現(xiàn)橘紅色，這種鳥叫什么？”
潘少杰眼神迷惑地盯著自己的手，然后目光又落在此刻已經(jīng)只展示給自己背面的書本上，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約瑟還給自己出了題。
潘少杰不得不承認，自己有些醉了，但答案出口的速度甚至比他腦子轉(zhuǎn)得還快一些，“是紅海栗翅椋鳥，是雀形目、椋鳥科的動物”。
“對了，說說這種動物的習(xí)性吧?！?p> “這種鳥類群居而生，主要棲息在巖石峭壁上，能夠發(fā)出狼嚎聲。它們吃的東西很雜，水果、無脊椎動物甚至動物身上的寄生蟲都在它們食譜上?！?p> 潘少杰每說一句，約瑟便贊同地點點頭。
書本不停在往前翻，他一連問了十幾個，每個問題都得到了準確無誤的答案，約瑟面上驚艷愈濃。
潘少杰也當真找到幾分跟教授在對話的感覺。
因為約瑟有時候會展開當?shù)厣裨拏髡f的內(nèi)容，跟他往下細聊。
許久后，約瑟終于合上了書，“好了，最后一個問題，沙漠里有種雄性蜥蜴，在什么情況下會變成藍色?！?p> 潘少杰醉醺醺地眨下眼睛，“我不回答這么惡俗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