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見?!辈恢绤囚嫒皇欠襁€醒著,但侯小白還是禁不住,望向躺在被窩里的少女安詳?shù)淖藨B(tài)。
沒一會兒,侯小白便駕輕就熟地越過柵欄,一轉(zhuǎn)眼就沒影了。
過了幾分鐘,吳翩然還是心血來潮,穿上拖鞋,眺望窗外再熟悉不過的景色,外邊燈火闌珊,萬籟俱寂,一如往常。
監(jiān)控室里,站著一胖一瘦兩個女人。
優(yōu)雅的女人點燃了一支昂貴的香煙,明艷的火焰在狹小的空間跳躍著,仿佛在嘲笑對面人的怯懦,她精致的紅唇吐出一個眼圈,纖細的指尖彈出的煙灰掉落在地,空氣中蔓延著濃烈的氣味,香煙夾在兩指間靜靜地釋放著氣味,陸恩慵懶地翹起二郎腿,全身癱在舒服的牛皮大椅上,死死地盯住電子監(jiān)控中的畫面,她的雙眼促狹地瞇起,沙啞的音色在空間里回蕩:“當(dāng)斷不斷,必受其亂,吳姐,你去幫一把他們。”
吳姨心里一怵,腦海后知后覺地想起了夫人這些年為了穩(wěn)定恩科公司,對那些不聽話的元老級人物所使用的手段,頓時寒意四起,慨然道:“夫人這么決絕??!”
陸恩沒有回答,也許在她這般為利益屈服的資本主義社會人看來,侯小白就是她通往成功路上的絆腳石,若不踢開,遲早會成心頭大患。
昏黃護眼的臺燈下,一個少女支著腦袋,咬著牙簽細細地品嘗著著竹子的味道,她的手一刻也沒停頓,素描紙上劃滿了鉛筆厚重的步伐,忘卻筆端瑰麗的格調(diào),取而代之的是不均勻的黑白條紋,思索著母親對她的教育,她突然有了新的感悟。
無論做什么,陸恩總是夸她比別人的好,學(xué)鋼琴是這樣,考試也是這樣,自打成年起,她就不再依靠母親的金錢,寫著夢想著能夠去全世界旅游的日記本,也逐漸消失不見,想象著去另一個城市生活的自己,卻備受生活的打擊,現(xiàn)實太骨感了,仿佛陸恩是滋養(yǎng)她生命的水,而她是躺在沙灘上求助的魚,魚注定離不開水。
一個熟悉的黑影艱難地穿過重重阻礙,來到花園前,鬼鬼祟祟地推開了落地窗。
少女手中呆板的筆在書桌不停滾動著。
她看著衣褲上沾了血與灰塵的侯小白,不知道為什么,她的心揪著疼。
還有他的頭發(fā)也有些許凌亂,不似之前那般,衣冠楚楚,清爽整潔。
“你……怎么了?”吳翩然把手藏在身后,呆頭呆腦的試問道。
侯小白粗喘著沉重的氣息,見吳翩然的眼神就沒從他身上移開過,他也不打算說真話,就隨便扯了個謊:“沒事,路上踩著什么摔了一跤而已?!眳s又不想?yún)囚嫒粨?dān)心,連忙抹去臉上的臟東西,無力地笑了笑。
可吳翩然卻看到了他手指在流血。
這人是悶罐子嗎?受傷了不疼?吳翩然略感異樣,指了指還在往下滴血的手,抬眼皆是柔情:“你弄臟我們家地板了,到時候讓吳姨知道了怎么辦!”
侯小白后知后覺地抬起手,只見那雙慘白的手分別受了大大小小的傷,粉嫩的肉翻出泛白的血花,手背手心都溢滿了凝固的血跡,混雜著灰塵和污垢,連指甲里都粘上了不少,剛剛他這一抹,恰好將血抹到了嘴角,吳翩然見他神色不變,心想:這是麻痹了沒有感覺到疼嗎?正常人不都會有這個反應(yīng)。
“拿個創(chuàng)口貼就好了!”侯小白淡然一笑,隨后放下,吳翩然倒是重視起來,“不行,搞不好會傷口發(fā)炎潰爛,到時候你雙手都廢了,可別賴我當(dāng)初只給你一個創(chuàng)口貼哈,你對自己的身體怎么這么不負責(zé)啊,受傷了也不知道涂點藥,隨隨便便就給封上,這樣會出大亂子的,你到底有沒有常識?”
