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恨海難填（恨海楠填）

　　在不為人知的無數(shù)黑夜，揪心的哭聲讓人心疼?？膳碌牡降资呛谝惯€是那奪人的空虛和孤獨。

　　家里的壓力壓在媽媽一個人身上，她每天起早貪黑，什么事都是親力親為。有時候三更半夜還能聽見忙碌的聲音，一個靠農(nóng)活養(yǎng)活一家人的母親已經(jīng)疲憊不堪誰不心疼。

　　想著自己曾經(jīng)定下的目標離我越來越遠，中央音樂學院這個夢算是破滅了。

　　對人生沒有規(guī)劃，未來一片茫然。當我看著媽媽那瘦小的身軀扛下了千斤重的責任，從不說一個累字，也從不抱怨，我有了退學的打算…

　　多次和姐姐商量都被她狠狠訓斥破口大罵奪門而出，看到這個一貧如洗的家我們都暗自神傷。

　　媽媽知道我的想法后也默不作聲，我知道她默許了我的想法，只有姐姐還在堅持著。

　　越寮倒的家庭煩心事越多，剛和姐姐商量退學的事，小宇樓梯上摔下來，后背掛在門后面的大鐵釘上。淡定自若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媽媽把她拉到懷里，狠狠給了她兩巴掌，手都染紅了。掀開衣服才看見，一個十公分長的傷口深見骨頭，鮮血直流。媽媽嚇得癱坐在地上…

　　我的腿都嚇軟了，走一步都在哆嗦。扶著墻來到院子里求叔叔嬸嬸?？伤麄儌€個和我冷眼相對，任憑我怎么祈求沒有一個人過來看一下。哪怕問一聲，哪怕裝模作樣也行，這么冷血的親人我真的不指望他們能給一絲關(guān)心和問候…

　　深吸一口氣，挺直腰板…轉(zhuǎn)身回到屋里，背起小宇往外跑，媽媽在后面跟著。剛出門不遠處就遇見二叔…

　　二叔和爸爸是雙胞胎，長相一樣，性格也一樣，就連爸爸說話時的溫柔二叔也有。二叔和爸爸唯一不同的是，二叔因為身體的原因沒上過學，一字不識?？勺詮陌职秩ナ酪院?，只有二叔關(guān)心我們。

　　他看見我背著滿身是血的小宇一把拉住我。

　　“嫂子、小默，小宇這是怎么了，怎么全身是血?！?p>　　媽媽哭得梨花帶雨，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二叔，小宇從門上摔下來，后背被門后面的鐵釘刮傷了，流了好多血。我和媽媽現(xiàn)在送小宇去醫(yī)院。”

　　二叔接過小宇。

　　“小默，把小宇給我，你回去吧！我和你媽帶小宇去醫(yī)院?！?p>　　我回到家看著院子里冷漠的親人。他們的眼神像一把利刃，恨不得刀刀要我們的命。姐姐看見我就問…

　　“小默，你怎么回來了，小宇和媽媽呢！”

　　“在路上遇到二叔，他和媽媽送小宇去醫(yī)院叫我回來?！?p>　　“二叔？現(xiàn)在也只有二叔關(guān)心我們了。”

　　“姐，世界上真的有這么冷漠的親人嗎？你確定我們和他們是一家人嗎？你看他們個個面目猙獰的嘴臉，他們不是人?。〉灿悬c人性也不能這樣對我們呀！你記得爸爸才走沒幾天，奶奶迫不及待來我們家搶東西。家里被她搶得一無所有，每天還找各種理由來我們家鬧?！?p>　　姐姐只是冷笑一下

　　“這個我們不是習以為常了嗎？又不是第一次領(lǐng)教他們的冷漠，習慣也就這樣?！?p>　　“可他們占著親人的名分，對我們干著仇人的事。是我們的問題還是他們的問題？要說沒人性，可為什么對三叔家就截然不同呢！你看三叔家的孩子爺爺奶奶含在嘴里寵視如珍寶，我們何曾有過如此待遇。我一直都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盡量迎合他們，只差一天三炷香把他們供起來了，可他們只會變本加厲對待我們家。氣死我了，這種不公平的對待真是氣死我了?！?p>　　“小默，你看你又來了，干嘛要惱羞成怒，干嘛覺得不公，天下不公的事多了去了。如果人人都像你這樣計較，那來的家和萬事興。你的性格以后要改一改，不然會害了你。有些事不要去明知故問，在這種沒有公平的家庭里也要懂得循規(guī)蹈矩。爸爸已經(jīng)無法再起死回生來護著你我，這個家現(xiàn)在已經(jīng)千瘡百孔，再也經(jīng)不起一點狂風暴雨?！?p>　　“我知道了姐，只是看到他們那令人作嘔的嘴臉我就恨得咬牙切齒?！?p>　　“別恨了，別在這上面浪費寶貴的時間。快去看看小布，他剛剛為救小宇，頭撞在門上，腫了一個很大的包?！?p>　　“小布的頭被撞到了？我剛剛太著急沒注意，我去看看?！?p>　　我走進房間，小布躺在床上，頭上的包又大又腫。我抱著他，感覺他額頭很燙，渾身發(fā)抖。

