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角鎮(zhèn)那條街的末處有棵老梧桐,聽烏角鎮(zhèn)的老人們說已經(jīng)幾百年了,仍枝繁葉茂。烏角鎮(zhèn)的人視他為神物,每逢節(jié)日便要供奉,平日也有些求佛告仙的,這兒人煙氣兒甚濃。
六子來時(shí)便念念叨叨要來此處祈福。林月汐笑他:“小小年紀(jì),有什么福要求?”六子嘴一撇:“不告訴你!”林月汐笑著站在一旁,看著六子一人往樹下去了。
烏角鎮(zhèn)的百姓相信老梧桐樹,求子求姻緣求平安喜樂,皆在樹下許愿,燃香,往樹枝上拋個(gè)祈福帶。那樹上終年紅帶飄飄,也不知道那些美好的心愿這棵老神仙給成全了幾分。
六子以往來過此處,看過大人們求拜的模樣,也跟著學(xué)得有模有樣。在樹下求告一番又去取了條祈福帶,抓起筆來飛快地寫了兩行字,在尾處打了個(gè)結(jié),塞進(jìn)一塊小石子,稍稍站遠(yuǎn)了些用盡全力往樹上扔去,那帶子便掛在了樹上,和其他的祈福帶一樣在秋風(fēng)里飄搖著。
六子轉(zhuǎn)頭一臉得意地看了看林月汐,跑到林月汐身邊,揚(yáng)起小臉:“月汐姐姐要不要也來一個(gè)?”
“我可沒什么要求的?!绷衷孪嗳嗔拥念^發(fā),笑道。
“求如意郎君哇!”六子一臉興奮,拉著林月汐的手跳了起來,“月汐姐姐要求一個(gè)絕世無雙的郎君才行!不然我可不許你出嫁!”
林月汐大笑一聲,伸手點(diǎn)了點(diǎn)六子的腦門兒:“如意郎君哪里是求來的?”說罷拉著六子要往回走,六子不肯,拼盡全力往樹下拖拽著她。
林月汐無奈,只得跟他回了樹下,摸了一條帶子,摸過筆卻不知寫何字,六子湊過來,抓著林月汐的手:“如意郎君?。】鞂懣鞂?!”
林月汐笑罵一聲:“這么著急把我嫁出去啊!”提筆落字,竟真的寫了這四個(gè)字。六子滿意極了,幫林月汐打好結(jié),又去找了快小石子塞進(jìn)去,林月汐接過來隨手一扔,帶子掛在了樹枝上。六子這才滿意,拉著林月汐的手往上瞧著,指了指兩人的祈福帶:“定能心想事成!”
林月汐歪過頭去看著他一臉虔誠地看著老梧桐,臉上笑意漸濃。
“哎!我的心愿你都看見了,那你許了什么愿,祈了什么福?”
六子仰頭神神秘秘地看著林月汐,“求伯母平安順意,求弟弟乖巧溫順,求師傅百病不侵······”
林月汐歪頭一笑,一巴掌拍在了六子的腦后:“這么多!這樹就算真的是老神仙也忙不過來啊!”
六子撇撇嘴,連道:“還有呢!還有呢!”
“還有什么?”
“還有,求月汐姐姐——啊!月汐姐姐!”
