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的風(fēng)很涼爽,從窗戶縫隙里鉆進(jìn)來,讓睡夢中的戴葙打了個冷戰(zhàn)。
她迷迷糊糊的坐起來,自己開了床頭燈,輕手輕腳的掀開被子下來穿鞋。
病房里很安靜,戴葙自己進(jìn)了衛(wèi)生間,出來后,看到一個人在她面前,幾乎是差點喊出來,看到了是誰,她也就安靜下來。
戴葙抬頭看他,看到屋里,外公外婆不在,路哥哥不在,姨父不在,連姜寞哥哥也不在。
戴葙慌了,她往后退了幾步,直到靠在冰冷的墻壁,退無可退時,她倔強(qiáng)的抬頭望他,一字不發(fā)。
難怪剛剛就覺得身邊空空蕩蕩的,原來是哥哥走了。
千遖看著她這樣,不免擔(dān)憂起來,伸手去探她的額頭。
戴葙偏頭不讓他碰,目光平靜的看著他:“你怎么沒走?”
千遖收回手,看她臉上的紅暈未散,有些擔(dān)心,“我明天去書店有事,所以沒走!”
戴葙歪著腦袋不去看他,“哦”了一聲,自己拿了外套穿上,就踮腳開門往外面走。
千遖做不到像姜寞與路锃那樣隨時隨地就抱她,只能跟在她身后。
剛剛他看見了她眼睛里的倔強(qiáng)與不安,還有清澈見底的光亮。
千遖看著一邊走路一走四處查看的戴葙,小小的身影在醫(yī)院晚間的走廊里,格外的不安全。
王杳冉去給戴葙買夜宵,回來看不到人,就又從病房里找出來,找了好幾個地方都見不到人。
路锃撫著蔣湛從公共廁所出來,遇到了戴葙,忙問:“葙葙,你怎么了呀?”
戴葙一看到路锃,有些委屈:“我要找哥哥!”
聲音有些哽咽,還抬手去擦了眼角,又抬起頭看著路锃。
路锃趕緊把蔣湛扶去病房里歇著,又跑回來一把抱起了戴葙。
戴葙摟著他的脖子,委屈巴巴的不說話。
路锃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安慰著:“不怕啊,我?guī)闳フ腋绺?。?p> 路锃又去揉了揉她的小腦袋,讓她趴在肩頭。
千遖跟在后面看著,見戴葙安安靜靜的,也沒有更多的擔(dān)憂了。
一個輪椅從拐角處過來,厚厚的毯子蓋在腿上,一雙好看的手進(jìn)了路锃的視線。
路锃忙和戴葙說話:“哥哥回來了!”
一聽,戴葙回頭看去。
姜寞坐在輪椅里。
姜秋推著他慢慢走來。
戴葙從路锃懷里滑下來,慢慢走向姜寞。
姜寞的腿有些發(fā)炎,因擔(dān)心在病房里會吵到戴葙休息,就去藥房換了藥。
離開不到一個小時,戴葙找不到人就急了。
戴葙走向了姜寞,糯糯的聲音響起:“哥哥,你怎么離開不告訴我呀,我擔(dān)心我害怕!”
姜寞伸手去牽她的小手,微微一笑:“這不回來了嘛,不怕??!”
姜寞看到了旁邊的千遖,顯得有些尷尬:“葙葙她生病了很黏人,尤其是黏我和外婆。”
千遖擺擺手,他笑著說:“沒事,我還怕她被我嚇著了呢!”
戴葙縮在姜寞身后,不敢去看千遖,說實話,一醒來就看到面生的人,著實是嚇了她一跳。
那些故作堅強(qiáng)的態(tài)度,都是她堅強(qiáng)的后盾。
千遖看著她這樣,沒有再往前走一步,回到病房里拿了書包,對姜秋和王杳冉說了再見就走了。
千遖到了二十四小時開放的書店,對于他回不回家,吃不吃飯,冷不冷暖不暖,都沒人關(guān)心。
路锃跟來,站在書店門口,抱胸微微斜靠著門,目睹了千遖廢寢忘食,他嘴角微揚。
拿了本書翻閱了幾篇,路锃晃晃悠悠的走到千遖旁邊的椅子坐下。
路锃邊看邊說:“這么拼??!”