　　“姐，小布好像是發(fā)燒了，渾身哆嗦你快來看看?！?p>　　姐姐試了試小布的額頭

　　“確實是發(fā)燒了，可是家里沒有退燒藥?！?p>　　“姐，我送他去醫(yī)院吧！”

　　“不要急，我學過一些醫(yī)學常識，我們先給她退燒。”

　　“怎么退…？”

　　“用燒酒退，你去問問爺爺有沒有燒酒，大概一兩就夠了，我先給他額頭的傷處理一下?！?p>　　“爺爺喜歡喝酒，他應該有的，但我不確定他給不給。”

　　“管不了那么多了，趕緊去問問?！?p>　　“好，我現(xiàn)在就去?！?p>　　爺爺他們在院子里有說有笑的，我糾結(jié)半天最終還是開口了。

　　“爺爺，小布發(fā)燒了，您的燒酒能不能給我一點，我們給小布退燒?！?p>　　我還沒說完，奶奶就辭言令色說。

　　“你爺爺?shù)木埔糁?，小布只是發(fā)燒又死不了。用被子捂一捂就好了……”

　　“可是奶奶……小布渾身哆嗦，很嚴重。頭還腫著呢！不信你們?nèi)タ纯??！?p>　　“看什么看，你沒看見我抱著你三叔家的孩子嗎。我沒空，你爺爺沒有燒酒，有也不給你，趕緊走開?！?p>　　我沒有理會奶奶，繼續(xù)低聲下氣求爺爺，哪怕是施舍也行。

　　“爺爺……小布也是您的孫子，我們要的也不多，您少喝一口就行了。施舍一口給我們好不好？就一口。”

　　爺爺也是同樣的話

　　“你就聽你奶奶的，用被子捂一捂就好了?！?p>　　“爺爺，我們需要的酒對您來說就是少喝一口的事，對我們來說是救命的呀！您難道真的要看著小布有什么三長兩短嗎……？”

　　奶奶的聲音嚇我一跳，

　　“叫你用被子捂一捂聽不見嗎？”

　　姐姐見情況不對就說。

　　“小默，去大伯家看看，大伯也喜歡喝酒，他應該有的，你拿個小碗，就說退燒用，一點點就好?！?p>　　“我聽見了姐，馬上就去?！?p>　　我看了看爺爺奶奶，最后的尊重也被磨蝕殆盡。冷笑了一聲。三叔瞪著我

　　“你笑什么…？”

　　三叔的聲音像極了奶奶，就連狠毒也遺傳了奶奶。

　　“我笑我為什么生在這樣的家庭，我笑我有多愚蠢怎么會把希望寄托在你們身上。我笑我們的可悲，人家說，能成為一家人是上輩子修來的?！，F(xiàn)在我覺得生在這種家庭是我上輩子造的孽，爸爸曾教導我們對你們一定要尊重。可是你們呢！把我們對你們的尊重踩在腳下?！?p>　　三叔一巴掌打在我的臉上，我的臉火辣辣的。這一巴掌徹底打碎了我的心，我盯著三叔，心里的恨又多了一分。

　　“你這一巴掌我受了，看在我爸爸的份上。下次再敢對我動手，我會要你好看。到時候別拿諷刺的身份來壓我?！?p>　　“你是在挑釁我嗎？”

　　“如果你不是有我三叔這個身份，我會讓你跪著和我說話?！?p>　　“我看你是想造反。”

　　“所以別給我這樣的機會，否則就是你們哭的時候。”

　　“你覺得你有那個能力嗎？”

　　“不信你可以繼續(xù)招惹我試試?！?p>　　我捂著臉跑去大伯家。一邊敲門一邊叫……

　　“大伯在不在，大伯，我是小默，你在家嗎？”

　　大伯家門打開了

　　“小默，你有事嗎？看你這么急。”

　　“大伯，你家有燒酒嗎？小布發(fā)燒了，需要燒酒退燒?！?p>　　“有的有的，你要多少。”

　　“一點點就好，可是我出來太急沒帶碗?！?p>　　“你等著，我去給你拿，”

　　大娘出來了，看著我紅腫的臉

　　“小默，你的臉怎么了，摔著了嗎？”

