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橋大營軍帳中,等了一個時辰的馮豫,終于意識到不對頭。
一邊召集兵卒,一邊向呂通通報,他要進入荒原巡視。
這么好的機會,呂通當然不會挑明阻攔,趁勢提出跟隨馮豫一起,說是正好順路監(jiān)察流民。
馮豫皺了皺眉,雖然覺得有些麻煩但沒法拒絕。
打開營門,五十名全副武裝的禁軍士卒,殺氣騰騰直撲韓記中軍營寨。
韓記大營門口,元十四與張誠閑聊。
“十四哥,這地盤打下來了,要不要俺替你物色個婆娘?”
元十四哈哈一笑。
“老張,你特娘的也是條漢子,成天干這保媒拉纖的勾當,還要不要臉?再說俺有老娘,有二郎,一輩子夠了,沒事討個祖宗回來,是嫌自己太清閑了么?”
張誠嘿嘿一笑道:“拉倒吧!三十來歲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有個軟軟乎乎的婆娘暖被窩他不香嗎?”
元十四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啐道:“別花花腸子,待會指揮使惱火起來剁了你,那幾個婆娘遲早替別人暖被窩!”
張誠黑了臉,一疊聲的“呸呸呸”!
“你個黑心腸的,是不是早就惦記上俺那幾個婆娘了?以后上陣俺可得提防著你下黑手……”
話音剛落,南方一陣雞飛狗跳的動靜,流民群落中赫然沖出一隊軍卒,直奔寨門而來。
元十四正色提醒道:“老張,別扯了,正主來了!”
張誠瞥了一眼,全然不屑地呸了一聲,卻一本正經地佇立于營寨門口。
五十名兵卒各執(zhí)刀盾長槍以及弓弩,以半月陣形將營門圍了起來。
見營門口拴馬樁上正是家兵的坐騎,馮豫心中火氣陡然上涌,當下催動戰(zhàn)馬來到元十四張誠面前。
爺爺懶得搭理你們,你們這幫潑鳥還蹬鼻子上臉,活得不耐煩了嗎?
單手抬起長槍直指認識的張誠,喝問道:“殺豬佬,既然俺軍中的戰(zhàn)馬在此,想必俺的親衛(wèi)也在這營中吧?”
面對幾乎刺到鼻尖的槍尖,張誠面不改色,身形動也不動。
馮豫沒想到對方能夠如此鎮(zhèn)定,其實他并不知道,他來之前韓記大營便針對馮豫做了很多布置。
在有意扣留了馮豫親兵之后,韓逍遙早就猜到馮豫肯定會來。
馬八斤作為馮豫最大的黑手套,這次虧得血本無歸,幕后大佬怎么能忍得???
韓記不去拜門子,又扣留傳令人,面子里子全砸了,性情火爆的馮豫不僅會來,而且絕對是以武力壓制。
而這一切,正是韓逍遙所期待的。
想要有所作為,必須一統(tǒng)荒原打下堅實的基礎,但浮橋大營是繞不過去關節(jié)。作為軍事方面的最高長官,肩負控制流民勢力的使命,馮豫絕無可能答應韓逍遙的這種要求。
一萬多流民,擰成一股繩,哪怕韓逍遙沒有興風做浪的心思,也必然是朝廷各級官員寢食難安的噩夢。
那么,韓逍遙可以退縮并放棄機會嗎?
答案不言而喻。
如今的大宋表面上繁花似錦,實則上千瘡百孔,韓逍遙無法做到卑躬屈膝然后坦然接受這種腐朽的規(guī)則。
而且,以大宋朝廷自上而下一貫慫包的尿性,即便擁有百萬軍隊充其量不過是紙老虎。
只要秀出足夠強大的肌肉,那些外強中干的官員包括馮豫就會嚇得屁滾尿流,等他們冷靜下來必定會老老實實的爬過來跪舔。
所以,韓逍遙沒有退路,韓記也不能慫!
寧鳴而死,不默而生!
既然做了決定,韓逍遙有理有據地說服了韓記一干高層,同時精心預備了多種應付手段,元十四與張誠也他是精心挑選出來安置在門口的。
張誠心中有底,便安安靜靜地回答:“馮指揮,俺叫張誠,大名府人,不是啥殺豬佬殺狗佬。
您問的事,俺倒是想起方才確實有個硬闖寨子的兇徒,手持利刃意欲傷人,更想刺殺俺們韓記商會的會長。
至于這個歹人,是不是指揮使的親衛(wèi),小民實在說不好?!?p> 呂通差點笑出聲來。
韓先生高明??!
這段有理有節(jié)的說辭必定出自韓逍遙之手,相當于反送了馮豫一個軟釘子。
馮豫心中惱火,卻又不愿意在呂通跟前丟了面子,只得嘿嘿一笑道:“你們定是刑訊逼供!趕緊把人交出來,若是抗拒不從,休怪本指揮使不講情面。”
韓逍遙這時從屋內走了出來,因為等待時機,所以呂通沒有聲張,只在一旁看戲。
韓逍遙來到門口看見呂通,心中更是安穩(wěn)。
上前拱手說道:“在下韓逍遙,韓記商會的會長,這位想必是馮指揮使,親臨寒寨我等不勝榮幸,遠來即是客,不如進來喝杯熱水?”
不管好客惡客,寒暄兩句應付應付,反而不會失了身份。
馮豫打量著韓逍遙,見其骨瘦如柴卻神采飛揚,眉宇之間一股傲色格外鮮明。
果然,貨比貨得扔!
