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三花聚頂，指破西毒
洪七公走到一旁，見五丑委頓在地，喝道：
“五名奸賊，總算你們大限未到，反正今后再也不能害人，快給我滾罷！”
他自恃身份，不愿與廢人動(dòng)手，但五丑奄奄一息，卻是逃也不能，留也難堪，只是伏地喘息。
洪七公啐了口唾沫，走到火堆旁坐下，抱起酒葫蘆喝了一口，凝神向吳翟和歐陽鋒看去。
其實(shí)歐陽鋒神智雖然胡涂，但逆練九陰真經(jīng)，武功愈練愈怪，愈怪愈強(qiáng)，武學(xué)上的修為卻俱臻爐火純青之境，招數(shù)精奧，深得醇厚穩(wěn)實(shí)之妙詣。
他只出得十余招，洪七公便看出端倪，不由暗暗欽佩。
吳翟并不急躁，仗著絕強(qiáng)內(nèi)力，將一手三花聚頂掌法催動(dòng)到極致，渾身氣息磅礴，頭頂真氣氤氳，隱隱似有花朵狀氣云。
洪七公大聲喝彩：
“好掌法！”
心中驚奇非常，數(shù)十年前第一次華山論劍時(shí)，王重陽也曾使過這套掌法，但從聲勢(shì)上看，卻遠(yuǎn)不如這尹志平。
不知這小子年紀(jì)輕輕，卻如何練就了一身奇強(qiáng)的內(nèi)力？
兩人襟帶朔風(fēng)，足踏寒冰，傾力以搏，歐陽鋒招式固奇，但吃虧在內(nèi)力，吳翟反而游刃有余，每每攻其必救，逼歐陽鋒變招。
堪堪拆到千余招，歐陽鋒雖然武功未盡，但年紀(jì)老了，依感氣喘心跳，手腳不免遲緩。
吳翟卻正打得酣暢，見歐陽鋒略有不支，立刻傾全力搶攻。
歐陽鋒不住后退，直到背靠山壁，退無可退，吳翟使出三花聚頂掌中最后一式“五朝元?dú)狻?，雙掌齊出，五道勁氣轟然外放，罩住歐陽鋒頭頸、胸腹諸處要害。
歐陽鋒大驚失色，知道吳翟掌力極重，這五股勁氣無論那一股打在要害處，都非受重傷不可，但他此時(shí)內(nèi)力不濟(jì)，怎能分出這許多招式去一一擋開？
忽然大喝一聲，倒立起來，雙手據(jù)地，不顧吳翟雙掌，雙足踢向吳翟面目，竟然是以傷換傷的打法！
吳翟不想跟他拼命，雙掌擊在歐陽鋒腳心，頓時(shí)將他拍做一團(tuán)，歐陽鋒卻就勢(shì)滾出，“閣閣”兩聲怒吼，蹲下身來，口中“咕咕”作響，正是畢生絕學(xué)“蛤蟆功”。
吳翟搶上前來，歐陽鋒“呼”的雙掌齊齊攻出，掌力未到，掌風(fēng)已將地下積雪激起，漫天飛舞。
吳翟也使雙掌相迎，四掌相接，頓時(shí)“喀喇”一聲巨響，地上積雪卷起，飛沙走石，暗無天日……
歐陽鋒一大口鮮血狂噴而出，吳翟卻得勢(shì)不饒人，揉身上前，掌影紛飛，襲向歐陽鋒面門。
歐陽鋒雙臂欲斷，提不起來，內(nèi)息紊亂，雖駭然欲絕，卻終究無力抵擋，只是疾向后退。
吳翟變掌為指，渾身內(nèi)力匯聚其上，一指點(diǎn)在歐陽鋒眉心，卻聽“噗”的一聲，歐陽鋒渾身氣息忽然不住四散，渾身骨骼“咔咔”作響，眼耳口鼻皆流出血來……
吳翟收功負(fù)手，歐陽鋒雙目圓瞪，向后便倒。
洪七公駭然站起，驚道：
“小道士，你破了他的蛤蟆功？”
吳翟嘆道：
