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通竅（上）

　　燒烤攤上，顏亮和江嘉措面對面坐著，顏亮握著江嘉措的手腕，雙眼緊閉，表情凝重，江嘉措則死命地想把自己的手抽回來。

　　從剛剛開始，或許就是從被顏亮攥住手的那一刻開始，或許更早一點，江嘉措就覺得自己胸口悶悶的，其他地方也傳來不同程度的疼痛。

　　雖然都沒有顏亮抓得手腕那么痛就是啦。

　　但是這些隱隱作痛的感覺，讓江嘉措有種很不妙的預(yù)感。

　　再加上顏亮一直死死攥住自己的手，表情看起來也不是很好的樣子，這種預(yù)感就更加強(qiáng)烈了。

　　江嘉措的心臟“咚”“咚”“咚”地一下，一下跳動著，速度緩慢，卻一次比一次都更加劇烈，一次次地不斷緊縮，讓江嘉措覺得無比難受，不妙的預(yù)感就愈發(fā)強(qiáng)烈。

　　江嘉措想起了顏亮一直和他強(qiáng)調(diào)的話，顏亮說過，她是天煞孤星，無論她走到哪里，只要是主動接近她的人，厄運都會隨之而來。

　　他本來是一點都不信的，但此時此刻卻不由得想起了這些話語。

　　難道我也被她中二影響了？怎么突然想起這些設(shè)定了？

　　可是江嘉措又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在馬路邊見到顏亮的時候，那時候剛剛見面不到三十秒，腳就被自行車碾了過去。

　　第二次在小巷里見到顏亮的時候，自己剛剛打倒那群混混，向她走過去，就無緣無故地摔倒在地，把頭都給磕破了。

　　好像厄運真的在不斷向自己襲來一樣。

　　江嘉措輕輕拍了下臉，讓自己清醒一下。

　　喂喂喂，這些只是巧合好嗎？不要想太多。

　　難道你還真相信有天煞孤星？

　　不會吧，不會吧，天煞孤星這玩意兒不會真的有人信吧？反正我不信！

　　江嘉措一邊開玩笑似地安慰著自己，一邊又猛地捂住了胸口，他的心臟剛剛突然緊緊收縮，好像要爆開一樣，他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他死死地按住了胸口，好像是要把自己的心臟按回去，可盡管如此，他的心臟卻似乎隨時都可能會從胸腔里跳出來，疼得他陣陣暈眩。

　　我靠啊啊啊，真的好疼，難道現(xiàn)在就是第三次厄運了？

　　還來不及等他回過神，顏亮的聲音就在江嘉措耳邊響起了，似乎帶著微微的顫抖。

　　“你說你命硬，該不會是騙我的吧？”

　　話音剛落。

　　江嘉措與顏亮呆滯的眼神對視了一眼，忍不住吐出了一口黑色的血，整個人無力地向后倒去，連帶著桌面上的燒烤撒了一地。折疊的木椅砸在他的腿上，但他毫無知覺。

　　他只覺得自己胸口那里好痛，好像是身體里所有的血液都往那里涌去了，要把自己的心臟擠爆開來。

　　我靠啊，不會吧，她話都還沒說完呢，我怎么就倒了呀。

　　江嘉措內(nèi)心止不住地吐槽，眼睛卻控制不住地閉上，躺在地上暈死了過去。

　　周圍兩桌的人被他嚇得連忙往后退去，生怕碰到江嘉措，還有他的血。

　　“老板，怎么回事??？這人怎么吃著吃著就這樣了？你該不會在燒烤里下了什么玩意吧？”

　　“沒有呀，真沒有，怎么突然就吐血了呢？”

　　燒烤攤的老板嚇傻了，怎么回事？他怎么說倒就倒了。

　　“算了，算了，老板，我們那份還沒上，我們不要了，晦氣。走吧，走吧?！?p>　　旁邊兩桌的大老爺們似乎是躲避瘟神一樣，急匆匆地走了。

　　老板沒有留住他們，他不像他們，和江嘉措素不相識，可以絲毫不在意地離開。他是認(rèn)識江嘉措的，畢竟這小子在自己這里吃了四年的燒烤，和自己嘮了四年的嗑，他是不可能收起燒烤攤就跑的。

　　他現(xiàn)在心里只有一個想法——快打120！

　　緩過神來的老板兩手往啤酒肚上的圍裙一抹，對著顏亮說道：“小姑娘，你先別著急，我去車上拿個手機(jī)，去打120叫醫(yī)生過來救他，你看好他，別怕?！?p>　　老板邊解開圍裙，邊一路急匆匆地朝著自己的小貨車小跑了過去，啤酒肚跑得一顛一顛的。

　　剛剛還熱熱鬧鬧的燒烤攤瞬間就變得冷冷清清，只剩下呆滯住的顏亮，還有癱倒在地的江嘉措了。

　　顏亮望著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江嘉措，望著周圍空無一人的燒烤攤，思緒瞬間就回到了好久好久以前，那幾道身影仿佛又出現(xiàn)在了她的眼前，揮之不去。

　　顏亮感覺自己好像又回到了熟悉的家里，看著常常穿著一身道袍的父親在責(zé)罵自己，看著常常背著一柄長劍的大哥在一旁在為小時候的自己求情，還有母親，小妹......

