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還沒有到浩浩住的地方,在大街上就看到他們母子和一個男人有說有笑的,男人看著面相很敦厚,拉著浩浩的小手,小孩子長的很快,這才有多久沒有見他,又長高了不少。也是,生活總要繼續(xù),看到他們母子又開始新的生活,由衷的為他們高興,也放心了不少。
回到家里,看著那些熟悉的物事,眼窩熱熱的,這里有心酸也有溫暖,有前塵往事卻不會有未來和希翼。
該留的留,該走的終須離開。
林弈城在書房,林秋末和他說想請他吃個飯,他微微怔了一下,起身來到她面前看著她,秋末避開他的眼神,那眼神里的東西能把人給融化掉,以前她很沉迷,現(xiàn)在卻只想逃離。
包間里很安靜,菜也上好了。
林弈城已經(jīng)察覺到了林秋末近段時間的變化,她整個人好像老僧入定一般什么都不說,臉上的表情總是淡淡的,可是林弈城已經(jīng)感受到了她整個人變了好多,這其中就包括她看他的眼神,沒有了以往的熱切,有的只是散淡的平靜。他的預(yù)感很不好,他感覺正在失去她,或者說他將要失去她。
他不知道該如何做,一直以來她總是人小鬼大,注意很正,他常常拿她沒有辦法,只能陪著她一起去面對,可是如今事情到自己頭上了,他茫然了。
滿桌的各式各樣的菜肴,兩個人都沒有動筷子,林弈城在等著林秋末說些什么,心緊張的提了起來。
林秋末用筷子夾起菜每樣都給林弈城前面的碟子里放了一些,沒有說話,她只是在重復(fù)眼前這個男人以前為她做的一切,她心中很平靜,平靜的不像是她自己。
“謝謝你,這么多年的照顧......”她舉起酒杯,心中的平湖泛起了漣漪。
林弈城沒有說話直直的看著她,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秋末詫異他的反應(yīng),“謝謝你,讓我有肩膀可以依靠......”
他自己倒了一杯酒。
“謝謝你,給我這世間最后一縷溫暖......”
他端起酒杯底朝天。
他平時不這樣喝酒的,秋末心中略沉。
“謝謝你,我的夢境很甜......”
“你謝完了嗎?”林弈城眼睛含水,聲音低沉,“然后呢?”
秋末“......”
他起身來到她身邊蹲下來,拉住她的手,這張臉清爽俊逸曾經(jīng)她是那樣癡迷,現(xiàn)在清減不少,有多久沒有這么近距離的注意這張面容了。
“秋兒,是我對不住你......”林弈城抑制不住的愧意讓她吃驚。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我辜負(fù)了你的心意......”
“你不要這樣說,以前我是很在意你,喜歡你,那是我不知道自己的心,我以為那是愛,后來細(xì)細(xì)想來,那不過是在溫情即將要溺斃之際抓住的一根稻草,如果要說對不起,那也是我說,讓你錯會了意思?!?p> “不,秋兒,我知道你,你是在寬慰我,你心中是有我的,我知道,你只是不想我為難?!?p> 終于淚流滿面,以為自己心如堅冰,可也曾經(jīng)柔如春水。
是的,我心中全都是你,除了你再容不下任何人,可是那顆心早就等的心灰意冷,布滿塵垢了,那還愛的起來?那顆心傷痕累累,再也沒有力氣去愛了。
“讓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他半蹲在那里看著她,狹長深邃的眼睛里不再是她癡迷的神采,如一個孩童想要得到心愛的玩具一樣渴切。
重新來過?人生的劇本會重頭來過嗎?
不,你不要這樣,這不是我心中的你,我情愿不要這樣的你,你是那樣清俊雅正,你是那樣瀟灑自如,你是我心中的一盞明燈,你是我明天的太陽,你是我憧憬的希望。
請你不要為了一個人低到塵埃,更不要為了我而失去你自己,我只需要仰望著你即可。
是了,我只是需要一個燈塔,來照亮我回家的方向。
可是家呢?一個沒有家的人,如何尋找回家的路?
林弈城呢?難道他對于我來說只是一盞燈塔、一株火炬?
原來這么多年那不是愛......
那不過是一個溫善純良的少年對于一個孤女的愛護(hù)......
