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少爺…...那件衣服真是我親手做的,只是….只是拿富貴之家的樣衣比著做的。”這是翹姐想了半天才想出來的最合理的解釋。
“哦,那,謝謝了。”“晚上我不過來吃飯了,待會,讓黃師傅包五斤牛肉,再拿一條黃河大鯉魚,記住,要金色的,跟我回家做一碗醒酒湯,這茶,還是有點不對口味?!毙彀舱f著話,站了起來,準備往外走。
“撲通!”翹姐沒來由的跪倒在地,一把抱住了徐安的雙腿。
“安少爺,是我太忙了,讓富貴之家?guī)臀易隽艘患?,不,是我去富貴之家?guī)湍ㄗ隽艘患甭N姐一頓解釋,有些語無倫次。
“翹姐,你這是做什么?”今日偶然知道翹姐對自己撒了一個溫柔的謊之后,徐安已經(jīng)在心里決定,今后把酒樓所有權(quán)送給翹姐,但,兩人以后也不再有任何關(guān)系,因為徐安不喜撒謊的人。
蘇大嫂,雷大叔,張大叔等工具人,都對徐安很是忠心,甚至今日雷大叔說出擴大店鋪的時候,徐安也覺得很正常,但他就是不喜歡有人哄他騙他。
“起來吧?!毙彀厕D(zhuǎn)身把翹姐扶起,深深看了一眼翹姐,發(fā)現(xiàn)這女子越發(fā)水靈了,紅潤潤的臉蛋,粉紅色櫻桃小嘴,很可人的樣子。
“其實,我很喜歡這件衣服…..只是,以后是什么就是什么,我真的不在乎是不是你親手做的,我只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哄騙于我,你的奴籍,酒樓開業(yè)前,我去官府銷過了…..”
說完,徐安邁步走出了酒樓,沒有回頭,當然,這個時候,徐安依然沒有改變要跟翹姐了斷了關(guān)系的念頭……..
而翹姐則是淚流滿面,心里暗暗發(fā)誓要好好工作來報答徐安,以后絕對忠貞不二。
黃師傅一手提著竹筐,一手牽著韁繩,悶不吭聲往徐府方向走,當路過裁縫鋪的時候,張大牙正在埋頭苦干,眼里是衣服,腦子里想的卻是這加急定制的衣袍該收多少銀子合適。
回到府里,徐安望著空蕩蕩的大宅院,覺得是時候在院子里添點什么了,因為太安靜了,總是靜悄悄的,也不太好。
“黃師傅,要不你把魚先放廚房水缸里,我現(xiàn)在頭有點暈,等睡醒了,我自己做吧?!?p> 前世徒步每一天都是自己做飯,做點魚湯那是不費多少功夫的,更何況,現(xiàn)在他就想睡覺,魚湯放時間長了就不鮮了。
黃師傅一直在回想著翹姐的問話,所以只是嗯了一聲,把魚和作料放下,牛肉切好裝盤,去后院馬廄拴好小紅馬,關(guān)上院門回酒樓了。
這一覺直睡到張大牙在鋪子里左等右等也不見人,只好親自上門討債的時候,哦不,應該是送衣服來了。
徐安收下衣袍,隨手丟給了張大牙十兩銀子,連院門都沒讓進,本來張大牙準備了一肚子話,什么時間緊啦,趕工很累啦,料子很好啦,針線工很精細啦的由頭,總之就是變著法的,想要多薅一把徐安的羊毛。
誰知,徐安直接價錢翻翻,十兩銀子嘎嘣脆的丟過來,愣是把張大牙砸得暈暈乎乎的。
“十兩,哈哈,多出來五兩,晚上去…..嘿嘿。”想起半年前在窯子里的那一次消費,張大牙覺得身上好像有條腿橫伸了出來。
且不管張大牙如何如何,單說徐安,回屋隨手把衣袍掛在衣服架上,撲在軟軟香香的床榻上繼續(xù)悶燈瞇。
直到日薄西山,徐安才餓醒了,眼睛迷糊的,看了一眼窗外昏黃的天空。
“這葡萄酒后勁就是大,酒勁還未下去,還好有準備?!?p> 徐安揉了揉兩側(cè)的太陽穴,起身朝廚房走去,麻溜從水缸撈起金色大鯉魚,熟練的刮鱗去腮,下鍋,添水,放入作料,生火。
不一會,香味冒了出來,就著牛肉,舒舒服服喝了兩大碗之后,徐安后背微微有些發(fā)汗,渾身舒坦,頭也不再暈乎了。
在院子里做了幾套廣播體操,沖了個涼,穿著背心短褲,躺在竹椅上,心里合計著王福安三人此時應該在學院的宿舍里就寢了,學院有規(guī)定,一更前回寢,二更前必須人定。
