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章 父親
凌晨四點多，旅館的大門砰砰砰敲了起來，這一下把床上的三個女孩連帶著方華都驚醒了，沈佳文第一句話便是：“不是是警察查房的吧?！?p> 方華也是一愣，不會這么巧吧，09年風氣已經很開放了，正愣神間門外突然傳來一個聲音，“秋兒，你在里面嗎？”
林秋打了一個機靈，下意識的就向門口走去，能夠聽出那個聲音很急，甚至還帶著一絲哭腔，當大門打開的時候，首先出現(xiàn)在眼前的是個穿著警服的高個男子，一雙眼睛仿若會放光般，瞬間將旅店掃了一圈，才落在躺在地上的方華身上。
這才側個身將身后一張方角臉讓了出來，對方穿著正經兒的中山裝，帶著花邊眼睛，仗著臉鐵青的像冬天里的冰疙瘩，目光比那個穿警服的男子更嚴厲。
看到這個男人的一瞬間，心就猛的跳了起來，冷汗更是不住往外冒，不是別人，正是林秋的父親，林向東。
那個穿警服的，方華以前聽林秋說過他有個表哥在縣公安局的。
這半夜三更的，又精準的出現(xiàn)在旅店，傻子都能想出一晚上發(fā)生了什么。
方華愣神的功夫，兩個男人身后跑進來三個女人，連哭帶鬧的找到自己的女兒，細細盤問著發(fā)生了什么。
盡管三個女孩都說是一不小心誤了客車，可這三位母親根本沒放過方華的打算，如若不是方華連帶著鋪蓋都在地上，恐怕真是有理也說不清了。
眼下方華根本沒插手的空間，尤其還有個警察，萬一以拐騙女孩的名譽待會派出所審問半天，就是沒事，誤了高考也不值得。
門口兩個男人就安安靜靜站著，任由三個女人問東問西，從怎么誤客車的，到之后住酒店，晚上吃了什么，一字不拉的打聽的清楚。
這三個女人似乎非要從自己女兒嘴里翹出方華頭謀不軌的證據(jù)。
“好了，都凌晨四點了，她們明天還高考呢，都這么大了，都會自己照顧自己?！绷智锔赣H強壓著火氣說道：“回縣城還得一個小時，也不要在這里浪費時間了?！?p> 方華暗暗松了口氣，有這個男人發(fā)話，他算是脫離危險地帶，三個母親想到高考，也有些慌張起來，不該多呆，拉著女兒就向外走去。
走到門口，林秋還不忘小聲辯解道：“爸，方華真沒做什么，要不是他，我們估計要露宿街頭了?！?p> “知道了，你爸是那種不識時務的人嗎，快跟你媽快點回去，要是明天考試睡著了，就損失大了?！绷窒驏|擠出一絲笑容，頗為溫和的說道。
“爸，既然你開車來的，一會兒把方華捎回去唄?！?p> 林向東突兀愣了一下，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女兒為男孩子要他辦事，不由看了一眼床沿邊上的方華，敷衍了一句：“你沒看到這里有警察嗎，可不是我說了算，放心吧，我敢保證這小子出不了事?！?p> 林秋看了一眼方華，方華還是有些感激，沖著對方笑了笑：“放心吧，叔叔不會拿我怎么樣的?！?p> 林秋這才被母親拉扯著下了口，看到女兒徹底離開酒店，林向東的整張臉瞬間拉了下來：“你就是林秋他們班倒數(shù)第二的那個方華？年紀輕輕的就知道把女孩帶到酒店，怪不得有這個成績?！?p> “叔叔，我們是誤了客車....”
“別跟我扯這些沒用的，都是男人，你那點心思我還不清楚嗎，我不管你有什么企圖，現(xiàn)在警告你一聲，以后離我女兒遠一點，她要去BJ念書的，你要是有她那個能力我也不反對，可你看看你自己....”