馬八斤那個酒囊飯袋輸的不冤,此人年紀輕輕卻旦夕間扭轉乾坤,此次萬萬不可大意。
“你便是這里的話事人?”
“承蒙弟兄們抬愛,韓某卻之不恭,只得勉為其難。涉及韓記事務,本人作為代表還是能說話算話的?!?p> “好!”馮豫等的就是他這句話,上前一步,居高臨下說道:“方才你們承認抓了俺的親衛(wèi),現(xiàn)在是自己把人交出來,還是俺讓人打進去?”
韓逍遙皺著眉反問道:“敢問馮大人,若是韓記的人騎馬沖撞浮橋大營,再動刀砍殺兵卒,更是伺機威脅您,不知指揮使以為該如何處置?”
馮豫環(huán)顧眾人,明知韓逍遙不懷好意,為了維護禁軍威嚴也只能說道:“沖撞大營,殺傷軍卒,意圖威脅軍官,觸犯任何一條,按軍法當斬!”
韓逍遙點點頭說道:“指揮使麾下果然軍紀嚴明,韓某佩服!所以,軍有軍法寨有寨規(guī),適才那名歹徒因為觸犯韓記寨規(guī),被我方抓獲是其咎由自取。
我這里考慮了兩個處置辦法,一是移交衙門審判,二是在韓記禁閉兩日,指揮使以為哪種方式比較妥當?”
馮豫忍耐多時,此刻也不免火大,手握槍柄冷冷地說道:“什么韓記?俺看你這里倒像個賊窩,八成圖謀不軌?”
呂通在心里搖了搖頭,若真的扣上謀反的帽子,先不說韓逍遙下場如何,單單他馮豫第一個就跑不掉。
這是被韓逍遙氣糊涂了!
韓逍遙微微一笑道:“圖謀不軌可不是您空口白牙說說的,若你認為自己的話就是王法,韓某引頸就戮又何妨?只是,指揮使敢認么?”
馮豫吃了一驚,這小子太陰損了,這頂大帽子他實在戴不起,萬一被有心人斷章取義,隨時都可能引來無妄之災。
此子留不得!
也顧不得身后的呂通,當即殺氣騰騰地喝道:“爾等滿口詭辯之辭,定然心懷不軌,馮某受朝廷委托鎮(zhèn)壓不臣,有先斬后奏的便宜之權!全隊準備進寨抓捕主謀,若有阻攔格殺勿論!”
五十名軍卒豎起刀槍向前壓了一步,齊聲高呼:“格殺勿論!”
看到馮豫準備動武,呂通吃不準韓逍遙是否會退讓,卻見對方不避不讓,微笑著沖后方招了招手。
霎時間,大批人員從門后源源不斷地涌出,而寨墻上也瞬間站滿了人。
只掃了一眼,呂通便判斷出涌現(xiàn)的韓記隊員足足有兩百之數,而且各個手執(zhí)棍棒面無懼色。
這是早有準備了?。?p> 想想也是,對方不是莽撞之人,既然敢扣押親衛(wèi),不可能抻著脖子等死。
不過流民們眾志成城反抗官軍的態(tài)度卻讓他大為震驚。
其實,掙扎在死亡線上的流民很現(xiàn)實,誰給他們飯吃,他們就給誰賣命!
何況韓先生已經交代過,今天只需要壓制住官軍,今后才會有好日子過,否則還會像以前那么悲慘,所以個個鼓足了精神。
自從一戰(zhàn)之下打垮八大王,昨夜又受到鐘福英雄事跡的感染,眼下韓記安保隊員的士氣高昂,頗有銳不可當的勢頭。
韓逍遙依然笑著說道:“既然馮指揮使不分青紅皂白硬要欲加之罪,那我們韓記安保又該如何?”
兩百余名隊員此時異口同聲地高呼道:“奉陪到底!”
聲浪撲面而來,不僅五十名禁軍為之色變,就連馮豫的坐騎也焦躁不安,來回跳躍嘶鳴不止。
馮豫好不容易安撫住坐騎,再看到對方談笑間流露出的豪橫,不禁心悸。
這些泥腿子的氣勢居然比自己麾下兵卒高出了一大截,雖然己方刀甲齊全,可經歷過陣仗的馮豫,猶豫半天始終不敢說出“進攻”二字。
萬萬沒想到,韓逍遙會選擇跟他硬碰硬,這無疑暴露了對方桀驁不馴的性子。
現(xiàn)在形勢實在不妙,早知如此就帶多點人過來,可世上沒有后悔藥。
這時,馮豫想起了呂通,感慨對方這次跟著一起來倒也不壞,于是扭頭看了看呂通,希望他出面調解。
呂通畢竟也受命蹲守浮橋大營,與馮豫勉強算是同僚,目前對方等于求援,正是賣人情的好時機。
于是沖他點點頭,呂通便從隊列中走到前方,沖韓逍遙拱拱手,笑道:“哈哈哈,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這都是誤會!馮指揮不過是開個玩笑,韓先生可莫要當真呀!”
韓逍遙變臉比翻書快,馬上笑盈盈地說道:“咦,原來呂管事也在,這真是再好不過!我以為馮指揮想考校韓記安??醇页燥埖谋臼?,所以特地讓他們出來方便貴客們檢閱?,F(xiàn)在,馮指揮,可滿意否?”
被韓逍遙當眾如此擠兌,馮豫臉上青一塊白一塊,好不容易才從牙縫里蹦出一句話。
“韓會長好本事!馮某領教了!”
?。T豫:沒想到今日,虎落平陽被犬欺!呂通:醒醒,你眼神不好,分明是哥斯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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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翰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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