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獻佛的笑容霍然僵硬,繼而如冰入熱水般消失,凝眉驚呼道:“姽婳,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
姬姽婳已哭花了妝,含著委屈的淚撲入花獻佛懷中,嘶聲哽咽道:“你姐姐要殺我?!?p> 眾人的目光如利箭般,齊刷刷的看向花夢蝶,忽聽身后傳來一道低沉有力的聲音:“不可能是她,大家有目共睹,她一直都在這?!?p> 花夢蝶回過頭,就看到一張如寒冬暖陽般的笑臉,瞬間融化了她內(nèi)心的所有寒冰。
陳阡陌已站在她身后,她立刻握緊了他的手,十指緊扣,一握緊就再也舍不得松開。
姬姽婳啜泣著,哀聲道:“我說的不是夢蝶,而是花如雪?!?p> 花滿天愁眉緊鎖,暴跳如雷,怒道:“這個不孝女現(xiàn)在在哪兒?叫她出來當面對質(zhì)?!?p> 姬姽婳止住了哭聲,目中露出幽怨痛苦的表情,忽然挽起衣袖,露出一道狹長的刀疤。傷口雖然未傷及筋骨,鮮血卻還在順著她白皙的手臂滑落。
她蹙著眉,凄然道:“我這刀傷正是拜她所賜,若不是我命大,及時用凳子將她砸暈,此刻恐怕已橫尸婚房。”
花獻佛撕下一塊紅菱,簡單幫姬姽婳包扎好傷口,沉聲道:“走,大家跟我去婚房。”
姬姽婳沉吟了半晌,噙著淚提議道:“不如我們兵分兩路,我先去她房間搜查證據(jù),省得她狡辯,反咬我一口?!?p> 花獻佛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對一個約莫五十歲,頭發(fā)漆黑,眉毛和胡子卻已雪白的老人吩咐道:“張管家,你陪夫人去一起去搜查一下?!?p> 張盡忠立刻點頭哈腰道:“少爺放心,我們找到證據(jù)馬上送去您婚房?!?p> 婚房布置得溫馨喜慶,梳妝臺上的東西卻已散落了一地。一張貼著喜字的樟木凳,橫倒在梳妝臺下,花如雪正側(cè)躺在樟木凳旁。
花夢蝶跟隨眾人來到婚房時,一眼便看到了花如雪身畔血跡未干的匕首。
花如雪靜靜的躺在那,宛如一朵遺世絕俗的雪蓮,白衣勝雪的上衣沾染的血跡,卻又如一朵朵凌霜傲雪的紅梅。
花滿天看著她,他的眼中有痛苦,有憤怒,有怨恨,卻唯獨沒有關(guān)愛和憐憫。他沉默著,忽然沉聲道:“快將她弄醒!”
花獻佛上前去掐花如雪的人中,過了許久,花如雪終于醒了過來。
花如雪愕然的環(huán)顧著滿屋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一臉茫然的問道:“我怎么會在這?你們…”
花獻佛卻打斷了她的話,冷冷的看著她,義憤填膺的問道;“你為什么要殺姽婳?王玊玉等人是不是也是你殺的?”
花如雪掙扎著站起身來,忽然笑了,笑得無比苦澀凄涼,反問道:“我和她們無冤無仇,我為什么要殺她們?”
花獻佛盯著她,瞳孔驟然收縮,似鼓足了勇氣才將話說出口:“我們畢竟是姐弟,有些話我本不想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出來讓你難堪。你殺了其他人我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是姽婳即將成為我的妻子,你為什么就不能放過她?”他說到最后,已幾乎是在怒吼。他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又接著道:“自從爹讓我收心成家,好接手花家的產(chǎn)業(yè),我的女朋友就接連被殺害。因為你怕我一旦成家,你辛苦打下的家業(yè)就會盡數(shù)落于我手。因為你覺得爹重男輕女,對你不公,也因為你是那個野女人姬嬋娟的女兒。”
姬嬋娟這個美麗的名字,就像隨風往事一樣,早已被人遺忘。可是現(xiàn)在,卻又忽然像深埋地下的古物一般,重新被人提及。
花夢蝶從來也沒有聽說過世上有這樣一個人,可是花滿天和一些他的深交故友,卻還是記憶猶新。
當年花滿天年少氣盛,風流倜儻,和姬嬋娟情投意合,雖無夫妻之名,卻意外生下了花如雪。這本是一段令人津津樂道的美好姻緣,可是后來,花滿天卻移情別戀,喜新厭舊愛上了顏傾城。
聽到這個名字,花如雪好像忽然間,變成了一頭中箭的野獸,如野獸般咆哮道:“不許你侮辱我娘!”
她是個優(yōu)雅的女人,優(yōu)雅得令人崇敬,自她懂事以來,從來也沒有像這樣失態(tài)。可是現(xiàn)在,她好像忽然間忘了自己是個有教養(yǎng)的淑女。
花獻佛竟然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他的聲音也弱了三分:“無論如何,你也不該殺死那么多無辜的人,更不該對姽婳下此毒手?!?p> 花如雪看著他,眼神空洞而憂傷,忍著淚嘶聲道:“我平時連一只螞蟻都不舍得踩死,又怎會去殺人?”
忽聽一圍觀賓客鄙夷的笑道:“我看她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沒有棺材,只有淚,花如雪的眼淚已如春泉般涌出。
她是個堅強的女人,堅強得令人敬畏,自她懂事以來,從來也沒有流過一滴淚??墒乾F(xiàn)在,她這些年所有的委屈和脆弱都已化為淚水。
花如雪噙著淚,臉色蒼白而憔悴,顫聲道:“你們到底要怎樣才肯相信我?”
又有好事的賓客大聲的說道:“花少說的句句在理,要我們相信你,除非你拿出證據(jù)來?!?p> 花如雪沒有沒殺人的證據(jù),可是她殺人的證據(jù)卻已擺在眼前。
張盡忠已帶著讓她百口莫辯的四樣證據(jù)回來:一把削鐵如泥的匕首、一條漆黑如墨的面紗、一頭宛如白雪的假發(fā),和一雙膚如凝脂的斷手。
這雙手顯然已被藥物處理過,除了比活人的手蒼白僵硬,并沒有腐化潰爛的痕跡。
這當然就是王玊玉的手,花夢蝶一眼便能認出來。
花滿天已氣得渾身顫抖,扶著墻,顫聲道:“想不到我含辛茹苦的把你養(yǎng)大,你卻是那草菅人命的白發(fā)魔女?!?p> 花如雪哭紅的雙眼,已露出絕望之色,凄聲哭喊道:“這些東西不是我的,我是被冤枉的?!?p> 可是證據(jù)確鑿,人贓并獲,她已坐實了殺人罪名,再也沒有人會聽她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