林月汐被人自身后攬住,一把短刀架在了脖子上,刀刃緊貼脖頸,林月汐感覺得一絲涼意。而六子也被人摁住,見他大叫,那人又用力捂住他的鼻子,六子不住地?fù)潋v著,臉頰漲得通紅。
林月汐身子微微后仰,垂眸看著脖子上那把刀,問道:“你們是誰?”身后那人稍稍轉(zhuǎn)了轉(zhuǎn)刀柄,林月汐看見刀上刻著一個(gè)“北”字。
是北東西南幫。
來時(shí)的路上林月汐早已聽聞那晚在樹林中橫死的人,是北西東南幫的三當(dāng)家胡牛西。
“你們要做什么?”林月汐右手緩緩?fù)酥列渲小?p> 頓覺脖下的刀貼緊了些,刀刃的涼意更甚了,身后那人沉沉地道:“不要?;樱∥覀冏鍪裁?,你清楚得很?!?p> 林月汐沉了口氣,握著短刀的手緩緩松開,從袖中露出,微微抬了抬兩手,身后那人將她脖子上的刀稍稍松了些。
林月汐看了看六子,道:“跟那個(gè)孩子無關(guān)······”
“只要你不折騰,讓他走?!鄙砗竽侨擞行┎荒蜔糇×拥娜耸疽?,那人便把六子放開了,六子哭著抱住林月汐的腿,只是哭。
“真是麻煩!”林月汐身后那人大喝一聲,忽地將手里的刀收回,接著又喝一聲:“哄!”
林月汐摸了摸脖子,沒有被劃傷,卻依然覺得有些涼風(fēng)刺來。她徐徐蹲下,貼在六子耳邊輕聲道:“去找霍屠夫把肉取了,然后自己回山去,路上切不可貪玩,若有相中的東西,明日再來買,記住,快些回山去。”六子哭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也不再多問,扭頭就跑開了,跑遠(yuǎn)了之后才敢再回頭往這兒瞧了兩眼。
林月汐緩緩站起身,“你們?nèi)?dāng)家不是我殺的,找我也沒用?!?p> “是不是你殺的,北爺說了才算,你說的話,就是放屁!”那人惡狠狠地道,接著用力在林月汐身后推了一把,林月汐一個(gè)趔趄,她頓時(shí)有些羞惱,回身瞪著那人,本想怒斥幾句,見那人兇悍,便也松下心氣兒,微微一笑,“好啊,那我就跟你們走,聽聽你們北爺,都說了什么?!闭f罷,緊緊地咬了咬牙。
一人在前帶路,另一人在后面盯著林月汐,刀已經(jīng)收了起來,看上去并沒有想傷到她。林月汐自是有些疑惑的,早就聽聞北西東南幫如虎狼之穴,幫主曹成北更是殺人如麻,兇惡至極。但是這兩人對(duì)自己倒還算客氣,也不過是最初動(dòng)了刀。
北西東南幫在烏角鎮(zhèn)西南的一處大宅院,林月汐知道此處,也曾從此經(jīng)過,但從未目睹過里面是何光景,那扇大門永遠(yuǎn)是關(guān)著的。
到了地方,前面那人去叫門,喊了一聲:“桃花醉!”片刻便聽見從里面拉開門栓的聲音,然后兩人將大門拉開,三人徑直進(jìn)去了,后面一人后腳剛剛踏進(jìn)去,大開的門就咯吱咯吱地響起來,走出去幾步,便聽見門在身后關(guān)上了。
院內(nèi)還算清凈,只是有些雜亂,一些棍棒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再往角落里看,還有些刀斧,不過應(yīng)該是廢棄的,要么銹跡斑斑,要么已經(jīng)攔腰折斷了。林月汐不禁打了個(gè)寒顫。
兩人帶著她進(jìn)了一處偏房,房間很窄小,應(yīng)該是存放雜物的地方,只是里面干干凈凈,只有一張滿是油污的木桌,兩把木凳和一個(gè)柜門都掉了的木柜,柜子里放著一攤子酒,一摞碗,還有一些紙包,里面應(yīng)該是牛肉之類。待林月汐進(jìn)了門,后面那人留在外面,將門反鎖,前面那人去柜子里抱了一壇酒過來擱在地上,又去取了只碗,把酒倒?jié)M,坐在了凳子上。
“終于能喝酒了!”那人似是渾身輕松,伸了伸懶腰端起碗來一飲而盡,微微瞇著眼,一臉享受,忽地抬頭看見林月汐,稍稍一愣,道:“坐?。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