　　那時候也好熱鬧啊。

　　顏亮笑了一下，伸手向前摸去，瞬間，所有人身影就全都消散了。偌大的小區(qū)樓下，只剩下顏亮一人，還有癱倒在地的江嘉措。

　　是啊，他們都離開了，最后永遠(yuǎn)都只會剩我一個人，天煞孤星。

　　是時間過得太久了嗎？我怎么突然會那么天真，他說什么就信，接近我的人怎么可能會有好下場。

　　那么多年，那么多個人了，我怎么還是沒學(xué)乖？

　　你看看，剛才走掉的那些人，哪一個有事？

　　只有離開我，才可以擺脫厄運的束縛。

　　顏亮慘笑了一下，說不定現(xiàn)在救江嘉措的唯一辦法，就是自己趕緊離開這里，讓他不要再受到厄運侵蝕。

　　顏亮踉踉蹌蹌地向著無人的空地走去。

　　突然，她的裙擺被抓住了。

　　一只帶血的手緊緊抓住了她的裙擺，血染紅了青色的羅裙。

　　顏亮回頭望去。

　　是江嘉措。

　　江嘉措醒了，他吃力地喘著氣，嘴角的血污還沒來得及擦，卻勉強(qiáng)笑道：“我......沒騙你，我的命超硬的，沒，沒有誰能克得住我的......你......你別怕?！?p>　　手又無力地垂下。

　　江嘉措明白，他好像真的快要死了，全身上下有上百處在疼痛，特別是胸口，一直在“咚咚咚”地敲擊著自己的痛覺神經(jīng)，隨時可能把他疼暈過去，而且看顏亮的表情，這一切好像確實和她有關(guān)的樣子。

　　他突然醒悟過來，或許顏亮說的天煞孤星什么的，修真什么的，都是真的吧。

　　但是這都不重要，江嘉措看著顏亮傷心欲絕的表情，他怎么也生不起要怪她的情緒。

　　他很明白，顏亮這姑娘雖然鬼靈精怪了點，但是一直都很單純，只要陪她買杯奶茶，陪她出來吃吃燒烤，她就會愿意相信你，會主動幫你做家務(wù)，會和你開心地balbala地說個不停，甚至自己和她說了一句謝謝，她都會開心得不得了。

　　江嘉措無論如何，都不想讓這樣一個單純的姑娘陷入到自責(zé)后悔的情緒當(dāng)中。他終于明白了自己當(dāng)時在路邊看見顏亮的時候為什么會覺得她那么孤獨和寂寞了，顏亮一直都在自己自責(zé)的世界里，走不出來，一直在努力地把自己和別人割離開來......

　　而且是江嘉措自己和顏亮吹牛逼說自己從來不怕別人克的，所以江嘉措就算再疼，他也要努力地讓自己笑出來。

　　自己吹的牛逼嘛，躺著也要把它吹完。

　　老板此時也急匆匆拿著手機(jī)跑回來了，他看著顏亮要走的樣子。趕緊說道：“小姑娘，你是嚇傻了嗎？別走啊，他不是你男朋友嗎？”

　　“我打個120，你別怕，待會是哪里出了什么問題，我們?nèi)メt(yī)院查清楚就好了，真要是因為我的燒烤，我也絕對不會賴掉的?！?p>　　老板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顯得很有男子氣概。顏亮看看老板，又看看躺在地上的江嘉措，發(fā)現(xiàn)他也在看著自己，眼神里滿是笑意。

　　顏亮不明白，明明他都快死了，他難道感覺不到自己身上的疼痛嗎？為什么還能笑出來？

　　可是江嘉措就是在沖著她笑，哪怕臉色有些蒼白，卻好像很有把握的樣子。

　　顏亮莫名地感覺自己松了口氣，好像在見到江嘉措笑出來的瞬間，自己就褪去了千斤重的壓力，讓她又恢復(fù)了正常的思考，不再鉆進(jìn)牛角尖里一個人自怨自艾。

　　顏亮深吸了一口氣，她把自己的長發(fā)重新用發(fā)簪扎起，把自己袖口撕開，對著老板說道：“別打什么120了，過來幫手，我能救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