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緘默不語。
等冉至清吃完剩余的飯菜,放下碗筷,幾名弟子開始收拾桌面碗碟時,方平安才望向左手邊的師兄。
“至清師兄……”
適才身著常服前來的林縣令,少年自然記得,遂出聲問詢:“剛才縣尊和他身旁那人是來找?guī)煾傅膯幔俊?p> 正輕拭嘴角油漬的冉至清點頭輕“嗯”了一聲。
“這么急著來找?guī)煾福俊?p> 想到昨日那林縣尊斷案之后向陳道初謙卑問禮的景象,以及其后的幾句話,方平安猜測道:“師兄,他們難道也碰著什么妖邪鬼物了?”
“尚不清楚?!?p> 蹙眉回想了一番師叔沒來前所發(fā)生的事,冉至清搖頭道:“一切還得等小師叔出關之后才能有個分曉。”
“那……”
“好了,平安?!?p> 一伸手打斷少年想要繼續(xù)問詢的念頭,冉至清哭笑不得道:“現(xiàn)在你這就算問了我,我也答不出個所以然來,你先回房讀會兒書就好生安睡吧,待小師叔去了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嘛?!?p> “還有……”
摸了摸少年的腦袋,冉至清轉(zhuǎn)口笑道:“少年老成可不是什么好事,小小年紀還是率真一些的好?!?p> “……”
盯著冉至清看了會兒,方平安沒有說話。
過了片刻,才下了長凳對冉至清拱手行了一禮,轉(zhuǎn)身折返回了后院臥房。
只身一人留在桌旁的冉至清看著少年單薄瘦削的背影,眉頭微微一皺,隨后兀自搖頭苦笑不已。
…………
小樓上,靜室中。
清泉雷鳴等諸般大道天音仍在陳道初神魂之間流轉(zhuǎn)徹響,久久不絕。
無窮難言神韻依舊使他沉浸其中,難能自拔。
蒲團之上,他的氣息似有似無,但體內(nèi)氣機卻不自覺逸散開來,激起陣陣狂風,鼓動著青黑道袍獵獵作響,吹動著墻上畫像神龕不住晃動。
不知過了多久……
兩點神光虛室乍現(xiàn),一雙熠熠生輝的眸子緩緩睜開。
狂風霎時而止,氣機瞬間收回,陳道初胸腹氣息也漸趨恢復正常。
撐地起身,上前推開房門,走出小樓大門。
抬頭看了眼天色,此時晨光微熹、萬籟俱寂,但陳道初毫無睡意。
略一思索后,他伸手朝前堂一招,頓時便見懸在堂上的一柄桃木劍化作一道流影朝他手中飛來。
單手握住木劍,陳道初身形隨之而動。
武當一十二門劍法在他手中猶如信手拈來,自淺顯至高深,于方寸之地逐一呈現(xiàn)。
身形翩若驚鴻,矯若游龍,劍式如絲如影,光芒湛湛。
“吱呀……”
兩側(cè)臥房中安寢的弟子聽到院中陣陣劍鳴,在一道道開門聲響起后,陸續(xù)走出,將目光投放到院子中央那道已然看不分明的人影上。
剛剛起床的方平安聽見獵獵聲響,將正準備用來洗漱的木盆木碗放下,推門走出。
剛一出門,少年就看見青羊坊中諸位師兄已然分立兩邊檐下,至清師兄也已站在前頭,所有人盡皆屏息靜氣凝望向前頭。
院中,舞劍人影快似電光,不見面容,不過方平安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是師父。
悄然上前幾步,與冉至清并立檐下,方平安駐足定心,目不轉(zhuǎn)睛。
“蹭!蹭!”
劍鳴之聲不絕于耳,可就在少年頓步后不久,如光似電的人影舞劍速度倏而慢了下來。
眨眼之間……
兩側(cè)眾人就已經(jīng)能看得清陳道初的面容。
幾息之后……
他持劍身形好像佝僂老人,慢到了極致。
一刻過后……
陳道初劍式再無章法,東一點、西一戳,就像稚童隨意舞動著枯枝棍棒。
到了最后……
只見陳道初忽而收劍豎立面前,靜立不動,眼瞼微垂。
“至清師兄……”
這時,方平安終于難忍心中好奇,湊過頭輕聲問向冉至清,“師父這是怎么了???”
