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面對面嘶吼
在太子申帶領(lǐng)五萬天狼軍渡過洛水的第一天夜里，秦軍一邊將防御收縮，同時又在重要的地方增加了一隊的巡邏兵衛(wèi)。
盡管秦軍營地的活動都被探馬看的一清二楚，但魏軍卻只是忙著扎營，并沒有直接進攻的跡象。
就這樣，在這第一天夜里，秦魏雙方都在不斷的派出探馬觀察敵情，卻沒有哪一方想要出兵。
到了第二天，魏軍營地里一大早就響起了集結(jié)的號角聲，悠揚的聲音瞬間壓制了所有的吵雜。
約莫一刻鐘之后，太子申下令一萬將士守衛(wèi)營地，剩余的四萬大軍排列出長蛇陣。
隨著令旗所指，邁開整齊的步伐奔出大營，那方向，赫然是秦軍營地。
……
此時的秦軍營地，是和魏軍大營完全不同的兩種現(xiàn)象。
炊煙在營地的不同角落升起，到了一定高度，被微風(fēng)吹散、彌漫，以至于遠遠看去，整個營地的上空都是霧茫茫的。
一張幾案，幾卷兵書。垂吊的簾門一動不動。
沒有陽光的射入，略顯昏暗的中軍帳里，公孫鞅獨自一人靜坐許久。
除了雙眼，和隨著呼吸微微起伏的胸膛，其安靜的就如同一尊雕像。
距離雕陰城的戰(zhàn)事已經(jīng)過去數(shù)日，可這位耗盡畢生精力為秦國變法，為秦國強大打下基礎(chǔ)的大良造，始終沒有露出過一個笑臉。
身在邊關(guān)的軍營里，可其就好像書中寫的‘大隱隱于市’一般。
將士按時送來的吃食，很少見公孫鞅吃完過，有時候，更是原模原樣的被兵衛(wèi)端了出去。
司馬錯，這位年輕的將軍，本可以為今后的秦國立下汗馬功勞。因為太子申的到來，竟是走在了公孫鞅的前面。
偶然的一次失敗不可怕，想要辦成一件大事，經(jīng)歷無數(shù)的坎坷也在所難免。
回首十余年前，變法之初。
想要謀害自己的人很多很多，為了自保，公孫鞅每次出門都是前呼后擁。
這種習(xí)慣沿用到今日，公孫鞅在咸陽出行時，隨行者的規(guī)模比一生節(jié)間的秦孝公有過之而無不及。
當(dāng)然，變法的成效很顯著。國力大增，全民尚武。
龐涓最風(fēng)光的年月，合縱攻秦被自己化解了。也成功將魏國的矛頭推到了其余諸侯國。
攻占商於之地六百里，得封商君。
自得到秦公的信任以來，無論是對內(nèi)還是對外，公孫鞅幾乎沒有什么失策之處。
可就是這關(guān)鍵的時候。
就是眼下這個，魏國國力大損，秦國又兵強馬壯、上下一心，齊力東出的關(guān)鍵時刻，卻總是意料之外的碰壁。
“難道，這一切真的就只是巧合嘛？！”交叉的十指下意識的微動，公孫鞅嘆息一聲，喃喃自語。
半年前的陰晉一戰(zhàn)，破城明明只差一步，就一步。只要送公子卬的馬車進了城，陰晉對秦軍而言就是囊中之物。
可好巧不巧，城中多了個太子申，愣是看著公子卬死在城外，卻是一點營救的意思都沒有。
秦公對心中最恨的魏王俯首稱臣數(shù)載，最后卻是一個損兵折將的結(jié)局。
自上次回咸陽之后，秦公一下子老了十歲一般。
能騎馬、能舞劍、能爬山、能涉水的健壯一夜之間蕩然無存。造成這一切的緣由，只是因為東出失利。
十余載的苦心經(jīng)營，卻換來這么個結(jié)局，該是換了誰都會受到沉重的打擊。
公孫鞅相信，當(dāng)今秦公絕對不是經(jīng)不起風(fēng)雨之人，之所以一次失利就那般無力，可見其心中對那一戰(zhàn)的期望有多么的大。
可失敗后的痛苦，也一樣被放大了無數(shù)倍一般。
上一戰(zhàn)的傷痕尚未愈合，現(xiàn)如今卻又經(jīng)歷了更大的挫敗。
公孫鞅不知道秦公會是一副怎樣的模樣。因為自己都想不通。
接連兩次，數(shù)萬并將的折損。如果說這只是巧合，那未免也太巧了一些？
“也許從一開始就錯了吧！”
“也許這一切就是吾自以為是，又碰巧……遇到了一個愿意相信的秦公罷了！”
無比壓抑的話語，沉悶到讓人揪心的聲音。
靜坐了許久，不知麻木、饑餓口渴的公孫鞅，終于在這一刻‘活’了過來。
冰冷的笑聲響起，接連不斷，越來越響亮。
將頭深深的埋在懷中，公孫鞅笑到整個身軀連連顫抖，瘋狂的捶打自己的胸口。
……
晴朗明媚的天，生機盎然的地。
營帳外，不知道何時到來的兵將，揉了揉發(fā)酸的鼻尖，抬手輕輕拭去眼角的濕潤。
“大良造，魏軍……探馬來報，有四萬魏軍往吾營地奔來。此時，據(jù)此應(yīng)該只剩下五里之地了?！睕]有進入軍帳，甚至都不曾將簾門掀開，那兵將只是壓低聲音道。
軍帳中傳來了陶器被碰倒，跌碎在地的聲音。
就在簾門外的兵將聞聲，心中一顫，揚起簾門大步?jīng)_了進去。
面如死灰的公孫鞅猛撐幾案，挺身。想要站起，卻發(fā)現(xiàn)自己雙腿麻木的將要失去知覺。
只能扭曲著一張沒有血色的臉，勉強朝兵將看去：“傳令全軍備戰(zhàn)。再探！”
“大良造這是……”
看其虛弱模樣，兵將一步箭步上前，心疼的攙扶著，“若不然，還是撤兵吧！耗下去，將士們的斗志只會越來越挫！”
“不。趙國就要出兵了，吾等還有機會！”
仰起頭，公孫鞅瞪圓了那布滿血絲的雙眼，和兵將面對面的吼道：“不能撤，不能！吾公孫鞅一生的英明絕對不能毀在這河西之地?！?p> ……
距離秦軍營地短短五里的荒野。
一身戰(zhàn)甲，看上去威風(fēng)八面的太子申靜立在戰(zhàn)車上眺望。
見太子申沒有下令停止的意思，張幕微微蹙眉看去，“上將軍不會是想，就這般沖擊秦軍營地吧？！”
“想什么呢！這么沖出去，四萬大軍還不全得給秦軍送了戰(zhàn)功？”
太子申隨意的撇了一眼過去，“不止是戰(zhàn)功，還可能搭上整個河西！這賠本的買賣，不能干?！?p> “那……吾等這是？”張幕被太子申說的懵了。
“歲月靜好，陽光明媚，出營操練大軍。”目視遠方，太子申舒展著雙肩道：“順便，看看秦軍敢不敢有點反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