　　我瞬間眼淚止不住流，大娘一把抱住我…

　　“三叔打的，大娘，他們?yōu)槭裁匆@樣對我們?！?p>　　“孩子，別哭，擦干眼淚，沒什么事過不去，要學會堅強?？炷镁迫ソo小宇退燒，以后需要什么來找大伯和大娘?！?p>　　我給大伯和大娘鞠了一躬就拿著酒回去了，姐姐正用溫開水給小布擦身體。

　　“姐，燒酒來了，要怎么用？”

　　“你把小布身上的衣服都脫了，用酒給他擦擦身體，擦完后加床被子，出一身汗就好了。”

　　“姐，衣服褲子全脫嗎？”

　　“是的?！?p>　　我照著姐姐的話去做，半個小時后，小布全身是汗不停踢被子，姐姐緊緊的按著小布。

　　“這個時候不能揭被子，不然會更嚴重，”

　　我也只好跟著一起按。沒過多久小布不哆嗦不踢被子了，姐姐把被子拿掉一床…

　　“小默，去熬粥，多熬點，今天家里兩個病人?！?p>　　“我知道姐，不知道小宇怎么樣了？”

　　“我也很擔心，我去院子里透透氣，別把粥熬糊了?！?p>　　“不會的，我會用我這雙美麗動人的大眼睛盯住?！?p>　　沒幾分鐘，我就聽見奶奶罵罵咧咧的聲音。我跑出去，看見姐姐蹲在一邊哭得很是傷心。

　　“姐，怎么了，我扶你起來，我們回屋，不要讓這些人看見我們的眼淚。”

　　我把姐姐扶回房間，她坐在沙發(fā)上一言不發(fā)，眼淚嘩嘩的流。我知道，奶奶肯定又在胡言亂語胡說八道。爸爸的死在姐姐心里已是抹不掉的罪，她好不容易慢慢釋懷，奶奶他們又把姐姐的傷疤揭開，真是讓人討厭。

　　“姐，你別這樣，不要聽他們胡說八道，他們擺明居心不良。那三寸不爛之舌說出來的話都是鬼話，和他們一樣讓人惡心?！?p>　　“可奶奶說的沒錯，爸爸是因為我死的，你們難道一點都不恨我嗎？我害你們沒了爸爸，害你的夢想破碎，害媽媽一個人千辛萬苦撐著這個家?！?p>　　“爸爸的死是你處心積慮害的嗎？不是。姐，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責任，爸爸的責任就是在你遇難的時候救你。他任務完成了，所以以后我們要學會獨當一面扛起屬于自己的責任?！?p>　　“可是你聽，奶奶他們還在罵我”

　　“我現(xiàn)在就去找她理論，爸爸的死雖然你有一定的責任，可你已經(jīng)承受更多的痛苦了，她憑什么還揪著不放?！?p>　　姐姐拉著我……

　　“小默，你別去，你去了也討不了好處，只會讓他們更加仇視我們。她喜歡罵隨她吧！罵我能讓她長命百歲，我是愿意她罵我的。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天死的是我，這個家不至于這么落魄成這樣，起碼你將會是舞臺上最亮的星?！?p>　　“你瞎說什么呀姐，在那種情況下，爸爸拼命救你因為你是他女兒。我不是說了嗎，救你是爸爸的責任，爸爸的死是個意外，你不要把奶奶的話放心上，我現(xiàn)在就去跟她說清楚?！?p>　　“小默你站住，小默……。”

　　我怒氣匆匆的去找奶奶，才說了一句…

　　“奶奶，我爸的死是個意外，你不要賴在我姐頭上?！?p>　　我話還沒說完，奶奶隨手拿著一根刺棍對著我。嬸嬸被嚇得一哆嗦……趕緊拉住奶奶。

　　“媽，這是刺棍，你這樣會打死她的，她還小你就不要和她計較?！?p>　　奶奶甩開嬸嬸的手。

　　“嚴小晨害死我的兒子，現(xiàn)在嚴小默還敢來沖撞我。今天我就替她爸爸好好教育教育她，你們誰勸我也沒有用。這么沒有尊卑的人就算把她打死誰又敢說什么?！?p>　　奶奶一字一句鏗鏘有力說出來實話，確實，她就算把我打死了也沒人敢說什么。

　　“你打，你打死我好了，整天被你們這樣折磨已經(jīng)生不如死了，你把我們都打死算了。我倒要去問問爸爸怎么把我生在這個家庭，你看看你們，對外人那么好對我們像仇敵一樣。我們到底欠了你們什么。”

　　“好??！你還敢跟我兇是不是，我現(xiàn)在就打死你，你去問你爸爸為什么把你生在這個家庭?！?p>　　姐姐跑來維護我。

　　“奶奶，你不要打小默，你要打打我。事情因我而起，爸爸也是我害死的，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我。我求你不要打她……”