徐安現(xiàn)在雖說守孝一年屆滿,可申請復學的申請他還沒交,所以學院也不能強行讓徐安復學,畢竟,當初退學時徐安的狀況非常差,誰知道現(xiàn)在恢復好了沒有,因此,學院也不催促,只等徐安自己主動申請。
所以,徐安現(xiàn)在想什么時候睡,就什么時候睡。
夜幕降臨,當涼風漸起,兩側(cè)太陽穴忽然隱隱刺痛的時候,徐安才嘆息一聲,從竹椅上起來,朝著書房走去。
書房古色古香,進門是一架山水屏風,繞過屏風之后,是會客室,會客室的一側(cè)有個角門,里面就是書房。
書房內(nèi),西墻是書架,南墻是古董架,北墻上掛著一副秋日海棠美景圖。
中央是,一張實木辦公桌和一把暖玉椅子。
關(guān)上門,坐在椅子上之后,徐安好像拿寶貝似的,小心翼翼從抽屜里拿出來一個碗口大小的銅盒,打開蓋子,里面躺著一個豆大的小黑塊,放入桌上的硯臺之中,倒上點清水,開始細細研磨。
研好墨之后,徐安鋪上宣紙,拿起毛筆,深吸一口氣,蘸墨,凝神,運筆,寫下幾行草書,字跡蒼遒有力,一筆一劃毫不拖泥帶水,赫然是:朝辭白帝彩云間,千里江陵一日還,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徐安停筆,坐在椅子上,任那散發(fā)出來的墨香繚繞整間書房,鼻息微動,一縷縷墨香入喉,感覺腦袋即將全面爆發(fā)的疼痛被壓制了下來,而且腦子也變得清朗了很多,這幾日想不明白的事情,都有一種豁然之感。
等墨香消淡,徐安繼續(xù)書寫,這次寫的很快,也很流暢,龍飛鳳舞,筆走龍蛇,一撇一捺均是彰顯出這些日子勤練的效果,等宣紙上的墨跡干了之后輕輕翻過,然后繼續(xù)寫
如此,一直寫了三四張,墨汁用完之后,房間里全是墨香,半炷香后,徐安的頭疼之感徹底消散,而且感覺自己的神魂與這具軀體之間的聯(lián)系更緊密了幾分,甚至腦海中的諸多執(zhí)念也稍稍減弱一些。
“唉,墨已經(jīng)用完了?!薄耙膊恢F(xiàn)在幾點了,要不去飄香樓一趟?”
徐安一邊心里想著,一邊舒展了一下胳膊,準備走出書房。
撲棱棱……
忽然一只黑鴿子穿過窗臺上,隔著窗戶,沖著徐安咕咕亂叫。
徐安見了,不怒反喜,快步走出書房,將黑鴿子抓在手里,奇怪的是這黑鴿也不反抗,顯得十分安靜。
徐安從鴿子左腳上解下一個小紙卷,展開一看:鬼市已開,地點,梅山紅石谷。張有智。紙條后面是一副簡易路線圖。
“哈哈,張大叔終于來消息了。”
肉鋪掌柜退伍老兵張大叔,長年在戰(zhàn)場上廝殺,患上了腦疾,每每陰天下雨,就頭疼不已,沒辦法,這才退伍返鄉(xiāng)。
可回到村子里之后,家里的父母姐妹因為戰(zhàn)亂,早就逃得不知所蹤了,于是張大叔就來到了宣武城,準備在逍遙閣發(fā)布一個尋人啟事。
無奈逍遙閣要價太高,張大叔那點退伍安家費就是全拿出來,也不夠,徐安恰好碰上了,主動掏了三十兩銀子,幫張大叔發(fā)布了一個消息。
張大叔自是感激萬分,為了早點還清欠賬,張大叔就想用那點安家費開個肉鋪。
老張家祖宗四代都是賣肉的,其他的生意,張大叔也不會做。
那么問題又來了,這宣武城南區(qū)雖是遠離政治經(jīng)濟中心的北區(qū),可也是寸土寸金,一個小一點的店鋪,租下來一月最少需要四五兩銀子,再置辦些賣肉工具,沒有個二三十兩是拿不下來的。
而這個時候,翹姐的悅滿樓剛剛開業(yè),也需要各種新鮮的肉類,徐安索性就把產(chǎn)業(yè)鏈深挖了一下,不僅出手在早市街高價盤了一個店鋪,而且還給了張大叔二百兩紋銀,作為啟動資金。
如此,張大叔這個賣肉工具人粉墨登場了。
別看張大叔長得五大三粗,可做生意卻是很講究的,剛開始是從一些牧豕人(也叫放牧人)手中購買豬、羊、雞、鴨等牲畜。
