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桃花
隔了一條廊的岑昱屋內(nèi),煦衍立在床邊,岑昱已經(jīng)起身坐在了床邊,兩人神色各異,岑昱眉梢眼角都是撥云見日般的輕松愉悅,煦衍看著自家主子這樣,滿心疑惑卻又不敢隨意開口問。
在煦衍內(nèi)心糾結(jié)再糾結(jié),那股好奇馬上就要壓制不住的時候,岑昱動了,只見他起身負(fù)手就往外走去,路過那處窗的時候狀似無意的瞧了一眼,因為夜深寒重煦衍已經(jīng)將窗關(guān)掉了,可岑昱卻好似看見了什么一般嘴角彎彎,眼里愉悅更顯。
“主子你去哪兒?”煦衍趕忙跟了上去,也看了一眼那窗,卻沒看出什么名堂來,心里又多了一個疑問。
若煦衍透過窗看向外面的桃樹,就能發(fā)現(xiàn)那朵本該是只有一片花瓣的桃花,現(xiàn)在卻是宛若初綻......
“找你的女主子”。
前面?zhèn)鱽碜约抑髯影岛Φ脑?,煦衍恨不得將心里的問號都寫到臉上?p> 兩人的屋子本就隔得不遠(yuǎn),不過片刻,岑昱就到了梵芩的屋外,竟還難得的自己敲了門,煦衍在身后抬起的手,以緩慢的速度放下了......
門自里面打開,瑯月瞧見門口兩人,特別是岑昱時,詫異著道:“計公子?”又看向煦衍眼中帶著詢問,煦衍接收到目光淡淡的搖了搖頭——別問我,我也不清楚!
“可醒了?”岑昱沉聲開口問了一句。
瑯月點點頭回道:“主子剛醒不久,公子可要瞧瞧?”說罷讓開了一條道。
岑昱“嗯”了一聲,就抬腿進(jìn)了屋子直奔內(nèi)室,留瑯月和煦衍兩人面面相覷。
“你家主子這可不像是抱恙,”瑯月瞧了一眼內(nèi)室的方向,輕聲開口。
煦衍也跟著看,點頭附和著:“我看也不像......”
瑯月轉(zhuǎn)過頭白了一眼煦衍:“你可真是白跟在你主子身邊了!”隨后就將門帶上了站在門口不再看煦衍那副苦瓜臉。
室內(nèi)梵芩早聽見了岑昱的聲音,轉(zhuǎn)頭看著門的方向,就見神清氣朗的岑昱進(jìn)入自己的視線隨后走了進(jìn)來。
“你這‘身強(qiáng)體壯’的怎的還暈了?”之前瑯月提起岑昱的時候,梵芩就順便問了一句,也奇怪自己受了那么重的傷,他這“男寵”竟然還不在,從瑯月口中得知他暈了,梵芩實在想不通這個魔頭怎么在這凡間暈了。
岑昱坐到了床沿,也不言語,抬手間比之前更為純凈的月藍(lán)光環(huán)流轉(zhuǎn)手心,隨即就一絲絲鉆入了梵芩傷處。
梵芩只覺傷口處慢慢沒有那么疼了,周身暖意比蓋著的被子還舒適,不過片刻,岑昱就放下了手,含笑俯身湊到了梵芩面前,梵芩對他這突然的一下紅了耳垂,聲音細(xì)如蚊蠅:“你要欺負(fù)一個傷重之人不成?”
隨后梵芩就聽岑昱似是輕笑了一聲,緊接著自己的額上就多了一抹溫潤的觸感,梵芩動也不敢動,雖然兩人也有過親密之舉,但這一月多來岑昱都是恪守君子之風(fēng)一點沒亂來,這會兒突然來這么一下,她不慌也難。更何況,她現(xiàn)在受傷了啊!岑昱這樣不像禽獸嗎?!
感受到岑昱溫潤的唇離開了自己的額頭,梵芩心里呼了一口氣,那眼睛,卻是一點不敢往岑昱那邊看。
“殿下還怕了我這小小男寵不成?”