　　“姐，你求她干嘛！不準求她，這樣的機會你都不知道她等了多久。她早就想打死我們了，你看她兇神惡煞的表情，你看她猙獰惡心的嘴臉。即使你跪著求她，你認為她現(xiàn)在會放過我嗎？你趕緊回屋，趕緊回去……”

　　“小默，服軟吧！不然奶奶真的會打死你的?！?p>　　“就算現(xiàn)在我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她也不會放過我的。你還不了解她對我們的狠毒嗎？”

　　“嚴小默，你說對了，現(xiàn)在就算你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我也不會放過你?！?p>　　姐姐趕緊跪下。

　　“奶奶，如果今天非要打人你才消氣，你打我?！?p>　　“姐，這種情況下，你就不要參和了，趕緊去看看小布。”

　　奶奶齜牙咧嘴的說著。

　　“都不要爭，今天你們兩個誰也逃不掉?！?p>　　姐姐狠狠打了我一巴掌，我當時都懵了。

　　“小默，誰讓你來惹奶奶生氣的，趕緊給奶奶道歉。爸爸的教導你都忘了嗎？爸爸說過，我們和奶奶血濃于水，就算平時對我們嚴厲的管教也是望子成龍?！?p>　　姐姐說出我們和奶奶血濃于水的時候，她是抱著奶奶看在那一絲親情的份上能夠?qū)ξ覀兪窒铝羟椤？赡棠淌且粋€沒有血的魔鬼，又豈會對姐姐說的話有所改變？想置我于死地的心不是一天兩天了。

　　每次鬧到家里把姐姐逼到死角。都是媽媽全力相護，今天奶奶終于等到來之不易的機會，她豈會放過。

　　我后悔的看著姐姐，她那晶瑩剔透的淚水在眼睛里打轉(zhuǎn)。我把姐姐的頭輕輕抬起來，讓眼淚繼續(xù)沉睡，奶奶舉著手中的刺棍重重打了下來。我一轉(zhuǎn)身把奶奶手中的刺棍踢掉了，她更加惱怒。

　　“你竟敢踢掉我的棍子，你現(xiàn)在踢掉了，我下次就直接打在你媽身上，或者是小宇小布也說不一定?！?p>　　我指著奶奶。

　　“你這個魔鬼，你敢動我媽他們我定撕了你。你別忘了，我身上流著和你一樣的血，你有的狠毒我也有?！?p>　　“那就試試誰比較狠毒，我有的是時間陪在你媽媽身邊，你說…這刺棍就小宇的身體扛得住幾棍?！?p>　　“你敢動她一下我就動你十下，到時候別懷疑我會對你仁慈?！?p>　　“嚴小晨，跪下…”

　　奶奶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姐姐趕緊跪下，她撿起刺棍對著姐姐打了下來，我趕緊把姐姐護在身體下，我背上瞬間萬箭穿心的痛。

　　姐姐拼命哭喊著，叫著，祈求著，掙扎著。奶奶又一下一下子打在我背上。我痛得無法呼吸…

　　“姐姐，別求她，你說得再多有什么用，一個想置我們于死地的人，哪有什么親情可言。你不要枉費心機了?！?p>　　說完這句話我就暈了，姐姐抱著我哭到絕望。

　　“小默，醒醒，醒醒??！蒼天啊！誰來救救我們??！誰來救救小默。讓我替她死，讓我替她疼吧！”

　　姐姐轉(zhuǎn)過頭瞪著奶奶，她的恨也心底深處慢慢涌出，既然是非死不可，何必苦苦掙扎。三叔抓著奶奶的手…

　　“媽，差不多得了，難不成你真的要打死他們嗎?！?p>　　爺爺放下手里的煙桿。

　　“是??！老伴兒，這幾棍就當是給他們的教訓。再打下去真的會出人命的，”

　　姐姐站了起來。

　　“爺爺奶奶，這是我今生最后一次叫你們，我現(xiàn)在就用我的命來抵我爸爸的命。你打吧！你今天如果不打死我，以后我不會念在那僅存的親情份上對你們手下留情。我要你們加倍的償還對我們的折磨?！?p>　　三叔趕緊阻止姐姐。

　　“嚴小晨，你少說兩句?！?p>　　“今天受的委屈，以前受的委屈，總有一天，我全部和你清算。”

　　“難道非要奶奶打死你們嗎？”

　　“今天不是我死，以后就是你們對我低頭？”

　　爺爺一臉嚴肅。

　　“嚴小晨，趕緊跟你奶奶認個錯?！?p>　　“認錯？我做錯什么了嗎要認錯，要不你告訴我我到底做錯了什么，小默做錯了什么，我們我到底做錯了什么？”

　　“你這孩子真的是……服個軟不行嗎？”

　　“從今以后，我們的字典里沒有服軟這兩個字。”