后來生意鋪開了,就把那些已經(jīng)退伍的老戰(zhàn)友找了過來幫他放牧并兼顧捕獵。
這個年代還沒有專門圈養(yǎng)牲畜的事情,一來是糧食匱乏,成本太高,二就是這個時代的豬還沒有經(jīng)過閹割,味道很大,達官貴人是很少吃豬肉的,大都是社會底層的人才吃,所以銷量不高,當然價格也不貴。
徐安記得古中國也是自宋朝經(jīng)過蘇東坡改良之后,豬肉的食用人群才逐漸增多。
這也是悅滿樓生意火爆的一個原因,因為整個大宋國,只有悅滿樓一家有紅燒肉,梅菜扣肉,粉蒸肉,煙熏臘肉,紅燒蹄髈,紅燒肘子,烤豬腰,烤豬鞭等等。
張大叔有個本地的老戰(zhàn)友,有一日見他頭疼病又發(fā)作了,便幫著出了一個主意,說是去鬼市看看。
鬼市里的物品五花八門稀奇古怪,而且進入鬼市的會員,都是三教九流中有些本事的人,興許能找到解決頭疼病的方法。
結(jié)果去了之后,還真找到一個了良方,一個金燈寺的老和尚賣的一種檀夕香可以舒緩頭疼,不過價格很貴,一根檀夕香十兩金子,一百根就是一千兩黃金,折合銀子就是一萬兩,而且老和尚要求,要買的話,必須要全部買下。
張大叔現(xiàn)場試驗了一下,覺得效果不錯,當場表示可以全部買下,老和尚自然不會放過這么肥的香油人,就暗中指使張大叔先離開鬼市,然后老和尚再離開,最后兩人在外面私下交易。
這樣的交易方式,其實是打了鬼市規(guī)則的一個擦邊球。
鬼市規(guī)矩,必須以貨換貨,而且自備好銀兩,以便交易完成之后,鬼市組織者進行抽成,一般一次交易的抽成也是寥寥的,但勝在量多。
就這樣二人先后離開了鬼市。
出了鬼市,張大叔就在想,他現(xiàn)在手里的銀子只能湊個三千大幾百兩,根本吃不下一百根檀夕香,所以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徐安。
徐安正為每晚定時定點爆發(fā)的頭疼病發(fā)愁呢,一聽這檀夕香有止痛的作用,當下也沒試驗,就匆忙出去籌措銀兩,其實徐安身上有銀票,故意在外面轉(zhuǎn)悠了一圈,又跟小魚兒聊了會天之后,這才折返回家。
很快,交易完成,而且雙方也約定了好后續(xù)供貨事宜。
經(jīng)此事之后,張大叔對徐安越發(fā)忠誠了,試想一下,這個世上,有哪一個老板因為員工急需用錢,而自己兜里錢不夠,還跑出去借的?徐安就是這楊樣的奇葩老板,當然他也知道,這幾千兩銀子花出去,比支持張大叔開肉鋪的情誼要重很多,如此一個999的老鐵工具人誕生。
臨別的時候,老和尚覺得徐安年紀不大,為人卻是重情重義,實屬難得,于是慈悲心大發(fā),就想給徐安開開光。
這里開光的意思就是,佛法加持,讓好人一生平安,百邪不侵。
對此,徐安渾然沒有在意,不過也沒駁了老和尚的慈悲心腸。
最后,老和尚在給徐安開光的時候,發(fā)現(xiàn)徐安的神魂好像有些問題,非是檀夕香可解,于是指點徐安,去找一種天然石墨,息神石。
巧的是,這種息神石在鬼市中也有賣的,于是徐安在老和尚的引薦之下,連夜去了鬼市,用檀夕香跟一個昆侖山虛云觀的年輕道士換了一大盒息神石。
最后,徐安還跟年輕道士約定好,在第二次鬼市開的時候,再次交易。
鬼市開市的時間是不固定的,只有湊夠了一百個易貨人以上才會開啟。(所謂易貨,就是指在買賣雙方之間進行的貨物或等值貨物的直接交換,不涉及現(xiàn)銀收付,也沒有第三者介入,鬼市組織者只按交易次數(shù)進行抽成,這個時候銀子才能發(fā)揮作用。)
而且鬼市具體的開啟時間和地點,都是以會員通知會員的方式進行。
張大叔的會員號剛好排在徐安上面,因此,今晚,張大叔接到上一個會員的通知之后,馬上通知了徐安。
相信以后,徐安也會負責通知其他后加入的會員。
總之這鬼市規(guī)矩很多,不過鬼市內(nèi)的物品真的是五花八門,稀奇古怪,而且個個價值不菲,。
吱呀!
