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yǎng)心殿
“靳煜,”高笑一巴掌重重的拍在紫檀木的書桌上,震得桌上掛著的筆直晃。
靳煜巋然不動,只掀了掀眼皮,“干嘛?”
看他這幅模樣,高笑缺覺的怨氣更大,“堆積的奏折昨天就已經批完了!”
靳煜眨了下眼皮,表示自己知道了,高笑的怒氣像是打在了棉花上,攥緊拳頭繼續(xù)道:“咱們現(xiàn)在穿越了,你不是老板,我也不是你手下的小員工了,你知道吧!”
不批奏折,靳煜靠在窗下塌上,用手指臨摹著以前皇帝的字,高笑見靳煜無動于衷,徑直走到靳煜面前,“既然這樣,那我為什么還要過以前那種每天早起打卡的日子,而且比以前起得還早?”
靳煜把手里的字帖卷起來放到一邊,“那你想怎么樣?”
高笑深知靳煜的脾氣,得寸進尺的事他肯定不能同意,想了想掂量著說:“我要雙休。我已經連著八天每天早上都到你這來打卡,起碼也要放我個雙休吧!”
“雙休?”
“沒錯,”高笑越說越覺得自己的要求合理,“我要雙休!”
“啪嚓——”
身后一聲脆響。
高笑順聲看過去,萬公公顫顫巍巍的站在門口,面前一攤茶杯碎片,還有一個托盤和一片洇開的水漬。
沒等靳煜和高笑開口,萬公公已經哆嗦著跪在地上,“皇上恕罪,娘娘恕罪?!?p> 高笑看了眼靳煜,見靳煜嘴角有掩不住的笑意,眼神莫名,轉過去沖萬公公道:“萬公公,再換茶水吧?!?p> 萬公公頭不都敢抬,疾步退出去。
萬公公退出去,靳煜終于不再掩飾,仰靠在繡花靠墊上,笑出聲來。
高笑推推靳煜的腿,“你笑什么?”
靳煜搖搖頭,重新拿起字帖,笑著不說話。
高笑納悶,坐在靳煜的旁邊,“萬公公這么穩(wěn)重的人,怎么會打翻東西的?他聽見我和你喊了?”
靳煜仍舊搖頭不說話,高笑氣得抓起杯蓋作勢要砸他,靳煜這才笑著開口:“他聽見了天大的事,現(xiàn)在正害怕呢!”
高笑再問,靳煜就無論如何也不肯說了,只說這兩日讓高笑在甘泉宮好好休息。
靳煜松口給了假期,高笑也就不再追問了,看著靳煜臨的字,高笑挑了幾個學的不錯的,讓他再練練。
靳煜練字,高笑坐在旁邊吃吃糕點,喝喝茶水,等到回甘泉宮的時候,又是平常的時候了。
楊妃自打上次在御花園見著了高笑,像是上癮了一樣,天天在御花園蹲高笑的轎攆,見著高笑坐在轎攆上滿面春風,“哼”了一聲,沖身后的宮人道:“本宮說什么來著,前兩天還裝模作樣的呢,今天終于裝不下去了吧!行了,回宮!”
從靳煜那請了假,高笑頭一回睡到自然醒,醒來之后緩了半天才反應出來自己在甘泉宮。
叫茗春進來美美的吃了個早飯,披散著頭發(fā)在宮里溜達。
永福宮
玉貴妃坐在梳妝臺前,纖纖玉指拂過自己的發(fā)絲,取了一只海棠步搖斜斜插進發(fā)髻,面上難掩喜色,“皇上今天沒傳甘泉宮的?”
翡翠上前選了一對紅瑪瑙耳墜放在玉貴妃耳邊比量,得了主子點頭,翡翠輕手輕腳的替玉貴妃裝飾,“主子,千真萬確,甘泉宮睡到日上三竿,這會還在院里轉悠呢!”
玉貴妃看著鏡中的自己,眉若青黛面似粉霞朱唇瑩潤,光彩異常,輕輕一笑千嬌百媚,偏頭對翡翠吩咐:“看來是送去的有效了,再往養(yǎng)心殿送幾日。”
翡翠應了一聲,隨后面露猶豫,欲言又止,半晌還是開口,“主子,老大人又來了消息……”
老大人自然就是玉貴妃的父親,聽見他又往宮里遞消息,玉貴妃方才還歡喜的臉漫上幾抹不愉,翡翠趕緊閉嘴不再往下說。
“又是老生常談?催我有孕鞏固玉家?他已經是丞相了還這么不知足,要權勢又要名聲還要臉面,就犧牲我們娘們擱身子去給他掙?”