“也是僥幸，我聽說重陽師祖仙去之前曾詐死過一次，趁歐陽鋒不備，使一陽指點(diǎn)在他眉心，破了他的蛤蟆功。我卻不會(huì)一陽指，依葫蘆畫瓢，居然也成了！”
說著，便將歐陽鋒拖了過來，他氣息奄奄，口鼻中仍有鮮血汩汩冒出，卻已經(jīng)昏死過去。
吳翟運(yùn)功替他推血過宮，止住傷勢(shì)。
洪七公奇道：
“你救他作甚？”
吳翟搖了搖頭，說道：
“我徒兒楊過跟他有些淵源，卻不好下殺手。”
正說著，楊過三人提著三只野雞，爬上山坡，遠(yuǎn)遠(yuǎn)的看到火堆旁三人，失聲大叫：
“爸爸！”
搶上前來，見他前襟、胡須上皆是鮮血，痛惜不已，問道：
“師父，我義父怎么了？”
吳翟道：
“我廢了他武功?！?p> 楊過大驚，叫道：
“為什么？”
吳翟冷冷的道：
“歐陽鋒生平邪惡非常，殺人盈野，我本該將他殺了，看在你面上，便留了他一命，還不夠么？”
吳翟從未如此冷眼相對(duì)，楊過不敢再問，只是緊緊抱著歐陽鋒，卻不知他傷在何處，又該如何醫(yī)治？
吳翟嘆了口氣，溫言道：
“過兒，我已替他醫(yī)治過了，沒有性命之憂。我出手傷他，是江湖道義，留他一命，是人情冷暖。日后你若報(bào)仇，須得記著這八個(gè)字，懂了嗎？”
楊過沉吟道：
“江湖道義，人情冷暖，師父我記住了！”
洪七公笑道：
“不說這些，大家來飽吃一頓才是正理！”
從程、陸二人手中接過燒雞，自去料理，二女在一旁協(xié)助，楊過只是抱著歐陽鋒，呆呆的望著篝火。
不多時(shí)，歐陽鋒悠悠醒轉(zhuǎn)，看見楊過，頓時(shí)一喜，問道：
“乖孩兒，你怎么在這里？”
楊過將他扶起來，柔聲道：
“爸爸，這些日子你在哪兒？”
歐陽鋒瞪著眼睛道：
“我在找你?！?p> 楊過胸口一酸，心想：
“他重傷至此，卻還是想著我的?！?p> 拉著他的手臂，指著吳翟說道：
“爸爸，這位是我?guī)煾?，你別跟他打架了?！?p> 歐陽鋒瞪了吳翟一眼，說道：
“這小子功夫太邪門，我打不過他！”
吳翟微微一笑：
“說道，歐陽鋒，你想起自己是誰了么？”
歐陽鋒嘆了口氣，頹然道：
“我是歐陽鋒，那邊的是丑叫花洪七公，這是乖孩兒楊過，你這小道士是王重陽轉(zhuǎn)世么？”
洪七公手里提著野雞，聞言回首笑道：
“老毒物，你總算想起來了！”
吳翟破去了歐陽鋒數(shù)十年苦練的蛤蟆功，他丹田之氣皆從周身竅穴散逸而出，如今四肢百骸空空如也，心中卻斗然如一片明鏡，數(shù)十年來往事歷歷，盡數(shù)如在目前。
忽然叫道：
“老叫花，你打得過這小道士么？”
洪七公哈哈大笑，說道：
“我自然打得過，你自己是十八流低手，便當(dāng)做旁人也跟你一樣弱嗎？”
歐陽鋒怒道：
“放屁，你當(dāng)我還是傻的么？”
洪七公嘻嘻一笑，說道：
“好臭，好臭！”
歐陽鋒望望洪七公，望望吳翟，雙眼發(fā)直，竭力回憶吳翟招數(shù)，忽然大聲道：
“小道士，我拳腳敵不過你，咱們?cè)俦缺鳌！?p> 吳翟搖搖頭道：
“不比啦，算你勝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