后院小門打開,一襲黑衣,臉上畫著墨彩的徐安,背著一個木匣子,披著斗篷,戴著斗笠,騎上小紅,趕在二更宵禁之前,故意繞了幾個彎,自東門出城而去。
徐安騎著小紅一路疾馳,方向三十里外的梅山。
梅山,原本是前朝皇家的狩獵園,八年前,前朝兵敗如山,皇帝萬天下重傷逃至梅山,最后被圍,無奈飲劍自刎。
再后來,大宋建國,梅山就成了廢棄之地,不過,梅山上的怪獸倒是挺多的,反而養(yǎng)活了不少獵戶。
這次鬼市開啟之前,山里的怪獸開始集體暴走,獵戶們也不敢進山,這就是雷大叔提醒徐安的原因,當時徐安并不知道這次鬼市開啟的地點就在梅山,直到今晚,才終于明白。
此時,徐安已然來到梅山腳下,按照紙條上的路線圖,徐安驅(qū)馬進山。
剛開始進山道路很寬闊,后來漸漸狹窄,直到過了半山腰的時候,路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廢棄的橢圓形廣場林立在樹叢之間。
這是前朝皇族們狩獵時搭建帳篷之所在,徐安見廣場邊緣的林子里,有不少馬匹,想來是那些參加鬼市的會員的坐騎。
下馬,把韁繩栓在一顆松樹上之后,徐安身形一閃,沒入了樹林之中。
沿著一條小溪,一直往前走,約有半個時辰后,前面赫然開闊,一個紅色峽谷,出現(xiàn)在了眼前。
峽谷兩側(cè)各立著兩個高腳大油鍋,油鍋中燃起熊熊火光,照亮了谷口。
這條峽谷,寬二十余丈,進深三里多,兩側(cè)是紅色懸崖峭壁,峭壁上布滿了花草,如果白天進來,這里景色很是迷人,否則前朝皇族們狩獵累了,也不會把這峽谷當做暫時休整的地方。
在谷口查驗了會員腰牌之后,徐安邁步進入谷內(nèi),其實谷內(nèi)的道路,也就是條凹凸不平的石板路,盡頭是一掛銀瀑,一條小溪伴著石板路蜿蜒流淌,嘩啦啦的溪水聲,平添了幾分空谷之靈動。
石板路一側(cè)則是一個個攤位,身穿寬大衣袍的攤主們盤坐在地,一言不發(fā),只是與那些前來易貨的會員拉手比價。
所謂拉手比價,就是兩個人不出聲,用寬大的衣袖遮擋,兩個人摸著對方伸出的手指,當價格合適,兩人相互拉一下手,交易就算完成,這種交易方式也叫做袖里吞金。
徐安這是第二次來鬼市,因此也是見怪不怪,一邊往里走,一邊環(huán)視兩側(cè),以期找到那位年輕道士。
嘿!
果然守約。
只見不遠處,有個面如冠玉,身形中等偏瘦,發(fā)絲高挽插著道簪,一襲青色道袍,在谷風吹蕩下,獵獵作響,正是上次跟徐安交易的年輕道士。
徐安不由得加快腳步,可是他還沒有走幾步,就發(fā)現(xiàn)一個披著暗紅色斗篷的黑大個,向著年輕道士伸著胳膊,而年輕道士卻是沒有理會,二人正在僵持之中。
等徐安來到近前,年輕道士這才松了一口氣,今日鬼市開啟,年輕道士第一時間就趕過來了,只是沒想到的是,剛一來,就碰到個執(zhí)拗的。
黑大個一直伸著胳膊,想要跟他交易,就這么持續(xù)了快半個時辰了,年輕道士為了師傅的囑托,為了不毀與徐安的約定,也是堅持不交易,二人就這么干耗著。
徐安來到近前,借著火光掃了一眼黑大個的腰牌,上面刻著玖拾七,也就是說,這位是97號會員。
既然知道了對方在鬼市的身份,徐安也不再擔憂什么,直接伸手與年輕道士拉上了,年輕道士先是抓住徐安的手,一陣激動,表示你可算來了,價格與上次一樣,一斤息神石,一百根檀夕香。
價格沒問題,交易很快完成,約定了下次交易的數(shù)量,交了定金之后,年輕道士背著木匣子,一閃身繞過黑大個,徑直離谷而去。
鬼市有規(guī)矩,每個離谷的會員,在離谷后的一炷香內(nèi),鬼市所有人不許離開,這也是為什么鬼市一經(jīng)開啟,時間短則一兩日,長則三五日的原因所在,一切為了會員的安全著想,一炷香時間足夠走得很遠了。
徐安將裝有息神石的銅盒用黑布包好,系在身后,就準備等一炷香后離開,至于如何躲過宵禁,他早有安排,在城外五里張大叔家休息一晚即可。
呼!
徐安剛要邁步離開,那黑大個一個旋風轉(zhuǎn)身,亮了一手絕活的同時,也把徐安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