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零八章 圣女圖
鄺野來不及看完,寒從背后起,將信紙一扔:“你……你在哪?這就是你想問我的問題嗎?有本事出來??!”
“公子,圣女與你說話了嗎?你怎么了?”門外傳來珞珞的聲音。
“我沒事,珞珞!你就在外面等我。我倒要看看他們除了會嚇人,還會耍什么花招!”
鄺野說完拿起第二個錦囊,三兩下拆開,展開信紙。
“玉笛之后:
那自然不是我想要問的問題。
如果你想知道這件事的答案,我可以告訴你。
另請,不要再扔我的信了。
圣女”
這一次看完信,鄺野不敢出聲也不敢動作了。
“圣女”就在附近,她能看見自己?可是字跡應當是先前留下的,難道她能預知自己所為?
可是這世上哪有這么玄的事。更可能是,被她如此“戲弄”過的人太多,以至于她根據(jù)前人的反應,推測了自己可能的舉動。
敵暗我明、下下之境。既已入甕,不過是要命一條!這么一想,鄺野反倒放松了起來。他收回了伸向第三只錦囊的手,將目光移向斑駁的墻壁上、黑色木框圍繞的畫。
那是一副用來裝飾的人物畫。
前景中,一位侍者打扮的女子占去大半畫幅。女人彎下腰正侍弄右手邊一株草植;她左后側(cè)是一張圓凳,上面臥著一只貓。景深處看得出是一座庭院,典型的九澤大戶人家所有,一座假山,一座擺放了圓瓷桌、椅卻空無一人的角亭。
筆墨有些年頭了,可是保存的很好,顯然不是酒肆原本之物。
掛在此處是何用意?
繪者筆力老道,成畫也算不得差,但只是中規(guī)中矩,說佳作是不夠的。
看得出作者極力想要表現(xiàn)一種偷閑之逸,但是人與物連同睡著的貓都顯得病懨懨的,不似“慵懶”反是缺乏“生”的欲望,就像被迫出現(xiàn)在畫中;要說這是故意表現(xiàn)“百無聊賴”,有“亢志青霄”的決心,但人物、動物的動作又偏大,內(nèi)容上也算不得“無為”。至于構圖,也是雜亂,整幅畫沒有太多意趣可言,更難說引人駐足欣賞。
書畫方面鄺野自己提筆不見得能驚天動地,但架不住好東西見得多,稍微還些心得。
這幅畫就是街頭巷尾落魄文人叫賣的那種批量裝飾畫;又或普通的酒肆、客棧想要裝點門面,卻又沒什么品味或出不起大價錢請名家繪制,因此隨意采買來遮擋墻壁上霉斑的。反正絕對不會是配得上好好收藏,需要尋得個好日子,在三、五知己的懇求下,才肯沐浴更衣請出來,悄悄盞卷細品的。
那么,為什么要特意掛出來呢?
畫面重點的確是位女子,但若召自己來此的真是“九澤圣女”,以其地位怎么不得用神仙、女官的形象來指代自己才更合適嗎?為何反用一位侍女自比?
鄺野想了想,對著畫中微垂下眼的女人輕聲問道:“你說自己的圣女,我剛才確也見識到了圣女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神通。鄺爺我是個頑劣,不夠資格見圣女真顏,因此圣女以錦囊與我對話??扇粑乙恢辈徊痖_第三枚錦囊,那會怎么樣?若我主動斷絕了通訊途徑,就算圣女真想問什么問題,卻也不就‘說’不出來了嗎?”
鄺野說完轉(zhuǎn)了個身,又細細打量了一下周遭,用玉笛挑了挑掛畫四角。
“以你們意思,圣女不是凡俗。但總得有凡俗代勞布置這里的一切吧?你們愛演,鄺爺我就陪你們演!既然圣女能聽到我的音聲,那就請你手下來相見。鄺爺多謝圣女大費周章邀我前來做客,但我一閑散之人,在此等個十天半月無妨?!?p> 鄺爺說完沒閑著,將玉笛收回腰間,再將第三只錦囊握在手中,大搖大擺走了出去,來到屏風后看見等待的女孩,將手中之物放在她手心,耳語道:“圣女的東西,你幫我藏好。一會人來了,我說第三個錦囊不見了,他們定會搜我?!?p> 珞珞接住錦囊,盯著看了許久,沒有說話。
鄺野以為她害怕,摸了摸珞珞的腦袋:“你這孩子,那些裝神弄鬼的家伙就是想讓你怕、讓你臣服,再讓你受他驅(qū)使、為他做事!若真是神仙,無所不知,還求我做甚?珞珞,只要你不怕他,他的神使光暈也就碎了。”
說完,鄺野挨在她身邊盤腿坐下,又用袖子擦了擦灰突突的木板地,拍了拍:“來,坐下一起等人??纯词ヅX得要威脅鄺爺我,需派幾人來?……怎么了?你這般盯著我做什么?”
鄺野說這句話時,并未料到后面之事。
府衙地下審訊室。
“你冷靜些。”蘇尹想安撫楚衡,站起身,將暖爐放在椅子上:“來者人數(shù)甚眾、戰(zhàn)力強悍,難以一時驅(qū)逐。即使我們動用上身家性命真的將其盡誅,也當自損八百。那時我們耗損至竭,九澤卻未傷根基,只要再發(fā)兵一股,就能如拈滅殘香般使鄢胥徹底消失!況且只要我們勢衰,就算九澤不親自動手,周遭的蝦兵蟹將也將一擁而上,落井下石!那時我們將不再有還手的力量,若大墓中內(nèi)容被毀,就再無震懾四方之器!這一次,就真的沒有脫身的余地了!”
蘇尹說完,楚衡稍微思索,問道:“那你想怎么樣?”
“他們難以盡除,但鄢胥卻也難攻?!?p> “你想堅壁不出?”楚衡靠近蘇尹,搖頭道:“若換做其它勢力或許會被耗盡退兵。可來人身后是九澤!趙淳圖謀已久,既已出兵,若不能攻入三都、取得大墓,必不會輕易善罷甘休。久攻不下!最終受折磨的恐怕仍是我們?!?p> 在鏢師五人中,楚衡性子最烈,但也并非有勇無謀之輩。他這一席話,加之早在一月多前就周密布置一切。蘇尹明白,他這并不是期待什么殺戮與酣戰(zhàn),只是他們都知曉早晚有這么一劫。
“九澤并非萬事皆按,九澤王的敵人也不只鄢胥一處。趙淳之所以沒有派遣其主力精銳,想必也在期待‘不戰(zhàn)而勝’。”
“你什么意思?”以楚衡對蘇尹的了解,聽他說到這一句,已隱隱感覺不好。
“他想要的不過是大墓中有關九澤王室與他自己的秘密。若能得到,未必不會退兵?!?p> 這句說完,蘇尹不再做聲。他的意見已言明。他看向楚衡,等待他做決定。
楚衡也看著他,這一次他沒有暴怒,卻也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許久,他突然問道:“蘇尹,你老實說予我聽,我派出埋伏的隊伍沒有按照原計劃馳援,并不是九澤之人從中作梗。是你,對不對?”
見蘇尹面無反應,楚衡繼續(xù)道:“是你。是你阻止援軍前來?!备糁F柵欄,楚衡歪著頭端詳著看上去比他虛弱許多的人:“上一次也是如此,對不對?因為你的膽怯,背叛了我們。是你害死了郭蒔槐與映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