岑昱悠悠轉(zhuǎn)轉(zhuǎn)的聲音在梵芩耳邊響起,不甘示弱的長公主逼迫自己看著岑昱的眼睛:“這是哪里的笑話!”怎么聽都有點咬牙切齒。
“怕他們懷疑,你這傷,還得養(yǎng)幾天,”岑昱撫了撫有些炸毛的長公主腦袋。
“嗯,”梵芩現(xiàn)在是感覺不到傷處的疼痛了,聽岑昱這么說也知道他并未給自己突然變好了,不然等明日瑯月替自己換藥的時候怕是會認(rèn)為她是妖怪了,想到此梵芩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岑昱,心中暗道自己好運氣,得了這么個“神仙”的青睞,這輩子吃的苦跟沒吃一樣。
又想到岑昱到現(xiàn)在還未回答自己一開始的問題,心中有些憂慮,于是開口又提了一遍:“你還沒說你怎么暈了?!?p> “世間萬物都有生老病死,我亦在這萬物之中,怎么還暈不得了?”岑昱輕輕淡淡回答,似是毫不在意。
生老病死旦夕禍福,都是人之常情,但岑昱在梵芩眼里,可不是他們這些凡人,無緣無故暈在這凡世才奇怪,況且那時間,還與自己負(fù)傷的時間差不多,不想讓她多想也難。
正欲開口反駁,就見岑昱突然起了身,向她道:“時辰不早,小公主你該歇下了,我明日再來看你,”說完就施施然轉(zhuǎn)身出去了。
竟是半點空隙不給梵芩開口,梵芩哪瞧不出來岑昱是有意不讓她多問的,心中暗暗記下這一筆,想著日后逮著煦衍問問。
一夜轉(zhuǎn)瞬即逝,遲蘇早早的就來了梵芩的屋外敲門想把把脈看看梵芩狀況,門自里打開了一點,露出瑯星圓圓的腦袋,遲蘇拿著扇子就往瑯星頭上敲了一下:“快快開門,我給你主子瞧瞧”。
門內(nèi)的瑯星吃痛瞪了遲蘇一眼,氣沖沖的將門打開,遲蘇抬步進(jìn)屋往內(nèi)室去,瑯星在后面對著遲蘇背影做了好一番鬼臉,內(nèi)室立在榻邊收拾著藥瓶的瑯月和坐在榻上的梵芩都瞧的仔細(xì),互相對視了一眼都含了笑。
遲蘇看著她們倆人神情覺得奇怪,狐疑的轉(zhuǎn)頭往后瞧,可除了一臉正經(jīng)的瑯星外什么都沒瞧見,遲蘇心下又開始懷疑自己,為什么最近老是碰到奇奇怪怪的事情,甩了甩頭試圖將腦袋里那些怪誕的想法甩丟,幾步走到了梵芩榻前。
“傷口如何?”遲蘇一邊去拿梵芩的手腕一邊開口問旁邊的瑯月。
“好了許多,”瑯月將那些收拾好的藥瓶擱置到了床榻邊的沉木矮柜中,語調(diào)帶著驚奇:“竟是開始愈合了,瞧著約莫三四日便能好”。
遲蘇把著脈見怪不怪的看了一眼不言語的梵芩道:“她哪次受了傷不是好的比常人快,說她運氣好也是好,說不好也實在是不算好”。
梵芩聽了此話面上沒什么波動,心里卻在訕笑,又有一絲小小驕傲,誰讓我身邊有一個“神仙”呢?這要再不運氣好點兒也說不過去吧?
不過一小會兒,遲蘇就放下了梵芩的手腕,沒過多的言語,心下那口氣倒是真真正正松了下來,走到瑯星面前又敲了一下她的腦袋:“你瞧我說的沒錯吧,你主子福大命大的死不了,還有啊,你哭的可真是丑死了”。
也不等瑯星將最后一句話反應(yīng)過來,就扯著嘴角快步走了出去,瑯星后知后覺,握著小拳頭就追了上去。
“你給我站住遲俗人!”
“你停下!”
......
聲音越來越遠(yuǎn),但聲音中的怒氣越來越多,梵芩和瑯月又是一笑,心中明了。
“主子,”門外傳來了辛銘沉穩(wěn)的聲音,門開著,但他依舊恪守著規(guī)矩站在門口不動。
“進(jìn)來吧”。
待聽到了梵芩的話,辛銘才神情嚴(yán)肅踏步走了進(jìn)來,手中拿著兩封信,梵芩瑯月兩人眼中剛剛被瑯星遲蘇逗出的笑意都散去,靜待辛銘開口。
辛銘向梵芩遞上了手里的信,梵芩接了后拆著,辛銘復(fù)又開口:“昨日那人所言不假,前日確是在南旻京都的一處宅院找到了,不過守衛(wèi)極其森嚴(yán),營救之事估摸著還要耽擱一兩日”。
兩封信梵芩都快速過了一遍,岐星樓的信不過就是將辛銘所說的又詳細(xì)了一些,另一封是京都來的,梵擎親筆所寫,說的,是大乾景王殿下在大軍出征后的第二日消失在了府中,不見蹤跡,又說在尋了一日無果后動用了岐星樓,這也是為何岐星樓的信回的如此快。
“我道他們一而再再而三的撤退是為何,”梵芩放下手中信件,神情冷冽,語氣森然:“敢動到我身邊的人,我看閭丘頡是嫌自己的皇位坐的太穩(wěn)了!”
“主子小心傷,”瑯月怕梵芩動氣扯到傷口,出聲安撫。
“攪,將南旻攪得越亂越好,我倒要看看閭丘頡在位置不保的時候還有沒有閑心來犯我大乾!”
