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劍氣微塵

　　青衣女子見得劍光，不閃不避，仰起頭，發(fā)出一陣咯咯笑聲。

　　一股迅捷無比的劍氣刺穿她咽喉，但是半點(diǎn)鮮血都沒出現(xiàn)，她的身影好似一團(tuán)光影炸開，轉(zhuǎn)瞬不知所蹤。

　　“李青衣，你休要鬼鬼祟祟，有本事咱們真刀真槍地做過一場。”顧滄海冷目如電，道音顫動虛空。

　　“哈哈哈，顧滄海，若是你身邊沒別人，你以為我會怕你嗎？”李青衣的笑聲自四面八方傳來。

　　顧滄海神容一凝，一道雷音劍氣轟向左方的一座假山。

　　他正是要引對方回應(yīng)，好感應(yīng)對方的氣機(jī)。

　　一縷青色的衣角給顧滄海斬落。

　　只是一劍過后，顧滄海又不能察知對方動向了。

　　顧滄海又定了定神，見得剛才轟碎的假山不知不覺間恢復(fù)如初。

　　他再分化數(shù)道劍氣，斬流水，破假山，斷長廊，可是眼前一切景物，都如夢似幻，毀了又立即恢復(fù)原樣。

　　顧滄海徒耗精神法力，竟一點(diǎn)效用都沒有，自是收劍，恢復(fù)精神體力。

　　徐清猶自氣定神閑，瞧著落花流水，假山長廊，似乎有許多美妙在里面。

　　顧滄海稍作恢復(fù)，向徐清拱手道：“觀主，弟子無能，竟破不開此陣。”

　　他心中大是慚愧，如果真獨(dú)身在此見李青衣，他縱然能暫時自保，怕也很難出去，只能做困獸之斗。

　　不過當(dāng)年一共四十九位正道修行高人圍攻李青衣，都讓李青衣輕松走脫，過得這些年，對方即使轉(zhuǎn)生旱魃，不進(jìn)反退，論境界見識，仍是當(dāng)今第一流，他比對方遜色，倒也在情理之中。

　　徐清將法力貫注在眼睛里，所見假山非山，流水非水，而是一團(tuán)團(tuán)飄忽不定的煙氣，所以顧滄海使多大勁，也無非是讓這些仿佛無物的煙氣變幻了一番形狀而已。

　　煙氣彌漫，徐清一時間也瞧不見出口。

　　看久了，反倒是有些困倦。

　　他便知這煙氣還有迷魂之效。

　　煙氣之下，泥土堅(jiān)實(shí)，草木倒是真的，且錯落有致，好似迷宮一樣，分出許多通道來。

　　徐清聽得顧滄海說話，回過神，微笑道：“陣法之道，真真假假，如同修行所遇虛妄真實(shí)，破不開也正常?！?p>　　顧滄海聞言隱隱有所悟，他道：“觀主所言甚是。”

　　他轉(zhuǎn)頭瞧向草木，心道：“觀主說真真假假，這假山是假的，流水也非真，長廊更是空。但花草樹木，未必是假?！?p>　　他又想到剛才李青衣強(qiáng)調(diào)不能傷一草一木，里面怕是大有文章。

　　顧滄海凝神看向草木，只是心里還是拿不準(zhǔn)主意。萬一是李青衣故意如此說呢。

　　他隨即看向徐清，道：“弟子得觀主提點(diǎn)，覺得這陣法的關(guān)鍵怕是在這些草木上，不知猜得可對？”

　　徐清目光幽然地落在花花草草上，道：“這些花草確實(shí)跟陣法大有干系?！?p>　　小白龍道：“既然如此，我一口氣吹掉它們，說不定陣法就破了?！?p>　　它張開龍口，正要吹氣。

　　顧滄海道：“龍君且慢，這花草或許有異樣?！?p>　　他指著花園中兩只白鷺道：“你瞧，這兩只白鷺在園子里徘徊，始終沒有落在任何花草樹木上。它們怕也是活物，知曉趨利避害?！?p>　　“姓顧的，算你謹(jǐn)慎。我這草是絕魂草，花是斷腸花，樹是身毒木。你道行高深，它們倒是毒不死你，只是可以傷你道基，你若舍得道基受損，便破陣出來見我。”李青衣的笑聲在園子里悠悠回蕩。