看著桌上擺滿金玉首飾,玉貴妃越看越刺眼,長袖一揮全都掃到地上,叮叮當當?shù)穆曇繇懥税胩欤浯鋰樀泌s緊跪下,“奴婢多嘴,娘娘恕罪?!?p> 發(fā)泄了一通,玉貴妃的氣稍稍理順,抬手止住亂晃的步搖,“就算所有的皇子都是我生的,玉家也不可能出一位皇后,他在官場浸淫幾十年這點道理還不明白。盛極必衰,玉家的氣候,已經到頂了?!?p> 翡翠噤若寒蟬,不敢作聲。
玉貴妃深吸一口氣,重新坐正,捏起眉筆細細描畫,“你起來吧?!?p> “是?!濒浯湔酒鹕恚肷锨敖舆^玉貴妃手里的眉筆,卻被玉貴妃躲過,“下次老大人再遞消息進來,你就把我剛才的話告訴他,再告訴他,君君臣臣內外有別,沒事就少往宮里遞消息,平白惹皇上不快。”
“是?!?p> “去看看我的燕窩好了沒?!庇褓F妃放下筆,在鏡中仔細端詳自己的容貌。
翡翠應聲倒著退出去,才要轉身,又被玉貴妃叫住,“翡翠,你從小跟著我的,我?guī)氵M宮也想給你一個好前程,從前玉家是你的主子,進了宮我才是你正經的主子?!?p> 翡翠臉色一白,伏在地上叩了個頭,“奴婢明白了?!?p> “去吧?!?p> 殿內又只剩自己一人,玉貴妃起身走出去,小院里的芍藥開的正好,姹紫嫣紅,在花叢中一眼就瞧見,玉貴妃摘了護甲,伸手輕輕攏住那朵最嬌艷的,玉弗成還是不明白,生了皇子又如何,皇親國戚滿門尊榮又如何——
花開的再好也不過是人養(yǎng)在花圃里的玩物,來個人伸手一掐,就只剩殘紅了。
甘泉宮
頭一天假期,高笑吃吃樂樂,過的舒坦極了,但是這樣的日子連著過,高笑就覺得無聊透了。
沒有手機沒有電腦,沒有電影沒有綜藝,唯一的娛樂活動就是手里那兩本干巴巴的話本子,高笑已經翻了八遍,才子佳人半夜私會的故事,她已經能倒背如流。
這個人躺在床上,頭垂在床邊,倒著看見茗春的腳在自己的眼前晃來晃去,“茗春,你能不能別來回走了?我都要吐了?!?p> 茗春嚇了一跳,摸出一柄團扇坐在腳踏邊給高笑打風,“娘娘,您是不是中暑了?”
高笑把頭扭到另一邊,語氣喪氣:“我要死了?!?p> “呸呸呸,”茗春停住扇子,捋順高笑的頭發(fā),“娘娘快別胡說?!?p> 高笑委屈,“真的,我要長毛了?!?p> 茗春繼續(xù)扇風,主子一連幾天被傳御前伺候,現(xiàn)在皇上突然就冷落了娘娘,娘娘難免內心郁悶不平。
高笑嘟著嘴,琢磨給自己找個什么事做,茗春也尋思著說點什么安慰娘娘,主仆兩個心思各異,誰也不說話。
平時高笑的嘴一直都不閑著,經常說些有的沒的,氣得茗春有火沒處發(fā),現(xiàn)在她一安靜下來,茗春這心里總有種說不出的不落忍,推推高笑的胳膊,建議道:“娘娘,要不去御花園里散散步吧!”
高笑眼睛一亮,對啊,自己這段時間都忙忘了,小說里經常寫的,穿越來的地方十有八九都有蹊蹺,自己能回去也說不定。
一想到這,高笑立馬就積極起來,趕緊讓茗春給自己梳洗打扮,還不忘囑咐她往自己腦袋上多插幾只金釵,雖然自己來的時候什么都沒帶來,但是萬一自己回去的時候能帶回去呢!
