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七章 幫兇
那少年人不能說話,也不能動彈,只能用眼珠子追隨著對自己下手的女子,急得不知所措。
“低聲些。”秦蒼猶豫片刻,邊施針邊囑咐道:“你是誰?怎么在我房中。”
少年被“松了綁”,不一會兒腿就軟了,跌坐下去,險些丟了手中水壺,趕緊哭喪著臉小聲解釋:“姐姐,我一直在這房間里??!”
“一直!?”
“對,我就站在那里?!蹦泻⑴e起仍有些麻木的胳膊,指了指屋內(nèi)大柜子留下的陰影:“我本是放了茶壺就要離開的??唇憬隳阈蚜?,自顧自想著什么,就沒敢打擾。而且,若不是我,這大晚上的屋里怎么有熱茶。姐姐,你真是半點警惕都沒有?!?p> 少年說罷還撇撇嘴,竟責怪起秦蒼來。這聲音與女子在馬車內(nèi)聽到的一模一樣,該是那個駕車少年。
可是這人待在房中怎么半點聲響都沒有?況且大霆子又不知我已醒來,為何留下這樣一人遞水端茶?還有,他見我清醒半分不覺詫異,不知他們是如何向同行之人交代自己的。秦蒼抬著頭,看著站直身子的男孩,見他委屈巴巴,將語氣放柔和些:“這是哪?”
“?。俊鄙倌晖嶂X袋:“你是問咱們到哪了?建褚啊?!?p> “建褚?”回西齊為什么會走到建褚來?秦蒼不解:“接下來準備去哪?”
男孩眼睛咕溜溜一轉(zhuǎn):“霆少爺說你們要去西齊。不過要先經(jīng)建褚,再取道鰲占到褐洛。這般繞遠路還趕時間,若不是我諳熟東南的各種小道,怕是還不方便呢?!?p> 為何竟要兜這么大一個圈子?
秦蒼心下猜測著陸歇的打算,對著少年上下一番打量:“既然不好走,你還要同我們一起?”
“自然是因為霆公子出手闊綽。有錢的買賣誰不做呀?”
秦蒼不知陸霆如何與這少年交代的,不過自然是沒有亮明身份,便就不再多問,心思一轉(zhuǎn):“對了,北離王什么時候宣布他要大婚?什么時候行禮?”
“三天前啊??赏淞?,奉器的所有人都跪拜了。當時說是半月后行禮,后來又說十日。照咱們這個腳速,王上大婚時我們應該已經(jīng)離開建褚了。反正我是回不去奉器,看不成行禮咯?!?p> “北離王與誰成婚?”
“與誰?”小少年聽罷睜大眼睛。他比秦蒼高出不少,便低著頭,盯怪物一樣盯著秦蒼:“姐姐,你怎么這樣笨?自然是與竟原少主啊!”
秦蒼聽罷倒吸一口冷氣,半晌又覺的確情理之中。是啊,自己當真是還在睡夢中未轉(zhuǎn)醒。不是任晗又是誰呢!
這是陸歇讓自己離開的原因?
北離王廷要選這個時機與竟原少主成婚。是北離王主動出擊了,還是有什么讓他已經(jīng)逼不得已?聯(lián)姻,他便會爭取到兵力。四處戒嚴,召集郡守官員回京,是借此籠絡(luò)還是留京為質(zhì)?而這些來朝之人中是否存在威脅?九澤會做什么?陸歇會做什么?北離會做什么?被迫成婚的任晗會做什么?
“還有誰與我們同行?”秦蒼一把拉過少年的衣袖。
“就只三人啊。霆公子、我還有姐姐你。”
陸歇把所有親兵都留下了。
“姐姐!”少年看秦蒼不知在想什么,突然高聲一喊。
“噓!叫什么叫!”秦蒼揚拳欲擊,狠狠道。
“我……我是想說,姐姐,大晚上的你可別與我動手動腳?!鄙倌昴樕夏鄣媚芷鏊?,被秦蒼兇了,再不敢高聲,委屈屈噘著嘴,一把拉回被女子扯住的衣袖,邊撣塵邊一臉不滿道:“我……我雖年紀小,但也知道男女有別。若你,若你真心喜歡我,你……你得給錢下聘才行?!?p> 秦蒼從醒來到現(xiàn)在,腦袋依舊沉沉。
自己離開時,已經(jīng)與陸歇剖白。當時是希望他能信任自己、不再防備自己。然現(xiàn)下想來,陸歇或許早就生了將自己送走的心意,而那番不知對錯的猜測,反倒堅定了他的決心。
理智想想,秦蒼時常覺得自己不過鄉(xiāng)野之人,被趕鴨子上架經(jīng)歷了種種原本不用面對的危機。眼下,陸歇親手將自己送離權(quán)力中心。他說要護著她,要她一生榮華平安,難道不是正遂了自己的意?這般離開,于情于理、于里子于面子都是好得不能再好的選擇。
至于北離之事,從這少年口中得知種種來看,不多日之后北離皇城必是眾多勢力匯集,會發(fā)生什么不敢想象。但是,這一切是幾個國家經(jīng)年蓄力的結(jié)果??!國之大事,有扛鼎之人;王于興師,有文韜武略之臣。我一介自始至終被排除在外的人湊什么熱鬧?