　　嬸嬸白了姐姐一眼。

　　“活該奶奶要打你?！?p>　　“她打我們不需要理由，她不高興就到我家打我們?nèi)鰵狻Ｔ椅壹覗|西，對我們不是淋冷水就是潑開水。我們身上的新傷舊傷看得見的看不見的都有…所以，你這活該二字用得好??！我們就是活該?！?p>　　姐姐用仇視的眼光看著奶奶，正當奶奶拿刺棍揮向姐姐時，大伯一腳把刺棍踢開了。

　　“還沒打夠嗎？”

　　奶奶對著大伯怒吼。

　　“我家的事你也想管嗎？”

　　“管你…我這是在救你，你這一棍下去我敢保證你明天就得去吃牢飯。孩子做錯事教育一下也是應該的，你這是想要他們的命嗎？崇恩已經(jīng)不在了，你還要打散這個家嗎？你是他們的奶奶??！這么崇高的身份你怎么能對他們做如此狠毒的事。

　　你把他們打出個好歹怎么對得起自己的兒子。平時你欺負他們，大家都睜只眼閉只眼，可你現(xiàn)在在做什么。能做一家人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不要讓這福分變成仇恨，不然，后悔的還得是你們?！?p>　　大伯的話讓奶奶說不出話來，她轉(zhuǎn)身就進屋了。大伯把我抱進房間放在床上，我被痛驚醒了…

　　“小晨，你快給小默看看，那根刺棍上的刺又粗又長，不要傷到要害。”

　　姐姐撲通一聲跪在大伯面前。

　　“大伯，還好你及時趕到，不然我和小默不知道會怎么樣。我媽帶小宇去醫(yī)院了，小布又還在發(fā)燒?，F(xiàn)在就連小默也這樣，為什么所有的事都發(fā)生在我們身上？”

　　“孩子，以后躲著你奶奶點，盡量不要和她有沖突，我回去了，你看看小默的傷嚴不嚴重，如果嚴重跟我說我送她去醫(yī)院?！?p>　　“我知道，謝謝大伯?！?p>　　大伯走后，姐姐把我的衣服脫掉，看著的背，大大小小數(shù)不清的小孔冒著血珠。

　　“姐，我的背好痛??！連著心的那種痛。你告訴我，我的背到底什么樣?！?p>　　姐姐用鏡子對著我的后背照給我看。沒一個地方是好的，無數(shù)個刺孔冒著血水，又紅又腫。

　　“姐，這就是我的背嗎？真好看?！?p>　　“小默，想哭就哭吧！我知道你很痛。不要憋著，我要用給小布退燒剩下的酒給你消毒，你要忍著?！?p>　　“沒事的姐，我能忍，該怎么做你就做吧！”

　　姐姐在床單下扯了一點棉絮沾著酒。

　　“那我……開始了?！?p>　　我的背像火燒一樣。我緊緊的抓著床頭木板，忍著火燒般的痛。

　　“姐，好痛啊！”

　　“你忍著點，馬上就好了。”

　　我痛得全身冒汗，想到奶奶對我們的殘忍，我忍住了疼痛。

　　“姐，等一下媽媽回來不要告訴她，免得她擔心?！?p>　　“我知道，我到現(xiàn)在還心有余悸，以后我們盡量離他們遠一點，真想離開這里。”

　　“離開，這樣的夢我都不知道做了多少，可是我們還有地方去嗎？”

　　“能不能起來，要不你躺著休息一下?！?p>　　“沒事，我要是起不來，媽媽回來看見會問的。家里病的病傷的傷，能不讓媽媽擔心就盡量不要讓她擔心?！?p>　　小布從房間里走了出來，看見我的背又紅又腫。

　　“二姐，你怎么了，怎么流這么多汗。背怎么回事？”

　　我趕緊披上衣服。

　　“小布你醒了，姐沒事，就是背有點癢被我抓破了，我叫大姐給我搽藥。餓不餓，我熬了粥，我去給你盛?！?p>　　姐姐打了一盆水給我擦汗。

　　“小布醒了，頭還痛不痛？過來我看看頭消腫了沒?！?p>　　“我已經(jīng)好了，大姐，二姐搽的什么藥，背都腫了。”

　　“你二姐那個背不是腫，是搽了紅藥水?！?p>　　“怎么一股酒味呢！”

　　“那是你身上發(fā)出來的，你剛剛發(fā)燒，二姐用燒酒給你退燒。所以你身上一股酒味，怎么就穿個褲子，快把衣服穿上，現(xiàn)在你是個大人了?！?p>　　“我的衣服誰脫的?！?p>　　“是你二姐給你脫的，身上的酒也是你二姐給你擦的?！?p>　　小布一聽微微一笑。