千遖擱下筆,側(cè)頭看了路锃:“不拼不行,只有我自己了!”
路锃又笑道:“一起拼?。 ?p> 千遖嘴角微微勾起,可臉上沒有笑意,他問:“我是不是像在班里隨風(fēng)搖曳的野草?”
路锃一怔,一巴掌拍在他肩上,語氣冰冷的說:“瞎說什么,你再瞎說,我把你從我們這個團(tuán)體踢出去信不信?”
千遖吃痛,捂著被拍疼的肩膀,歪著腦袋看著路锃,訝異道:“你干嘛那么大勁兒?”
“醒了沒?”路锃臉色一沉,“醒了就好好抄資料,再歪歪那些有的沒的,打扁你!”
千遖的心一下子就活過來了,他望著路锃嘿嘿一笑:“醒了!”
路锃白他一眼,手指去戳了他眼前的本子和筆:“做正事兒!”
千遖拿起筆正要抄幾個字,忽然眸子一亮,抬起頭來看路锃:“小锃,我想去買手機(jī),能不能跟我一起去?”
路锃眸子一亮,喜道:“行啊,這樣就方便聯(lián)系了,正好我通訊錄里位置還缺你一個?!?p> 千遖笑,拿起筆趕緊抄資料。
包圍在書架里的兩個人,一個看書一個抄寫資料,在昏暈的白熾燈下,模糊又清晰可見。
千遖是那種到那里都會把戶口簿帶在身上的人,別看戶口薄好幾頁,像一本翻閱不完的書。
但是,在千遖這里,第一頁以后,就是尾聲。
天邊輕輕地一層魚肚白,晨間的一陣涼風(fēng)從書店大門那里吹進(jìn)來。
一縷涼風(fēng)吹進(jìn)路锃的耳朵,他從桌子上起來,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瞇著眼睛去看千遖。
千遖也醒了,他捏了眉心,又捂嘴打了個哈欠,睡眼惺忪的開始收拾書包里的書。
路锃和他在書店里待了一夜,這個時候路锃睡得迷迷糊糊,有點懵,想起千遖沒頭沒腦就出來,瞪他一眼。
“怎么,怕葙葙害怕你???”
千遖一愣,不解其意:“什么?”
路锃把書拿起站起來,走向書架那邊,抬頭看了他一眼,眸子里有隱藏的利刃之光,慵懶的笑著:“什么什么?”
千遖被他看的心里不自在,仍舊裝瘋賣傻的擾了擾后腦勺,邊收拾書包,歪著腦袋看路锃:“不明白你說的什么!”
路锃把書放好以后,過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千遖:“別裝了,說吧,你是可憐葙葙對吧?”
“不是可憐,是心痛,”千遖義正言辭,目光呆滯,拎著書包站起來,與路锃的目光對視:“我從來沒有見過她爸媽回來給她一個微笑,回來是來走走過場,就又離開了,我看到葙葙追出來好幾次,摔倒了,就自己爬起來,那種心情真的……”
路锃一巴掌拍在他的肩上,微微一笑:“那你最好別可憐她,她不需要可憐這個東西?!?p> 千遖點頭,又搖頭。
出來書店,外邊的行人還很少,只有到點兒來的公共汽車在站點,等待為數(shù)不多的等待人。
路邊一棵一棵整齊劃一的蒼天大樹,樹下的小四方泥坑里,有不少的樹葉和一些紙屑塑料袋。
不少的蚯蚓拱出泥土,在樹葉兒里匍匐著。
一縷陽光從樹葉兒間折射過來,路锃把褲袋里響起來的手機(jī)拿出來,按了接聽鍵。
“還沒回來嗎?”是姜寞的聲音,有些低沉。
路锃看了一眼千遖,對姜寞說:“來了來了,別擔(dān)心,你們吃早餐了沒?”
姜寞輕輕地說:“我爸去買了,你們快點回來!”