那兩封信飄飄然然落在了辛銘腳邊,辛銘瞧也不瞧,行了個禮道了聲“是”就轉(zhuǎn)身出去了。
“要不要本軍師幫你去解決了他”。
自外間傳來岑昱的和聲細(xì)語,緊接著一襲墨藍(lán)錦袍的岑昱就映入了梵芩眼簾,岑昱的魔力又開始顯現(xiàn),梵芩心中的怒氣隨著他的出現(xiàn)開始逐漸平息,瑯月拾起地上的信后默默地退了出去,到了門口又看見抱著手倚在廊柱上的煦衍,卻是不理不睬的走開了,煦衍一臉摸不著頭腦,不知道自己又哪兒惹到她了。
“我倒是想一劍了結(jié)了他,”梵芩狀似苦惱的道:“可了結(jié)之后再扶持一個又太麻煩,現(xiàn)在我哥哥可沒精力管兩個國家”。
“這四國倒還真是你這小公主一人說了算了,”岑昱笑眼看著梵芩悠然接過話:“也不知道身為殿下駙馬,有沒有如你一樣大的權(quán)利?”
梵芩眉心微動,面露疑惑:“你不是男寵嗎?怎么成了駙馬了,你這可是僭越了”。
“你若想我只是男寵,那便是,只不過......”岑昱微頓了一下,抬手撫上了梵芩眉眼,話語中帶著危險:“你的府中只能有我一人,不然......來一個走一個”。
此“走”非彼走,梵芩自然聽得出來,緩緩向岑昱湊近了些:“你這男寵太過專橫,不過本殿喜歡”。
眼前的女子,雙瞳剪水,未施粉黛卻依然明艷動人,眼中神采飛揚(yáng),天之嬌女,說的就是她了吧,岑昱忽而一笑,唇角漾出好看的弧度,如墨般的眼睛里有著柔和的光芒。
梵芩看的有些晃了神,她從未見岑昱如此笑過,讓她覺得仿佛是寒冬里觸到了暖陽,連帶著全身都溫暖了起來。
“岑昱,你以后只能對我這樣笑,”不知為何,梵芩一想起這個笑說不定也會被別人看去,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癢癢的酸酸的。
“嗯,”岑昱低低的應(yīng)了,如水般柔和卻鄭重。
三月悄悄地就來了,桃花悄悄地就開了,一朵,兩朵,三朵,四朵......在春風(fēng)中微微顫動,將自己清雅的體香送入了每個人的鼻息。
南旻京都的一處小宅院內(nèi)同樣有一棵桃樹,桃樹邊的兩間屋子里,關(guān)了兩個人。
“你被他們關(guān)了多久了?”左邊的屋子里隱隱約約傳出男子的玉石之聲。
接著右邊的屋子又傳出一聲嬌柔的女聲:“十幾日了,公子是昨日才來的?”
“嗯,”男聲又應(yīng)道:“你放心,不用多久就會有人前來相救,到時我一定送你回家”。
這句話之后,右邊屋子許久沒回應(yīng),但隱約有低低的啜泣聲,男子也不急著再開口,剛剛聊了幾句他便知曉隔壁的女子定也不是平凡之人,不平凡就自有她的傲氣,這番哭泣也定是不想他聽見,所以只默默的等著。
良久,啜泣聲漸漸小了下來,女聲再次響起:“公子見笑了,”兩間屋子比鄰,能聽見說話自然也能聽見她剛剛的哭聲,他卻是沒出聲詢問也沒貿(mào)然安撫,教養(yǎng)高下立見。
“我說到做到,”男子又降低了些聲音,但語氣中是不容置疑的態(tài)度。
女子輕聲的應(yīng)了,唇邊久違的露出了一抹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
左邊屋子里的男子自然是被岐星樓剛查到蹤跡的大乾景王殿下梵彥,那些人給他服了軟經(jīng)散,又帶著他歷經(jīng)一個多月的奔波躲藏,昨日下午送入了這處宅院內(nèi)關(guān)著,他雖使不出力氣,但眼睛和感知卻未丟。
這宅院看似普通,實則里里外外埋伏了不知道多少個武功高強(qiáng)的人,他被關(guān)了進(jìn)來后發(fā)現(xiàn)隔壁竟還關(guān)了一人,幸而關(guān)他們的這兒是這宅院的正中間,那些人倒也不曾派人守在這兩間屋子的外面,只落了鎖,時辰到了就有人來送吃食,竟還有換洗的衣物,一看便知是不打算真正的傷了他們,拿他們有極大的用處。
梵彥可不覺得自己的皇兄和妹妹會不管自己,他們兩個的本事一個比一個大,自己這夾在中間的就老老實實等著好了。
只是旁邊的女子也著實可憐,從平日里養(yǎng)尊處優(yōu)嬌生慣養(yǎng)一下落到了階下囚的境地,心里不知有多害怕,他一想到自己的妹妹若是如此,自己不知該有多心疼,梵彥不由對這女子又多了一份憐惜,還破天荒的對一個女子說出送她回家的話。
若是岐星樓的人看見了這女子,怕也是會覺得意外收獲,岐星樓都尋了將近兩個月的人,竟然順手給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