　　“小布，你在傻笑什么。是大姐叫我?guī)湍悴恋??！?p>　　“謝謝二姐?！?p>　　“你這謝有點怪?！?p>　　“可是二姐，你確定你的背沒事嗎？我看你臉色不好，還冒著汗。是不是發(fā)燒了？”

　　“你以為我是你，撞一下就發(fā)燒了。我沒事，等一會就好了。”

　　“好好好，沒事就好。”

　　小布一臉的質(zhì)疑，使勁渾身解數(shù)才讓他相信我和大姐松了口氣。聽見媽媽回來的聲音，我趕緊穿好衣服放下了，忍著痛從床上爬起來。大姐扶著小布趕緊跑出去問小宇的情況，我一邊跑一邊穿鞋

　　“媽，小宇怎么樣?！?p>　　“小宇暈過去了。”

　　媽媽紅腫的雙眼哽咽的說不出話。二叔把小宇放到床上只能趴著睡，媽媽說小宇是痛暈過去了，縫針的時候沒有打麻藥。我氣得大聲說…

　　“縫針不打麻藥？那不得疼死嗎？沒打麻藥，這樣硬縫嗎？怎么回事？”

　　“你爸爸欠了醫(yī)生兩塊錢忘記了，剛剛他向我要。我們帶去的錢都不夠所以沒有錢給他，他就沒給小宇打麻藥。痛得小宇暈過去好幾次?！?p>　　“兩塊錢，就為兩塊錢不給小宇打麻藥。這是什么醫(yī)生，他配當醫(yī)生嗎？我看他連人都不配做?！?p>　　我和姐姐憤怒不已，這樣的世道談何醫(yī)德。心里就算有再多的不平衡也只能忍著……姐姐把小布發(fā)燒的事告訴媽媽，媽媽只是看著我。

　　“小默，你沒事吧！讓媽媽看看你的背。”

　　“我沒事??！媽?！?p>　　“快給我看看，剛剛遇到大娘，她跟我說了，快給我看看?！?p>　　媽媽把我衣服拉開，二叔看著我紅腫的背嘆了嘆氣就走了。

　　“痛嗎孩子？”

　　“有點，不過現(xiàn)在不痛了?！?p>　　小布表情嚴肅起來。

　　“二姐，到底怎么回事，你剛剛跟我說是背癢擦的藥?！?p>　　“小布，你別急，這件事已經(jīng)過去了。誰也不要再去追究，尤其是你小布?！?p>　　媽媽抱著頭蹲在地上。

　　“這個家不知道我還能撐多久，讓你們受委屈了?！?p>　　“媽，不委屈，被最恨的人打不委屈，因為我再也不會把他們放在我心里，就算在我心里也只會是恨?！?p>　　姐姐趕緊把粥端給媽媽。

　　“媽，餓了吧！這是小默熬的粥，先吃一碗吧！”

　　小布抱著我。

　　“二姐，是我無能，沒能保護好你。爸爸不在了，我就是這個家唯一的男人。我應該要保護好家里的每一個人，可是你現(xiàn)在千瘡百孔?！?p>　　“小布，你能有這個想法證明你已經(jīng)長大了。二姐一點都不疼，有你們的愛包圍著我我真的一點都不疼?！?p>　　姐姐把媽媽拉起來。

　　“媽，其實都是我的錯。奶奶恨的是我，是小默替我受的?！?p>　　我趕緊打斷姐姐的話。

　　“姐，奶奶恨的是我們一家人，她用這樣的方式結(jié)束我們心里的那一絲親情也許是件好事。以后我們和他們形同陌路，雖然住在一個屋檐下，我們可以抬起頭走路了?！?p>　　小宇被我們的聲音吵醒了。

　　“小宇，你怎么起來了?！?p>　　“大姐，我餓了，我要吃二姐熬的粥。”

　　“小宇，告訴二姐，背還痛不痛?！?p>　　“那二姐，你告訴我，你的背疼不疼?！?p>　　“二姐的背不疼?！?p>　　“二姐不疼我也不疼?！?p>　　媽媽把我們抱在一起。

　　“我的幾個傻孩子，媽媽的心疼??！”

　　小宇安慰媽媽。

　　“媽，不哭，小宇把粥給你。不哭…”

　　小布緊緊拉著我的手。

　　“小布，你怎么了。男子漢大丈夫，怎么流淚了，來，二姐給你把眼淚擦掉。跟二姐保證，以后不許流一滴淚?！?p>　　“孩子們，都別哭了，我們吃飯?！?p>　　我夾了一塊雞蛋給小宇。

　　“來小宇，二姐給你夾塊雞蛋，多吃點傷才好的快。”