皇城里的御花園高笑還是有一點印象,沒走兩步就看見了自己當時摔下來的那個坡度極緩的假山,雖然高嬪在這救駕有功,但茗春還是覺得這不吉利,想拉著高笑走。
可等她回頭,高笑已經拎著裙子竄上去了,還一臉興致盎然的蹲下來東戳戳西戳戳,像是在翻什么。
高笑把外裙拎的老高蹲下來,姿勢十分的不雅觀,茗春站在底下著急,又不敢高聲宣揚:“娘娘,你干什么呢!快下來,上面危險?!?p> 高笑只當聽不見,戳了半天,假山還是那個假山,也沒有什么烏云密布殿打雷鳴的異向,高笑滿臉失望的從假山上下來,拍掉手上的灰發(fā)表自己的看法:“這個假山不行。”
茗春哪里顧得上假山行不行,趕緊替高笑把裙上的褶皺拍整齊,“娘娘要找什么?奴婢差人替娘娘找。”
這怎么能讓你知道!
高笑睜眼睛說瞎話,“我在這救了皇上,上去拜拜?!?p> 茗春拍裙子的手一頓,默默的翻了個白眼,信你就有鬼。
茗春跪下去替高笑撣鞋上的灰,卻發(fā)現(xiàn)高笑的寫上有一塊淡黃色的污漬,怎么擦也擦不掉。
高笑發(fā)現(xiàn)茗春的異樣,翹起腳問道:“怎么了?這是什么?”
茗春掏出手帕用力的在鞋幫上擦了兩下,可還是擦不掉,“奴婢也不知道?!?p> “是松柏油?!睆牟贿h處走過來一行人,走在前面的兩個女子,一個身材窈窕嬌小可人,另一個則腰身挺直,眉宇間一股英氣。
說話的正是一臉英氣的女子。
茗春趕緊用衣裳蓋住高笑的鞋子,站到高笑的身后小聲提醒,“楊妃和齊妃?!?p> 其實不用說高笑也猜出了二人的身份,乖乖的行了禮,笑得端莊又無害:“姐姐怎么知道這是松柏油?”
齊妃笑了笑,彎下身抱了只雪白的小狗在懷里,“冰塊聞出來的。這個用白酒一擦就掉?!?p> 齊妃說話直來直去,倒是旁邊的楊妃,嘟著嘴哼了一聲:“你和她說這個干什么,她去養(yǎng)心殿侍駕,賞賜流水一樣的淌進甘泉宮,她還在乎一雙鞋嗎?”
自己好歹也算是個名正言順的小老婆,怎么讓她一說出來味道怪怪的,高笑心里嘆了口氣,臉上卻還堆著笑,“可不是,姐姐說皇上這是怎么了,我一去養(yǎng)心殿就讓我抄書,是不是嫌我胸無點墨?”
楊妃面上一喜,又強自壓住,狀似不經意的問:“你說皇上找你去抄書?”
“是啊,”高笑甩甩自己還沒消腫的手腕,“姐姐看,我手都腫了,而且還得站著抄?!?p> 楊妃看著高笑不似作偽,心里高興,面上還不顯:“妹妹可別亂說,皇上也是你我能議論的!”
我罵都罵過,議論議論怕什么,高笑心里想,卻不住的點頭,悄悄靠近一步,“姐姐說的是,受教了受教了。”
齊妃在一旁,看楊妃變臉一樣的小女兒性情,忍住笑道:“我那有消腫化瘀的藥,待會差人送到甘泉宮去?!?p> “好好好,多謝齊妃姐姐?!?p>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高笑身邊就帶著一個宮人,說話客客氣氣又不卑不亢,一來二去,楊妃瞧著她倒也沒有那么不順眼,閑話了幾句,兩人就抱著冰塊準備回宮。
高笑站在原地恭送,隱約能聽見楊妃小聲的抱怨:“我寫字也不差啊,正經的簪花小楷,皇上怎么不找我去寫?”
齊妃靜默了一會才回她:“興許皇上喜歡硬朗的。”
“那你的字呢,皇上怎么不找你?”
“我不樂意寫?!?p> “哦,”楊妃摩挲著冰塊,“你就樂意擺弄那些木頭棒子和鐵塊。”
“……那是長纓槍。”
她們兩個嘀嘀咕咕的走遠,高笑可沒心思聽她們的悄悄話,現(xiàn)在高笑滿心只有一個問題:假山上為什么會有松柏油?
假山這么矮,摔下來也死不了人,明顯不是沖皇上來的,難道是沖高嬪來的?后宮爭寵的手段?
高笑看著楊、齊二人離去的背影,看著不像是干這種事的人啊,難道是傳說中的打胎預備役小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