瞬間的頓悟讓她手腳冰涼。
愛對于她來說太奢侈。
“人生只有一次,何來重新開始?”她輕撫著他清俊的臉頰,“你為我做的已經(jīng)夠多了,以后你要做回你自己了?!?p> 林弈城苦澀的站起身,終究挽不回了嗎?
“秋兒,你愿意再給我一次機(jī)會嗎?我不能失去你的,好嗎?”
“可是,你已經(jīng)失去我了,我已經(jīng)結(jié)婚了呀?”林秋末淺錢的笑著,胸中如萬箭穿心。
“我......”
“木已成舟,放過自己吧?!彼驍嗔洲某?。
“你......”
“我很好,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路?!彼敢獾膶λf:“對不起。”
林弈城要瘋了,林秋末又恢復(fù)了她的伶牙俐齒,他在她面前從來都不是對手,如果說從前他不知道自己的心,可是他終究知道了。這個他看著長大的渾身利刺的女孩兒扎得他張不開嘴。
他沖上來抱住林秋末,大力的吻了上去,她拼命的掙扎左右擺動著頭,林弈城緊緊扳著她的腦袋,似要把她揉搓進(jìn)自己的胸腔里。。
“啪......”她騰出一只手,一個耳光甩了上去,“晚了,這顆心雖然還在跳動,可是已經(jīng)沒有生機(jī)、沒有溫度了?!?p> 他眼睛透出紅絲,他她們之間終究錯失太多。
林秋末走了,等林弈城趕到家的時候,只看到客廳的案幾上放了一張銀行卡,一把麗景花園的鑰匙,還有她自己用的手機(jī)竟然也留下了。
是不是從此電話另一端再也不會有人接聽?再也不會有那個似嗔似怒、巧笑嫣然的目露渴切的女孩兒了?
她走的如此決絕。
林弈城重重的跌坐在沙發(fā)上,這次他是真的失去她了。
房間一切如舊,仿佛并沒有什么事情發(fā)生,他慢慢走到她的房間,幾乎沒有變動,他知道她只是簡單的收拾了幾件衣物吧,他苦笑不已,坐在她常坐的椅子上,驀地一張便簽儼然躺在桌子上,潔白的紙張,娟秀的字體。
對不起,請原諒。
簡單的六個字,概括了所有嗎?
他眼眶潮濕。
他生命中的女孩兒就這樣消失了嗎?
他駕車瘋狂的行駛在去火車站的路上,上次她也是坐的火車吧,這個女孩兒從來就不知道對自己好一些,眼中的潮濕終于滴落下來,他沒有擦拭任淚水傾瀉而下。
他修長的身影在候車室里來回奔跑張望,他本就是一個外形條件很出眾的人,在候車的人群之中很是惹眼,他不斷的打量來來往往的人,倒是引起眾人對這個好看男人的注目。
他失望的靠在墻壁上喘著氣,雙腿不知道是累的還是尋找無果后的無力感竟然有些抖,他任由身子順著墻壁滑落在地上,頭埋在雙膝上,雙肩抖動的厲害。
火車站很簡陋,候車室也很有年代感,空氣中都漂浮著一股陳舊的味道,林弈城緩了好久抬起頭發(fā)現(xiàn)他被人圍觀了,他起身眼睛空洞的撥開人群。
奔馳的綠皮火車上,一個消弱清瘦的女孩兒臨窗而坐,臉上是一副清風(fēng)明月般的淡然和沒有波瀾的流波,車窗外飛花流動,快速閃向一邊。
終于又見到了囡囡,雖然并沒有過去許久,可林秋末卻覺得猶如過了一個世紀(jì)那樣漫長,王梓盟雖然察覺到了她的異樣并沒有多問,婆婆一家人也因為林秋末的再次到來而歡欣,鄉(xiāng)野村寨自然的一種質(zhì)樸和熱情讓她暫時把心頭的郁結(jié)放在了一邊。
小志依舊不說話,只是站的遠(yuǎn)遠(yuǎn)的不時的往這里看一眼,林秋末沖他擺了擺手,他嗖的跑遠(yuǎn)不見人影。
林秋末上次來的時候了解到鄰村需要小學(xué)代課老師的情況,和王梓萌說了想要去鄰村小學(xué)代課的想法,王梓萌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你想好了?”王梓萌說。
“嗯,我想好了?!绷智锬┱f。
“好,我聽說現(xiàn)在還缺老師,我們?nèi)タ纯丛僬f吧?!?p> “謝謝你,梓萌?!敝x謝你親愛的朋友,從不問我為什么,林秋末心底較之從前又有所不同,從前只能說是一句客氣話,而此時此刻的心境欲語還休卻能得到朋友的理解還有什么可說的呢?