　　小布也給我夾了一塊。

　　“二姐，你也多吃點傷口才會好得快?！?p>　　小布的溫柔讓我猝不及防，他看我的眼神讓媽媽和我一臉茫然。

　　“小布，二姐不吃，你忘了我是練武的，這點小傷對我來說不是事。你們要記住，我會武功的事不能跟任何人說，只有我們這一家人知道。”

　　小宇和小布異口同聲地說。

　　“噓，只有我們一家人知道?！?p>　　媽媽的臉上終于有一絲微笑。

　　“味道不錯，撐著我了，晨兒，你收拾碗筷。小默和小宇去房間休息，小布你跟我進房間。”

　　小布一臉詫異問媽媽

　　“媽，你叫我來你房間干什么，什么事？”

　　“小布，你長大了，知道心疼家人了。”

　　“媽，經(jīng)歷過這么多事，我要再不長大就枉做你的兒子了，”

　　“小布，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媽，我應該知道什么呀！我什么也不知道?。　?p>　　“在我面前不要裝傻，你看你二姐的眼神不一樣。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二姐受一點傷你比她還痛。趕緊說?！?p>　　“媽，她是我二姐，我關(guān)心她應該的呀！”

　　“在我面前不要裝傻。你說不說，你不說我現(xiàn)在就去找小默?！?p>　　“媽，你別去，我說。我其實很早就知道大姐和二姐是你們抱來的?！?p>　　“你什么時候知道的?！?p>　　“他們十歲生日那年，你和爸爸的談話被我聽到了?！?p>　　“小布，你居然偷聽大人說話，那你告訴二姐他們了沒有。”

　　“沒有，這種事怎么能說啊！”

　　“難怪你對二姐有一種特別的關(guān)心?！?p>　　“很明顯嗎媽？”

　　“非常明顯，以后注意點。”

　　“注意什么呀！她就是我二姐，親二姐?！?p>　　我趴著動不了，姐姐又在忙，叫了一聲小布。

　　“小布，過來幫我做件事。”

　　“媽，二姐在叫我，我先過去了。來了?！?p>　　媽媽看著小布飛一般跑到我身邊，看著爸爸的照片。

　　“崇恩，小布早就知道小默他們的身世了，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訴他們?！?p>　　“二姐，需要我做什么事?！?p>　　“我的背刺痛，感覺有東西流出來，你幫我看看?！?p>　　小布，輕輕拉開我的衣服，吹了幾下。

　　“怎么樣二姐，這樣會不會好點?！?p>　　“涼涼的，很舒服？”

　　媽媽趕緊走過來。

　　“小默，這種事以后不要叫小布了，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長大。很多事情他做不方便，媽媽看看。背上很多小孔流出血水，媽媽帶你去醫(yī)院看看吧！”

　　“媽，沒事的，過兩天就好了?！?p>　　“醫(yī)生給小宇開了點消炎藥，你吃兩顆吧！小布，去倒杯水了?！?p>　　我吃了兩顆消炎藥，側(cè)躺在床上。看著熟睡的小宇，姐妹兩個背上的傷真的是一言難盡。

　　姐姐把家里收拾干凈了

　　“媽都收拾好了。”

　　“晨兒，你也過來坐。我有話要說?！?p>　　我和姐姐預料到媽媽想說什么。

　　“默兒晨兒，弟弟妹妹還小，需要照顧。你們一個高中馬上高考，一個大一，學習的費用我已經(jīng)承擔不起。默兒，姐姐成績很好，我知道你也有你的夢，可是，你的夢………”

　　“媽，我知道你想說什么，這件事我跟姐姐說過很多次了，我同意。”

　　姐姐和小布異口同聲的說

　　“我不同意?！?p>　　姐姐嚴肅的看著媽媽

　　“我不同意小默退學，她的成績是沒我的好，可她有她的音樂夢。我已經(jīng)上大一了，出去打工這點知識夠用的?！?p>　　小布接著說。

　　“我也不同意二姐退學，媽，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人。這種事由我來做不是更好嗎？”

　　姐姐極力反對

　　“不，小默和小布誰都不能退學，我是家里的老大。都聽我的，你們好好念書，其他的事交給我?！?p>　　我看著姐姐。

　　“姐姐，其實你才是我們的希望。你就點頭同意讓我退學吧！就我那個不切實際的夢根本就是虛幻?！?p>　　“小默小布你們現(xiàn)在什么都不要說。好好念書，小默，等那一天你登上大舞臺我們會在臺下為你喝彩。這也是我的夢……”

　　小布蹲在大姐面前。

　　“大姐，不要把責任一個人攬在身上，讓我這個家里唯一的男人情何以堪?！?p>　　“正因為你是家里唯一的男孩，你更要好好念書。你的成績大家是有目共睹的，你如果放棄了讀書，你的人生就毀了?！?p>　　媽媽看著我們和姐姐你推我讓的。

