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翻著,卻聽見房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了,便回頭道:“國師,你……”結果話還沒說完,一看見來人就愣住了。
推門進來的是花嬰。她也有些意外,道:“怎么是你,你怎么在這里?”
鄢頗放下書本,回答說:“是國師讓我來的。”
“哦,是姐……”她忽然頓住了,意識到自己差點說漏嘴,連忙改口道,“是國師啊……”
鄢頗指了指她,又笑著問:“那姑娘你這是?”
花嬰大半個身子還在門外,她推門進來,笑了笑,說:“我是來拿桃碧姐姐的彈弓?!?p> “哦。”鄢頗點頭,轉(zhuǎn)身拿起一個彈弓,想了想,又說,“你想要幾個???”
花嬰笑嘻嘻地豎起兩根手指,道:“兩個,多謝公子。”
鄢頗將彈弓遞給她,她拿了就要離開,想了想,卻又回頭說:“公子,如果是你,你想在生辰的時候收到什么樣的賀禮呢?”
“賀禮?你有朋友要過生辰了嗎?”鄢頗一想,問,“……是國師?”
花嬰搖搖頭,雖然不是鄢頗要問的,她卻自己全說了出來,道:“不是,是一個……認識了一段時間,但從來沒見過面的朋友?!?p> 鄢頗不禁奇怪道:“可既然從沒見面,為什么姑娘又說認識了一段時間呢?”
花嬰聽他這么問,在門前躊躇一陣,終究還是小孩子,只咬咬牙,走過去對他說:“其實……其實是我們認識的時候他沒見過我的臉,后來他找我,我也不敢見他,所以我才說,我們認識,但沒見過面?!?p> “原來如此。”鄢頗點點頭,抬手示意花嬰到桌前坐下,“不過你既然都不愿見他了,又怎么把賀禮交到他手里?”
花嬰邊坐邊說:“國師也認識他的,所以她應該愿意幫我轉(zhuǎn)交?!?p> 鄢頗又點頭,卻還是忍不住問:“為什么你不親自交給他呢?如果我是你的那位朋友,應該會很高興見到你。”
花嬰?yún)s心事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像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孩也終于有了自己的煩惱:“話雖這么說,可我那位朋友卻不是一般人,他……他就和公子你一樣,看得多,見識也廣。公子,如果是你,你認識了一位朋友,卻從沒見過她的真面目,后來她不辭而別,你就一直尋找她??珊髞硭蝗怀霈F(xiàn)在你面前,將真面目給你看,你卻發(fā)現(xiàn)她沒你想的那么好,也只不過是一個幼稚的黃毛丫頭,那你不會失望嗎?”
鄢頗沒有馬上回答,反而很認真地想了一會兒,才又開口道:“如果是我,我在遇到這樣一個忽然而來又翩然而去的姑娘后,自然也是會好奇她的樣貌,好奇她是怎么樣一個人,也會把一些美好的、甚至只是我想象的品德加在她身上。如你所說,假若當她出現(xiàn)在我面前時,真面目不是我想象當初那么完美,我的確也會失望……”
花嬰聞言便嘆氣說:“你看吧……”
“可是我還沒說完。”鄢頗微微一笑,輕聲打斷她,連說話的聲音聽起來都很舒服,“但我失望的同時也很清楚,那些沒見到她之前想象不過都是我一廂情愿的看法而已,我怎么會因為自己的自作多情而去責怪別人的不夠完美呢?姑娘,若是那個人真的這么對你了,你也不必覺得自己有什么錯處,反而應該慶幸發(fā)現(xiàn)了他是如此想法自私的人。而這種自私的人,也更配不上你今時今日的這番忐忑以及躊躇?!?p> “不是不是,這都不怪他,他是個好人,只是我自己不敢,我自己怕……怕配不上……他的想法。”花嬰連連搖頭,還忍不住為傅晏辯解。
鄢頗又笑了笑,說:“原來姑娘是擔心自己的問題。不過若是真像姑娘所說,那位公子是和我一樣的人,姑娘就更不必擔心了?!?p> “為什么?”
他道:“因為我覺得姑娘甚是單純可愛?!?p> 花嬰忽然臉一紅,低聲說:“可是你也不曾對我有什么期望啊……沒有期望,又如何會失望?!?p> 鄢頗搖搖頭,道:“其實不然,就拿昨天來說,我第一次見姑娘時,姑娘還沒國師吊在天上呢,當時我還以為姑娘只是個頑皮鬧人的孩子,但今日我又見了姑娘一次,發(fā)現(xiàn)姑娘其實性格很單純,也并不是什么一味愛去捉弄人的討厭鬼。所以你看,如果不是這第二次見面,我又怎么會重新認識姑娘,知道姑娘不同的一面呢?”
花嬰不語,一雙好看的圓眼睛懵懵地看著他。
他不禁笑了,說:“簡而言之,就是我希望姑娘能給那個人一次重新認識你的機會。雖然不見他,你可以永遠活成他想象中那個完美的樣子,但是見了他的那個你,才是真實的、活生生的?!?p> “真的嗎?”花嬰皺了皺眉,忍不住糾結起來,“其實我本來不想見他的,如今你這么一說,我也不確定了……我得好好想想?!?p> 鄢頗輕言道:“姑娘的事還得姑娘做主,旁人的話不過也是一些參考,只要姑娘遵從本心,不會后悔就好?!?p> “我明白了?!被▼朦c點頭,又對鄢頗笑道,“公子也不用‘姑娘’‘姑娘’地稱呼我了,叫我花嬰便可?;ǖ膵雰海▼??!?p> “好,花嬰。你也別叫我公子了,就稱呼我為鄢頗吧。”鄢頗也笑笑。
花嬰?yún)s連忙擺手,道:“那可不行,你是姐……國師的朋友,我還是稱你一聲鄢公子吧?!闭f完,她想了想,忽然又有些好奇地問,“鄢公子,你是不是也沒見過國師的樣子???”
鄢頗一怔,笑著輕嘆一聲,說:“對,我沒見過。”
花嬰不禁笑了一聲,有些得意道:“可是我見過!”
鄢頗聞言一笑,卻并未追問。反倒是花嬰見他如此淡定,好奇道:“鄢公子,你為什么不問我國師長什么樣呢?”
鄢頗說:“對我而言,國師長什么樣子并不重要,因為我想交的是國師這個人,而不是皮囊……花嬰,我想你的那位公子大概也是和我一樣的想法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