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秋來,咸陽郡治長陵邑一片繁華。這時,在東道上天使官一路風塵來到郡衙,“圣旨到,咸陽內(nèi)史王猛聽宣!”
王猛趕緊面北朝南肅靜接旨,就聽得天使官用抑揚頓挫的聲音念道,“咸陽內(nèi)史猛聲彰出納,所在著績,有臥龍之才,宜入贊百揆,絲綸王言,可征拜侍中、中書令、領京兆尹?!?p> 王猛一聽大感意外,沒有想到天王苻勝對自己是這般重用,遂跪在地上,恭恭敬敬領了圣旨,謝了天恩。然后與天使官相互寒暄,自不必說。
在這三九個字的圣旨里,天王苻勝一上來就表彰了王猛在咸陽內(nèi)史任上的顯著成績,接著用了《堯典》:“夙夜出納朕命”中的“出納”喻其功威顯著,美名遠揚,有實踐經(jīng)驗,緊接著大贊王猛具有諸葛亮之才,所以應該入朝柄政,總領百官。
“絲綸王言”是苻勝取用《禮記·緇衣》:“王言如絲,其出如綸”之意,君王的言語,如絲之綿長,如綸之垂展。苻勝用在這里喻其殷殷之情,天地可鑒,是表示對王猛的信任和期望。
王猛由郡守一級的咸陽內(nèi)史任上,驟升為侍中、中書令、領京兆尹,三官加身,寵榮罕見。要知道,侍中不僅為三公的加銜,而且直接參與朝政,掌詔命起草等。
中書令,在西漢時多由皇帝最信任的人擔任。司馬遷曾任此職,是中國史上第一位中書令。漢元帝時中書令權勢甚至比丞相都大?,F(xiàn)在天王苻勝將其職授命給王猛,形同丞相。
京兆尹,如同長安市長,掌治京師畿輔全面,參與朝議,治所在長安,那權力是十分了得。也可以是管理著京師所有人的吃喝拉撒尿。什么地方勢力、什么一方市民,統(tǒng)統(tǒng)屬于王猛管理。
另外,奉詔討逆的驃騎將軍鄧羌、秦州刺史啖鐵等,也已將高離討平,現(xiàn)在鯁直不阿的鄧羌,被詔命為御史中丞,將與王猛一起協(xié)規(guī)齊志,整頓綱紀。
王猛到了京兆尹任上后,這一天他命人將一些積案的文書,都拿來給他看。他看著留意著,就把比較突出的案子檔案,投放到了一邊。在他初步看來,這里面可能有錯案、冤案、假案等,一共有二十多件。
這時,他看著看著,就注意到一個名叫強德的人。因為自己在朝為官時間短,對有些大貴勛臣還不太了解,只知道他是國舅、特進、光祿大夫,其他情況就不清楚了,遂向左右打聽。
王猛問后,見左右?guī)讉€人面有難色,看來是不想講或者怕講。見此,王猛不由得一愣,心說強德怎么了,我得了解了解。
臨近中午,王猛一個正在整理文書,聞有人敲門,他讓了一聲:“進來!”
門聲一響,進來一名文案(秘書),他低聲說:“王相公(這里的相公可不是后世那個意思,而是丞相的別稱),小人知道一點強德的事情?!?p> 這位文案姓馬名寧,王猛到任沒有幾天,也不怎么熟悉。不過,他倒是講出了一點實情。
原來苻秦開國皇帝苻健妻強太后,也就是苻勝的便宜老娘,有三個弟弟:大弟弟強平,是一位愛國忠勇的大臣,為人清素剛嚴,骨鯁貞亮,去年的時候得病去世了,苻勝還為此罷朝三日以示哀悼。
二弟弟強國,原本官居侍中,善于弄權,以佞幸進,可因為他是苻柳的謀主,自然是在苻勝上臺之后,倒了大霉,受苻柳謀反案子的牽連,他被流放河湟,今年開春更是死在了那里。
三弟弟就是這個強德,特進、光祿大夫,左右號之“強爺”,平時酗酒豪橫,掠人財貨、子女,為百姓所患。
長安有東市、西市、南市、北市、柳市、直市、孝里市、交門市、交道亭市等九市。班固《西都賦》有:“九市開場,貨別隧列,人不得顧,車不得旋,闔城溢郭,旁流百廛,紅塵四合,煙云相連,”一派繁華,看不完的勝景。
就是在這九市上,強德約在五“市”上有門面,數(shù)量之多,可以說夾橋夾街,市樓重屋,價值連城。
“其得來的手段,從所發(fā)生的過程來看,好像多是巧取豪奪,掠人財貨。其它先不說,就說強德在洛城門外長安北市的百余間門面。其每月掙回的銀子可以用車拉;一年就可以掙回一座小銀山,這還不包括他在北市所開的賭場、妓樓、摸金館等”馬寧嘆口氣說道。
“噢?看來這位手段不少嘛?”王猛不禁問到。
“是的。幾年前強德在北市街面購了九處店面,每一處兩至八間不等。后來,不到兩個月,所控店面驟升至九十多間??墒墙酉聛砭陀朽崱㈤?、李三家人跑到京兆府衙告狀。
這三家人各告的是胡、楊、蔣三人,主要是告他們用武力或者花言巧語,移花接木侵占了自己的店面。
可是當時的京兆尹在審理時,見被告所持地契等手續(xù)齊備、合法,沒有什么怪異現(xiàn)象,所以就推翻了原告的所謂‘他們用武力或者花言巧語,移花接木侵占了自己的店面’的事實?!瘪R寧說道。
王猛聽到這里,默默地點了兩下頭,馬寧繼續(xù)說:“這樣又過去了半個月,有一天一大早,有人跑到府衙,說是在長安北市的十字大街的一處店面樓閣十余間,像燒紅了半邊天,盡被焚毀。京兆尹一聽大吃一驚,連忙派出衙役前去察看,一看這才知道,這都是國舅強德的房子,而且均有地契等手續(xù)?!?p> 后來,大約過了近一個月時間,忽然有一人行至衙前,擊鼓鳴冤,狀告國舅強德燒了他家在長安北市十字大街上的店面樓閣十余間和害了他的家人。
接下來一直到今天也不見那人再來。有的說可能被強德派人給害了,也有人說是因為被逼無奈,遠逃它鄉(xiāng)去了?!瘪R寧最后說道,“王相公,這位國舅極得太后恩寵,飛揚跋扈不可一世,不是個善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