路锃一笑:“等著?。 ?p> 掛斷電話后,路锃一手拿著我,一手搭在千遖的肩膀上:“走,去醫(yī)院!”
千遖一根直腸子,看到了手機(jī)營業(yè)廳,說:“先看手機(jī)!”
在看手機(jī)的時候,千遖選了個玫瑰金的手機(jī),拿在手里精致小巧。
路锃白他一眼:“這顏色是女孩子用的!”
千遖笑:“就這個!”
“得得得,”路锃不跟他多說,又去和他選號碼。
兩個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電腦屏幕上,營業(yè)員在滑動鼠標(biāo)的時候,就聽到了千遖說一聲:“停一下。”
營業(yè)員停止滑動鼠標(biāo),安安靜靜的等這兩個小朋友選號碼。
千遖看中了一個尾號8027的號碼,指了號碼對營業(yè)員說:“姐姐,我要這個號!”
營業(yè)員笑了笑:“好,稍等?!?p> 二人辦好出來以后,在等拐公共汽車時,互換了號碼。
千遖在喜悅中,卻被路锃拍了一巴掌,吃痛的看著他,不解的問:“打我干嘛?”
看了號碼的尾號,路锃一臉壞笑:“這個8027,有點眼熟?。 ?p> “嘿嘿,”千遖擾著后腦勺,不好意思的說:“這不有意義嘛!,就選了!”
路锃點了點頭,有些遺憾的說:“可惜了,當(dāng)時沒有這個號,不然我也選了。”
千遖看了他號碼尾號,笑了笑:“你這數(shù)字也挺有意義的!”
“那是,”路锃說完,看到了公共汽車過來,趕忙拿準(zhǔn)備好零錢。
千遖也跟上,在這擁擠不堪的隊伍里,他被擠到了最里邊,手去撫著桿子,一只手護(hù)著書包,目光看向了車窗外。
窗外有藍(lán)天白云,陣陣涼風(fēng)從車窗縫隙里吹過來,有些涼意。
車?yán)锏脑餆岜贿@絲絲涼意給掩蓋下去,只是車?yán)锏奈兜啦缓寐劇?p> 男人的煙草味,汗臭味,腳氣味,女人的香水味,洗發(fā)水味。
還有一些人忙去工作,匆匆吃完韭菜盒子,韭菜包子后沒來得及漱口,吐口氣都能聞到強(qiáng)烈的味道。
千遖不習(xí)慣這個味道,突然間看到了車外面的小轎車,也不知道在里面會是什么樣的感受?
路锃拿袖子捂著嘴,不敢呼吸這里面的氣味,簡直就是……
那種感覺他說不出來,就是難聞。
到了醫(yī)院附近的站點,從后門下車,路锃幾乎是奔跑出來,他雙手撐著膝蓋,極力的呼吸著外面稍微新鮮的空氣。
千遖看著他這樣,把包里的水遞給他:“吶!”
路锃接來喝了一口水漱口,吐在了垃圾桶里,才覺得是活了過來,他喘著粗氣,有些結(jié)巴的說:“我跟你講,我最不喜歡坐公共汽車!”
路锃的調(diào)侃幾句,千遖嘴角一咧,把書包帶緊了緊,走向醫(yī)院大院里,回頭對他喊:“快點??!”
路锃追來,仰頭看著艷陽高照,他的肚子又鬧了空城計。
路锃眉頭一皺,看了邊上的小吃攤,買了幾個煎餃,用油紙包起來,拿了雙一次性筷子。
路锃又買了一份拎著,追到了千遖,把那一份放在他手上:“快吃!涼了不好吃!”