林向東說的很不客氣，可想到方華的年紀，最后還是最下留情，如若不是看著對方一晚上還算老實，他真要讓旁邊這位侄兒帶到派出所吃兩天老方。
面對林向東的生氣，方華能夠理解，畢竟是自己女兒，尤其在高考關鍵時刻出了這等幺蛾子，不生氣才怪，瞧對方臉上盡是疲態(tài)，想來這一晚上為了打聽他們住處沒少花費功夫。
旁邊警察見林向東生氣，便接著話頭說道：“你叫方華是吧，雖然你今天并不犯法，但要是這么干遲早有落網(wǎng)的一天，即便法律懲罰不了你，有時候也要摸摸自己良心，他們都是十八九歲的大好女孩，要不是你還要參加高考，非帶你的號子里好好受受教育?！?p> 這等假模假樣的威脅，對一個高中生或許管用，可對他這個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過的，也不過是笑話而已。
不過，他實在沒必要較真，這個警察和林秋家關系匪淺，要不然也不可能半夜三更查到自己酒店，可想到對方的這么赤果果的蔑視，身為男人心底那股自尊又忍不住在作祟。
“放心吧，警察叔叔，我以后絕對會做個社會的好青年，要是你們沒別的事，我想睡覺了，你們也知道我明天要高考，若是因為睡眠考不好，我總不能將責任推到經擦叔叔的身上吧?！?p> “你！”年輕警察被方華激的夠嗆，瞧對方那無賴樣，根本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剛剛還想著帶你回縣城的，既然你小子這么能，別誤了高考才是?！闭f著扭頭便走了出去。
如今只剩下方華和林向東，這么一會兒的功夫，林向東怒氣下了不少，上前拍了拍方華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年輕人有志氣是好的，你還年輕，以后到社會上什么就都知道了?！币矝]再多說別的，轉身離開了房間。
方華走到窗邊，門口停著一輛黑色尼桑和白色的警車，警車燈不斷閃爍，引來不少人觀望，林向東上了轎車，隱隱能看到他和女兒爭吵了幾句，便氣沖沖的開著車走了。
這下方華能睡床了，而且是兩張。
一個人靠在床上，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時間就這么一分一秒的流逝，不一會兒鬧鐘便響了起來。
方華簡單的收拾了下自己，又沖了個澡，退了房，從酒店出來的時候天剛泛明，距離第一班客車還有十幾分鐘，到車站門口要了份小米粥，才上了客車。
在路上晃悠了一個小時，終于進了車站，當從客車出來的時候，隱隱看到車站門口一個高大的身影推著一輛大二八不住的向著車站內張望。
對方看到方華的時候，瘋狂的揮起手來。
看到那個身影，方華莫名有些激動，那身影雖然高大，可卻有著微微佝僂，不知不覺間竟發(fā)現(xiàn)父親老了不少。
方華快步走過去，直接被父親一把抓過來，咧咧的罵起來：“你小子不知道今天高考？讓老子大老遠的跑這里來?！?p> “爸，爸，別扭我耳朵?！狈饺A趕忙求饒，“我不是給家里打過電話了嗎，同學過生日，你看今天早上不是早早趕回來了嗎？”
“你小子還犟，是吧，不知道你媽擔心你一整夜都沒睡著，讓我五點多就來這里等車，看你小子這兩天皮真是癢癢了，家里就你這么一根獨苗，要是誤了高考非把你媽氣死不可....”
這么一會兒的功夫方華耳朵已被擰的通紅，顯然是真把他爸氣壞了，卻沒生氣，反而心里美滋滋的，“爸，你已經耽誤了兩分鐘，再耽擱下去，真把我高考誤了?！?p> 這句話還真把父親嚇住了，趕忙將自行車掉了個，騎在上面，“還不快上來?！?p> 方華還真沒被父親帶過，自從學會了自行車后，基本獨來獨往，本想著出了車站打車回去的，可現(xiàn)在顯然沒可能了。
他爸腿有風濕，走路雖不明顯，可一旦騎自行車就疼的厲害，這也是后來無意中知道的。
“爸，要不我?guī)惆桑泸T著我不放心，這里還是市中心，萬一剮蹭了別人車，也得好幾百呢。”生怕父親不同意，又保證道：“這條路我騎了四五年了。”
“你小子真是皮癢了，難不成老子連這幾步路都騎不了，就是撞了也不用你賠?！闭f著便厲喝起來，“還不上車，再磨蹭看我不抽你。”
方華自認為帶父親搓搓有余，可再三商量后，父親真要下車找根柳鞭，嚇得方華趕忙坐到后座上。
父親一蹬，自行車的兩個輪子轉了起來，吱呱吱呱的聲響，這才讓方華想起來，這個自行車在他們家已有十年多了。
方華特意看了一眼父親的腿，果然，右腿每每用力的時候，總能感覺到父親向前俯身，向前蹬的時候，也是左腿要多用些力。
“爸，要不我來吧！”
“做好就行，別再后面亂動！”父親訓斥了一句，又沒再說話。
路邊的轎車飛速向前，眼下的大二八就像個蝸牛般在爬，慢的不行，方華坐在后座上，看著這個不斷躬身又不斷直立的身影，眼淚不受控制的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