侯小白啞口無言。
吳翩然把創(chuàng)口貼小心翼翼地撕開,重重往侯小白手上一抹,見半天沒有回應(yīng),她終于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話鋒一轉(zhuǎn)急忙把眸光投向別處,連忙道歉:“我……說這些話都是無心快語,若有觸犯到你的底線的,容我在這里向你說聲對不起,請你原諒我的過失?!?p> 侯小白像一根剛劃亮的火柴,在寂靜無聲的黑夜里發(fā)出熠熠的光束,某塊藏在心里的大石頭終于落下:“怎么會呢?”
“那就好,”吳翩然摸了摸耳朵,心虛地笑了笑,“今晚我媽出差了,你要不借我家浴室整理一下?”
他知道,一旦離開吳翩然的私人空間,陸恩必定會開攝像頭,最近護欄網(wǎng)上突然裝了一排柵欄,這個原因恐怕也不是為了防小偷,是為了防他吧?
“還是不了,我家離這挺近的,喏,就在對面樓盤里,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家,還是不麻煩你了。”侯小白拍拍衣服上的灰塵,驟然起身。
順著侯小白手指的地方,吳翩然尋了過去。遠處是一片滿目繁華,城市的燈紅酒綠,摻雜著高速路口的車水馬龍,燈火輝煌下,是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正大廣場,一打開窗戶便鉆入陣陣熱潮,吳翩然忍不住退舍一旁。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從抽屜里翻出跌打損傷膏和噴霧劑,把東西一把塞到侯小白手里,含羞帶怯地把手藏在身后,臉上泛起潮紅:“喂,我這輩子沒送過男人什么珍貴的東西,我想這些東西既然用的上,你就權(quán)當(dāng)好心收下吧,反正你看著傷得挺嚴重,別從吳家出去,警察問你這傷是從哪弄的,我被當(dāng)作犯罪嫌疑人拘留給十天八個月的,到時候我這臉還要不要啊……”
吳翩然的嘮叨并沒有引起他的半分不滿,侯小白反而覺得,她可愛加天真得不行,要是換做以前,說不定真會掐著她的腮幫子,質(zhì)問是不是天王星來的孩子,腦洞怎么會這么大。
“哎呀,反正就是……好好收著,等你傷好了再來見我吧,我可不想看到一身狼狽的侯小白,懂了嗎?”
吳翩然抬起十五度的下巴,高高的昂首,侯小白寵溺的笑了笑,再次克制住了自己的行動,留意她關(guān)注一下書房,畢竟陸恩藏著記憶可都被封鎖在里面呢。
而且這關(guān)系到吳翩然的“人生大事”。
匆匆道別后,吳翩然躺在床上無聊地翻著手機,卻無意翻到了離正大廣場最近的名居,吳家本來就地處偏僻,而她在這里生活了十八年,也想看看外面到底發(fā)展成了什么樣,在瀏覽網(wǎng)頁時,卻意外翻到了一張圖片。
按照網(wǎng)頁提示,吳翩然找到了房源地址,但她看到的是,這是老汀溪的舊城區(qū),里面住的大多都是固守世俗的老人和流浪漂泊的旅人,還有一些從工廠退休的工人們,款式大多為破舊不堪的吊腳樓,本來就無人問津,加上那一帶又是某些拉幫結(jié)派的黑社會青年受保護費長久的歇腳處,所以根本沒人敢得罪那一塊,政府深知勸不住,正打算補貼一部分給那些拆遷戶,直接上挖掘機,挨家挨戶地搬遷,不過這也是不是長久之計,有的房子倒塌了陷于一角,有的房子安然無恙,靜靜地佇立于此,任其發(fā)展成鴉雀的棲息地,更不用提那里的環(huán)境,肯定不會比廢墟好到哪兒去。
吳翩然有種不好的預(yù)感:難不成侯小白就住這里面?
那就太心梗了吧。
合上手機,吳翩然心如戰(zhàn)鼓鏗鏘作響,不如真如某乎所言,住的是不祥之地吧?畢竟是一個人住,那他路上回去會不會遇到危險?如果住的真的是危樓,那他的錢都花去干嘛了?
諸多問題繚繞在吳翩然心頭,本想解開,奈何是個普通人,沒有柯南那樣神奇的推理能力,于是這個問題便如繩索一般,牢牢靠靠,結(jié)結(jié)實實地綁住了一位局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