千遖一愣,和他一樣蹲在門口的臺階上一起吃了。
醫(yī)院的人來來往往,車輛也是只進(jìn)不出,只出不進(jìn)。
就像一個循環(huán)規(guī)律,來了一起來,走了一起走。
醫(yī)院的大門兩旁種了不少的草本植物,開著五顏六色的花,給醫(yī)院添了份色彩繽紛。
姜寞和戴葙說了千遖是他的同學(xué),很要好的同學(xué)。
還跟她說,之前她兩歲生日的時候,千遖給她買了一個粉色蝴蝶結(jié)頭繩。
三歲的時候,千遖給買了一盒大白兔奶糖,被她這個小吃貨給吃完了,但是糖紙給留下來了,依舊放在那個小盒子里。
戴葙記起來了,那個粉色的蝴蝶結(jié)頭繩因為斷了一截,就沒有再使用,就放在一個小盒子里閑置了。
糖紙留在了小盒子里,因為她喜歡收集糖紙,把漂亮的,好吃的糖紙都洗干凈,晾干了,在給對折很多次,兩張?zhí)羌埊B在一起,中間再系一根小繩子,把兩邊的翼給輕輕地拉開,就成了一個漂漂亮亮的蝴蝶了。
坐在椅子里戴葙,她的小腦瓜里正在回憶這兩件事,手里的抱著個雞爪子在啃,啃得滿手油。
包括臉上都是油膩膩的,不少的頭發(fā)也沾染了到些。
姜秋在一旁很有耐心的給她擦,見她把手里的雞爪子啃完了丟進(jìn)垃圾桶,問她:“還吃嗎?”
戴葙笑著搖頭說:“我吃飽了!”
姜秋笑,帶她去衛(wèi)生間洗手,洗臉,還順帶把頭發(fā)也給洗了。
姜寞靠著枕頭,目光直視著衛(wèi)生間,嘴角微微一笑,拿起書來看了。
看到一半,就聽見門外有腳步聲,抬頭去看時,看到了千遖和路锃兩個人滿頭大汗的進(jìn)來。
路锃癱在椅子里,翹著二郎腿,順手抄起了桌上的扇子來扇風(fēng)祛熱,嘴里怨念著:“熱死了!”
千遖坐在另一個椅子里,拿出紙巾擦汗,吐出來一口濁氣,把書包往邊上一放。
姜寞笑他們兩個,把書往下放在枕頭上:“跑那么快能不熱嗎?”
千遖笑:“哈哈,小路還嫌我慢了!”
路锃白他一眼,笑著說:“小寞,你說他,買個手機(jī)就差飛起來了!”
姜寞看著他們又笑,一聽到手機(jī)兩個字,心里癢癢:“說得我都想買了!”
“可以啊,給你也買一個,”姜秋的聲音從衛(wèi)生間里傳出來,還有一些水流聲。
姜秋抱著戴葙出來,邊拿大毛巾給她擦頭發(fā),一邊看著眼里滿是羨慕的姜寞,又繼續(xù)說:“小寞,給你買一個,這樣有急事好聯(lián)系!,”
姜寞歡喜的說:“謝謝爸爸!”
盡管知道手機(jī)只能發(fā)發(fā)短信,打打電話,聽聽音樂和廣播,拍下來的照片像數(shù)也不高,拿在手里還小小的。
也很期待!
戴葙坐在姜秋一只胳膊里,姜秋拿著大毛巾給她擦濕漉漉的頭發(fā),不少的水汽把毛巾浸濕。
戴葙紅撲撲的小臉蛋兒和圓圓溜溜的眼睛在大毛巾底下若隱若現(xiàn),還有兩只胖胖的小手抓著姜秋的衣襟。
頭發(fā)擦了半干,姜秋把戴葙放下來在椅子里坐還,拿下了毛巾,露出個可愛的小腦袋。
戴葙把毛巾攥在手里,頭發(fā)濕濕的耷拉在額前,她撥開了頭發(fā),看到了屋里的路锃和千遖。
戴葙咧開嘴微微一笑,甜甜的喊了:“路哥哥,千遖哥哥!”
戴葙的眼睛里有明亮的微光,還有些甜甜的冰糖心。
千遖走過來,蹲在她面前,微微一笑,他問:“記得哥哥了?”
戴葙點頭,嘴角的梨渦很明顯:“哥哥以后要常來,不然葙葙會忘記的!”
千遖笑,家住的比較遠(yuǎn),就很少來,現(xiàn)在的他臉上滿是笑意:“好,我經(jīng)常來,和你一起疊蝴蝶好嗎?”
“好呀,”戴葙笑起來甜甜的,白白的牙也很漂亮,梨渦也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