　　顧滄海再出一劍，連一片衣角都沒斬落了。

　　徐清忽地開口道：“劍給我?！?p>　　他話音剛落，松紋古劍應(yīng)聲脫開顧滄海，到了徐清手里。徐清握著松紋古劍，緩緩閉上眼。

　　在李青衣開口說話時，他深深融入天地間的風(fēng)之法理中。

　　既然眼睛看不到，便用耳朵。

　　以風(fēng)為耳目！

　　徐清衣袖徐徐飄飛，他抬起劍，順著一股心意，隨手刺出。似清風(fēng)徐徐而至，徐徐而走，道韻流轉(zhuǎn)不休。長劍往虛空輕輕一刺，轉(zhuǎn)了一個圈。

　　顧滄海不禁全神貫注瞧著徐清這一劍，跟此前一劍化星斗不同。這一劍聲勢微小，畫出的圈非黑非白，如封似閉，見不到來處，看不見去勢，柔弱無塵。

　　徐清隨后又一轉(zhuǎn)身，劍光乘風(fēng)而去，隨緣而來，不疾不徐，更無勝敗心縈繞劍身。

　　一道道細(xì)小微弱的劍氣似春雨灑落，融入泥土里。

　　沒過多久，園子的花草樹木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那微弱劍氣融入泥土，雖然微弱，倒也是劍氣，竟將它們的根須盡數(shù)毀去。

　　而徐清以風(fēng)為耳目，正是利用了風(fēng)無孔不入的熱特性，縱然泥土堅(jiān)實(shí)，仍有空隙，劍氣如若微塵，以無厚入有間。

　　正是不以目視，而以神御的高深劍道。

　　他一劍碎虛，正是道破天地大化，而劍氣如微塵，卻是道家知微的高深道境了。

　　隨著草木枯萎，假山流水漸漸消失，只剩下一些煙氣。

　　而自泥土里，微塵劍氣如雨后春筍冒出，園子便如雨過天晴。

　　煙消霧散。

　　李青衣的青衣出現(xiàn)許許多多的孔洞，春光若隱若現(xiàn)。

　　徐清緩緩睜開眼睛，瞧著兩只白鷺，背劍負(fù)手而立道：“這兩只白鷺也知道生之可貴啊?！?p>　　李青衣滿面頹唐，道：“你既然能破我的陣法，找出我的真身所在，為何不殺了我，一了百了，難不成你這等得道高人，還會覺得殺了我不解氣，要讓我生不如死?！?p>　　如她所料，徐清確實(shí)沒使出那碎虛一劍，可是他劍氣如微塵，無孔不入，無所不至，一樣不是她能應(yīng)對的。

　　徐清暗道：“我這剛恢復(fù)一些的法力，又為你耗去三成，要是殺你，怕是耗盡我現(xiàn)在的法力都未必夠?！?p>　　他自不能實(shí)話實(shí)話，看向李青衣道：“我可以不殺你，但你得依我三件事?！?p>　　李青衣道：“哪三件？如果我做不到，你還是直截了當(dāng)殺了我吧?！?p>　　徐清微笑道：“第一件便是今后不能做傷天害理之事，無論是為什么原因。”

　　李青衣遲疑片刻，她好一會才道：“我不是真的想作惡，只是著實(shí)有不得已處。不過這件事，我還是依你。”

　　徐清輕輕點(diǎn)頭，他見李青衣的神情如釋重負(fù)，還有一些對他的感激之情生出，心想這人倒也本質(zhì)不壞。他猜測對方是因?yàn)樗屗欣碛刹蛔鰤氖?，心里少了?fù)擔(dān)，故而感激。此前他對李青衣說不相信她，其實(shí)也是想刺激對方，倒不是真看清了對方的為人。

　　徐清悠然道：“第二件事，我想讓你幫我將天理教的圣女抓來?！?p>　　李青衣點(diǎn)頭道：“這事不難，第三件呢？”

　　徐清笑了笑道：“總之不會是讓你十分為難之事，不過我暫時沒想好。”

　　李青衣道：“那我都答應(yīng)你，不過你為何不問我降下旱災(zāi)的緣由？”

　　徐清道：“以你的神通境界，不像是那么容易被人威脅，想必你需要指使你的人幫你做一件對你極重要的事，方才答應(yīng)了對方。我只是想讓你幫我，又沒打算幫你，所以我問你這些事干什么？你自己的麻煩，自己解決。

　　我多嘴送你一番話。

　　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你如果還想做回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可以靠自己了卻心愿，何必卑微下賤地求人?！?p>　　他說完話，再不看這旱魃一眼，飄然離去。

　　離了花園，徐清的聲音再度悠悠響起。

　　“龍君，該下雨了?！?p>　　一時間，風(fēng)來雨落，電閃雷鳴。

　　那磅礴大雨，淋了李青衣一身，她許久未曾如此狼狽，亦許久未曾如此心如晴空朗月般自在。

　　她最后朝徐清離去的地方深深一拜，到今日，她才算復(fù)生世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