秦蒼原本陷在眾多尚無解釋的疑問中,一時間不知如何抉擇??裳矍斑@少年生生扯斷了自己思緒。
“……小朋友,你是不是誤會了?”我放著家里才貌雙全、能打架能哄孩子的王爺不要,非要找個毛都沒長全的小白臉?
“姐姐你該不會沒錢吧?”少年見秦蒼驚訝地盯著自己,主動幫她開脫:“也不必馬上下聘,你若想今日就占了我,立個字據(jù)就行?!?p> 秦蒼氣笑了:“你倒還挺大方!潛進女子房中,你該是慣犯吧?為你下聘的人很多嗎?”
還沒等小少年回答,門外腳步聲響起。
完。難不成是陸霆?
秦蒼一把揪住對方衣領(lǐng),想蹴其膝窩,讓他轉(zhuǎn)身。誰道忘了腿上的傷尚未好透,一個用力自己卻率先站不穩(wěn)。不過那少年也是機靈,知其用意,穩(wěn)穩(wěn)扶住秦蒼上身,帶著一旋,兩人瞬間退到了那扇大柜子的陰影中。
“……姐姐,你該不是又窮又不會打架吧?”少年壓低聲音。
“閉嘴……”
門嚯得被打開,陸霆三兩步進來。向床上一看竟不見人,窗戶又大開,第一反應便是秦蒼逃了,趕忙趴上窗口朝下看去。就在這時,魚骨針精準得朝三處穴位飛去。
陸霆不是普通人,秦蒼衣袖一動便已暴露自己。如此短的距離,轉(zhuǎn)身拔劍,穩(wěn)穩(wěn)砍下飛來銀針。劍身直指陰影后的兩人。
“秦蒼!你瘋了?!”
“我我我……”秦蒼一時間沒“我”出個所以:是啊,自己不是要跟他回西齊嗎?動什么手?
“霆公子!我是被迫的!是姐姐主動要給我錢!”
本就一團亂,秦蒼身后這人不怕添一把柴。雙手高舉,趕緊往門口移動幾步,生怕不能撇清關(guān)系。
陸霆不理他,繼續(xù)對峙。
“你早就醒了?”
“……也沒多久?!?p> “你想干什么?”
“你們想干什么?”
“我護你回西齊!”
“我……我不!”
“秦蒼,你有病吧!”陸霆的火蹭蹭往外躥:“公子為了護你,已經(jīng)違抗了上面的意思。你不是一直不情不愿呆在他身邊的嗎?現(xiàn)在讓你走,你又不走了?”
“就是!”小少年仍高舉雙手,作投降狀:“若你們不去西齊了,錢我可不退?。 ?p> “你閉嘴!”
秦蒼和陸霆異口同聲。
“眼下回西齊,你就不擔心他?”秦蒼質(zhì)問。
“公子他自有安排!”
“他是自有安排,他從來都慣會安排!他問過別人愿不愿服從這安排嗎?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我是他養(yǎng)的蒼黃嗎?”
秦蒼也氣,自己是被迷暈了帶出來的,怎么就沒有情緒了?然而死咬這處卻不占理:“陸霆,你是沒有腦子嗎?他把我送出來,是為了讓我安全。這說明我即使跟在他身邊他都無法護我了!十日之后會發(fā)生什么,你不好奇也罷,可若他有危險你也不顧嗎?”
輪到陸霆語塞,秦蒼所說這些,自己在幾日前領(lǐng)命時并非沒有想過??墒亲鳛椴肯?,他相信王爺?shù)牟季?。兵行一體,各自運轉(zhuǎn),妄加揣測、擅自行動不僅不能幫忙,往往還會滿盤皆輸:“我只服從公子的命令?!?p> “你……那你就永遠待在他身邊當個親兵吧!”
秦蒼氣得口不擇言,卻也尚未想好去留。
然而此刻,卻有人幫她做了決定。
陸霆被說到痛點,臉紅脖子粗,心想正值艱險,我卻被派出來,難道我愿意?若你不是瑞熙王的老婆,真想真刀真槍比劃比劃!可下一刻,后腦突然傳來劇痛,來不及轉(zhuǎn)身,脖頸上又挨了一下,這下直直朝前撲過去。
秦蒼也沒反應過來,只覺眼前寒光一閃,接著砰砰兩聲悶響,眼前人就要軟倒下來。正要上前扶住,沒想到有人快她一步。
一直躲在門口的白衣小少年不知何時已移動到陸霆身后,此刻搶步上前,從背后一把將人拉住,剛才出擊的兵器握在手中,指指秦蒼:“別動?!?p> 這時,尚未燃燭火,月光柔和地流淌向少年的側(cè)臉,也滴滴答答落在那件兵器上。秦蒼這才看清,那銀光乍現(xiàn)的正是一把玄鐵骨扇。
“你到底是誰!”
“姑娘真是涼薄。”少年的容貌還如之前,可聲音卻變作了一位“故人”:“今夜對我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卻只認扇子不認人。”
早說這人可疑,卻少了戒備。
竟是白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