第二天兩人就去鄰村了,打聽著找到了學(xué)校,說是學(xué)校,簡陋的很,幾間磚石結(jié)構(gòu)的還是茅草頂?shù)姆孔?,王梓盟的村子是剛剛通上公路情況要好一些,而這里的情況要差很多,有的孩子直接打赤腳。因為今天是周末學(xué)校沒有人,王梓盟便帶著她到村長家去,村長恰巧要出去,正好被她們攔住。
村長好奇地望著她們,一臉的找我什么事。
“是這樣的,前一段時間我聽說咱們村小學(xué)需要代課老師,現(xiàn)在還要嗎?”林秋末開門見山的說明來意。
“哦,哦,需要,需要的,咱們村太窮了,留不住代課老師,唉,我都快愁死了,你說娃娃們沒有書讀可怎么好啊。”村長皺著的眉頭瞬間舒展了。
“您二位要代課,咱們這里的待遇有些低啊,你們要不要再考慮一下?”老村子人很實在,他也怕孩子們剛上兩天課老師又跑了,是以把實際情況據(jù)實相告。
“是我要代課,情況我大概了解一些,都不是問題,只要還需要代課老師就行。”林秋末也急忙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
“哦,太好了,您貴姓?”老村長熱情的伸出雙手。
“您太客氣了,我姓林,林秋末,以后還要麻煩您了?!绷智锬┪兆±洗彘L伸過來的長滿老繭的大手,手被刺啦的疼。
“好好,歡迎小林老師?!崩洗彘L爽朗的笑聲震耳朵。
回去的路上,兩人之間有些沉默。
“雖然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是你做事情總有你的道理?!蓖蹊髅嚷氏却蚱屏司}默。
“謝謝,我只是厭倦了鋼筋水泥的城市,想來這山清水美的地方修身養(yǎng)性?!绷智锬┌腴_玩笑半認(rèn)真的說,她也確實喜歡這里,這兒的人淳樸善良,這里的風(fēng)物景致讓她心怡向往。只是不管面對誰,她始終不習(xí)慣把自己的苦痛剝開哭訴。
“不是我非要打探,只是希望你不要太壓抑,不要太為難自己。”王梓萌看著林秋末愈加消瘦清減的臉頰。
“好,我知道了......”林秋末輕輕的抱住王梓萌,腦袋放在她肩頭。
林弈城早已習(xí)慣了有她在的日子,不管她是高興的還是悲傷的,她的靈動調(diào)皮,她的哀傷敏感,都讓他動容。
他愿意把她寵上天,他愿意為她做任何事情,卻獨獨沒有給到她想要的。
他不是個不懂愛的人,也不是個不會愛的人,他深深的愛著她,卻為了所謂的世人口舌和輿論陳情,選擇無視她的感情。
她為了他,雖然幼稚卻義無反顧的拿自己的一世清白去護(hù)佑他,而他呢?
村寨里有一片區(qū)域?qū)儆谝吧参锪謳В鼛啄陝倓倓潥w自然保護(hù)林,護(hù)林員剛開始都是從本地村寨招募的,后來部分護(hù)林員嫌棄薪水低,工作枯燥,走了不少,還有護(hù)林工作逐漸步入規(guī)范,除了護(hù)林之外,還需要有專業(yè)人員鑒別,辨識一些有待于發(fā)現(xiàn)的新物種和逐漸消失物種的保護(hù)工作,護(hù)林站又裁撤了部分人員,更加沒有幾個人了。
一個挺拔修長的身形出現(xiàn)在這片時而茂密時而疏闊的密林里,不時的拿出單反拍攝一些不常見的植物,寬大的迷彩護(hù)林工作服遮住了他頎長有型的身條,帽子下面深如潭水的雙眸深陷,他放下單反,背靠著一棵大樹,打開腰間的水壺喝了兩口水,思緒回到了之前。
他去找李可心,李可心并不愿意見他,他做了從來沒有做過的事情,他一直跟著她,從家到單位,李可心從沒有見過這個平時有些高冷自持、不可接近的男人這樣過,她嘆了一口氣迎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