“對啊,師兄?!?p> 另一側(cè)的一名年輕弟子聽到問詢,也靠近一步,不解道:“這是怎么回事???我看小師叔剛才那般練劍,怎么有點兒像……”
“就像小兒玩鬧一樣是不是?”
見其話音戛然而止,冉至清輕笑了聲,接著他的話說了下去。
聞聽此語,幾名弟子不由連連點頭。
看著他們這副模樣,冉至清笑而不語,雖然他也沒悟到師叔劍法玄妙,但心中卻隱約生出了一些想法。
沉默了片刻,他才緩緩說道:“僅憑你我這點微末修為,自然無法窺探到小師叔的境界,我雖然也沒看明白,但是隱隱能猜到一些?!?p> 此話一出,身旁幾人紛紛屏息,翹首以盼。
“我猜……”
凝視院中靜立人影,冉至清唇齒微啟:“小師叔當下應當已經(jīng)初窺返璞歸真之……”
“嗬!”
可一句話還沒說完,他就像瞧見了什么驚駭之物,一口深秋涼氣倒灌肺腑,雙眼驟然瞪大,騰騰后退了兩步。
見此狀,方平安與一眾弟子也顧不得他那后半句話到底是什么,紛紛轉(zhuǎn)首望向院中。
入目所見,陳道初雙眸已然睜開,劍刃朝面。
可眾人甫一迎上他的視線,霎時間只感覺仿佛有千萬道璀璨劍光從陳道初眼眸之中拋射而出。
最終……
匯聚成一道凌厲劍影直直刺入各自面目之上。
劍影且孤且直。
劍勢如針如芒。
躲無可躲,避無可避。
“??!”
伴隨著第一道驚懼喊叫響起,數(shù)道慘叫聲此起彼伏,緊跟著,“噗通”跌倒聲接連傳來,大多弟子都癱坐在地,一臉驚恐,滿面煞白。
但在眾人之間……
一道干瘦低矮的身影卻毫無這般表現(xiàn),甚至半步未退。
方平安微微昂首,心里自知師父不會傷他,只是將一雙烏黑眼睛瞪到溜圓,仿佛還想將那虛空刺來的一劍的所有感受深深烙印在心底。
“呼……”
不久后,院落中央,一道如龍白霧自陳道初口中吐出,凝而不散。
待耳邊聽見驚駭叫聲,他才驟然反應過來,環(huán)顧四周,只見除冉至清與方平安兩人外,其余弟子盡皆跌坐在地,滿目驚惶。
心知他們應該是受了自己適才所悟那一式劍法的影響,陳道初將手中桃木劍拋回原處掛上,便趕忙踏步上前。
“沒事吧?”
兩手分別將兩名跌倒的弟子攙扶起來,陳道初好意問詢了一聲。
可這些弟子猶有些癡癡愣愣,過了大半刻,才恍然回過神來,一臉木然回應著:“沒事,沒事。”
待冉至清與方平安也將那一側(cè)跌倒的弟子全部攙起,陳道初一掃依然帶著幾分驚恐的數(shù)名弟子,又洪聲問詢了一次,見一眾人紛紛擺手,這才放下心來。
不過……
在問詢的這一刻,他卻是清晰瞧見了這些弟子眼中除去尊敬外,還帶上了一絲絲懼意。
…………
俄頃。
陳道初與一眾弟子圍坐桌旁吃著早飯的時候,這些弟子仍有些惶恐,不敢正面瞧他一眼。
待飯飽之后,諸多弟子散去各行各事,陳道初將方平安送回臥房讀書,冉至清這才記起昨日傍晚林縣尊來訪一事,忙往后院跑了過去。
剛一步入后院,就見陳道初正輕輕關上房門,同時少年清朗讀書聲傳入耳中。
“師叔……”
冉至清刻意壓低聲音喊了一句,待陳道初投來目光,又邁步小跑到其跟前。
“至清,有何事?”
得聽問詢,冉至清拉過師叔往院中角落走了幾步,將昨晚之事一一告知。
“徐應林?”
聽完他的話,陳道初不免疑惑,又問了句,“昨夜與林縣令一同登門?那他是何許人也?”
“光顧著與師叔您說事了,忘了跟您說他的身份了?!?p> 一拍腦門,冉至清一臉尷尬笑容,又忙解釋起來,“此人乃是兩年多前朝廷自臨安府調(diào)來任職的官山縣丞,中過前科同進士,還與那林縣尊一樣,是岳麓書院的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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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燼三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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