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將令狐沖扶進房間,見令狐沖臉色蒼白,牙關(guān)緊咬,雙目緊閉,一派人事不知的樣子,不免都有些發(fā)慌。
黃蓉伸手探他脈息,片刻之后突然“噫”了一聲:“遙哥哥,他受了很重的內(nèi)傷?。矿w內(nèi)至少有六道異種真氣。”
段遙想起了桃谷六仙幫令狐沖治傷的事,看來他突然暈倒口吐白沫可能不是自己造成的,總算暗暗舒了口氣。
“要不咱們試試壓制他體內(nèi)的異種真氣吧?”黃蓉道,“或許能救他一命?!?p> “萬萬不可,”段遙連忙阻止,“咱們沒那么深厚的內(nèi)力,就算有,光靠壓制也不成的,到時候他體內(nèi)就不是六道真氣而是八道了,這哪里還是救命?分明就是催命??!”
兩人正說著,床上一聲呻吟,令狐沖悠悠轉(zhuǎn)醒,段遙連忙上前將他扶起:
“令狐兄,你覺得怎樣?”
其實令狐沖本來就傷勢沉疴,隨岳不群一起來洛陽,心想師父、師娘哪都不去,偏偏先要去洛陽會見林平之的外祖父,再萬里迢迢地去福建作客,不言而喻,自是要將小師妹許配給他了。到洛陽是去見他家長輩,說定親事;到了福建,多半便在他林家完婚。又想到自己是個沒爹沒娘的孤兒,比不得分局遍天下的福威鏢局少爺,更加自慚形穢,這一來傷上加愁,又添了一樁心病。
今天他在酒館里借酒澆愁,不料巧遇段遙、黃蓉,黃蓉一句“曉風殘月”已經(jīng)牽動了心事,更哪堪段遙兩句“扎心”般地安慰之言?當時便牽動了內(nèi)傷,只覺胸口挨了重重一拳,立刻便昏了過去。
如今他雖說醒了過來,蛋心中兀自酸苦,說道:“我是好不了啦,早死晚死也沒什么分別?!?p> 段遙聽他的語氣,似乎仍有見責之意,連忙起身一揖禮:
“在下矢口亂言,不知輕重,還請令狐兄見諒?!?p> 此時正值子夜時分,一陣涼風吹來,令狐沖不禁打了個寒噤,神智一清,便即坦然,但見繁星滿天,不由得輕輕嘆了口氣:
“段兄言重了,這原怪你不得?!?p> 段遙看他臉色,便知令狐沖心中所想,心里也是暗自替他難過。
然而“情”這個東西,最是沒有道理可講,愛情就如同聲音一樣一去不回,一切想挽回努力都是白搭,你只能去聽風吹過竹林和麥田的聲音,或者把她當做唱片一樣放在記憶房間的某個角落。
記得前世的時候,段遙曾經(jīng)看過一部片子名叫《春逝》片中的錄音師對離開的妻子說:
“我到底做錯了什么?”
好象全天下男人都會這么問,而全天下的女人都會沉默不語或者回答道:你沒做錯什么。
旁白是:愛已經(jīng)消失了,就沒有對錯。
唯一的答案是:一個愛夠了,而另一個人還沒愛夠。
人生而靜,其情難見;感物而動,然后可辨。推之于棋,勝敗可得而先驗。推之于情,往往是貪戀的一方會敗得一塌糊涂摔得遍體鱗傷。
怨只怨人在風中,聚散都由不得人。
段遙不想繼續(xù)探討這個,只好轉(zhuǎn)過話題:“令狐兄,你的傷勢并非無法可解,少林寺的《易筋經(jīng)》就能化解你體內(nèi)的異種真氣……”
他原想把《易筋經(jīng)》療傷的事先行告訴令狐沖,并教他一招不用改投少林,也能習得真經(jīng)的法子,這樣做既能免了日后江湖上許多是非,間接還能救下“殺人名醫(yī)”平一指一條命,誰知他提到了救命的法子,令狐沖依然表情麻木,眼睛黑的猶如兩口深井。
“多謝段兄美意?!彼f,“我這傷好也罷,不好也罷,原也沒什么分別?!?p> 段遙心里一震,發(fā)覺情況比想象的嚴重,令狐沖怕是因為小師妹已經(jīng)有點走極端了。
不過,這也怪他不得……
本來嘛~令狐沖從小在華山派長大,岳不群夫婦帶他視如己出,可謂根正苗紅,前途光明。
可結(jié)果呢?
以為拿了個外掛,結(jié)果這掛是帶毒的,終于被風清揚這貨逼著立了個誓,搞得現(xiàn)在人人以為他偷了辟邪劍譜,他又無從分辨,就連岳不群也對他質(zhì)疑。
這已經(jīng)夠郁悶的了,又碰上最糟心NTR劇情——小師妹移情別戀……
“死了反而一了百了,省得受這無窮無盡的痛苦~”段遙完全能讀懂令狐沖眼里的潛臺詞。
段遙思忖了一番,當下也不多言,只讓令狐沖好好休息,自己則暗中向黃蓉使了個眼色,兩人一齊退了出來。
回到了自己房中,段遙鎖上門,正打算把自己的想法和黃蓉探討一番,黃蓉已然笑著說道:
“遙哥哥,你想幫他,是不是?”
段遙先是一怔,旋即失笑,自己的心思果然瞞不過黃蓉。
他把令狐沖被誤解的原因,以及和岳靈珊之間的情變,連同后來林平之的插足……點點滴滴的故事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末了又道:
“蓉兒,你怎么看?”
黃蓉一直支著頭認真傾聽,并不打岔,這時見段遙問起,才說:
“我還真沒想到,原來堂堂華山派掌門,居然是個偽君子?!?p> 這句話一針見血,讓人不能不服——畢竟她和段遙不同,段遙能知道岳不群的真面目因為他是穿越者,然而黃蓉卻是硬生生在眾多復雜又零散的細節(jié)中,挖出問題的本質(zhì)。
“岳不群的確為人陰鷲?!倍芜b說,“現(xiàn)在咱們先不論是非正邪,只單論令狐兄的心病,你覺得咱們倆該不該幫他?”
黃蓉想了想,說:“我無所謂啦,這世上我只在乎你一個,其他人原管不了那么多?!?p> 段遙心里感動,忍不住握住黃蓉的手,說:“蓉兒,我知道你對我好~不過令狐兄的事……”
黃蓉打斷道:“遙哥哥,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你想幫他,我這里有一個法子?!?p> 段遙笑道:“你別說,我也有了一個法子。不如干脆這樣,咱們一起把它寫下來,看看你想的,和我想的是不是一樣?”
黃蓉點頭同意,兩人分別拿了支筆在掌心里書寫,片刻之后把手掌并在一起,又同時攤開,段遙忍不住就向黃蓉看去,卻正巧對上了黃蓉亮閃閃的目光。
二人相視一笑,深覺此刻心意相通,一切均已盡在不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