　　“那就效仿古人，抽簽決定，這里有三根簽，有一根短的。誰抽到短的，誰就退學，這樣公平吧！”

　　我同意媽媽的意見。

　　“姐，小布，就聽媽的，不管我們那個抽到短簽，就把夢想交給抽到長簽的，讓他帶著我們的夢想往前走，我先來?！?p>　　姐姐把我的手拿開。

　　“什么你先來，長幼有序不知道嗎？我先來?！?p>　　姐姐抽了一根，拿在手里展示出來。

　　“我的最短簽，所以小默小布繼續(xù)念書。我明天就去學校跟老師退學，你們要答應我，好好去完成我們的夢?！?p>　　姐姐拿著剩余的簽回到房間，她如釋重負的背影我心如刀絞。以為地上掉的半截簽誰也沒發(fā)現(xiàn)。我和小布看見了，媽媽也看見了的，只是沒說。

　　第二天，姐姐果真退了學，我放學回到家，她的行李早已經(jīng)打包好，任我巧舌如簧也勸不動她堅決的心。爺爺奶奶知道后，氣勢洶洶的過來對媽媽百般責怪。姐姐突如其來的言語讓爺爺奶奶措手不及

　　“你們不是說我爸是我害死的嗎？如你們所愿我明天就走了，我發(fā)誓當我再回到這里時和你們行同陌路。若你們以后再欺負我媽他們，我便要你們十倍償還，我說到做到。我不希望你們能有多善良，但請你們對我的家人仁慈一點，不然我們就只能地獄見了?！?p>　　媽媽潸然淚下，我們也泣不成聲，姐姐最終還是被逼得走投無路，只能避而遠之。我們但凡有一點辦法都不會讓姐退學。可是我們一家人已經(jīng)毫無辦法……爺爺奶奶沒再說話就出去了。這一晚，我們一家五口又是徹夜不眠，都忍著彼此的眼淚就這樣靜靜的坐著。

　　害怕天亮、害怕外面?zhèn)鱽碥嚨睦嚷?、害怕姐姐這一走一年半載見不到面。但是，該來的總會來，外面的車喇叭聲打破了一家人的寧靜。姐姐回屋拿著行李準備走，我們拉著姐姐，媽媽一邊哭一邊放下姐姐的行李……

　　“晨兒，我們不去打工了好不好，我們不去了?！?p>　　姐姐擦掉媽媽的眼淚。

　　“媽，就讓我走吧！家里的情況，現(xiàn)在連老鼠都不來了。我的離開不止能讓這個家變得安寧，也能給家里帶來一點收獲，這是件好事??！就讓我為這個家做點什么吧！”

　　司機一陣催促。姐姐甩開我們的手跑上小巴車，小布扶著我和媽媽跟著小巴跑了好遠好遠，直到小巴車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們回到家里，家里沒有了往日的氣氛。爸爸走了，姐姐退學去打工了。我看著姐姐空無一物的房間徹底崩潰。放聲大哭…小布悄無聲息的來到我身邊。

　　“二姐別哭了，小心你背后的傷口。大姐只是去打工，我過幾天上街去給她打電話。我們又可以聽見她的聲音?！?p>　　我靠在小布的懷里，他一邊安慰我一邊擦著眼淚。經(jīng)過家里四分五裂的變化，他更成熟了，可也變得沉默寡言，有什么事都自己藏在心里。經(jīng)常一個人半夜坐在院子里看著星空，很晚很晚……。

　　他扛起一個男孩子該有的責任。姐姐走后的每天晚上我都能聽見媽媽在夢里叫著姐姐哭醒，而小布都坐在媽媽床邊守著。他握著媽媽的手，不讓媽媽一個人在夢里也那么孤獨。直到半個月后接到姐姐打來電話，我們彼此掩飾著內(nèi)心的擔憂和難過。

　　從她聲音里媽媽還是聽出了問題，在小姑姑哪里得到了認證，果然和我們想的一樣。

　　為了給我們不一樣的生活，她把時間從她的世界里抹去，生活中只剩拼搏。

　　姐姐的離開讓我們久久不能適應，家里氣氛比以前沉重許多，每天都要撐著不讓別人看出來。尤其是媽媽，任憑奶奶怎么欺負她都笑臉相迎。任憑三叔三嬸怎么謾罵她也裝聽不見，能忍不能忍的媽媽全做到了。

　　有時候我真的佩服他們怎么能無聊到那種地步，難道在他們?nèi)松幸云圬撐覀優(yōu)闃啡幔?p>　　姐姐走了有一個多月了，她大學的老師任突然來家里詢問情況。媽媽一直都知道大姐的優(yōu)秀，可在兩難全時才發(fā)現(xiàn)，她早已把未來劃了一道痕。

　　在她的日記里曾寫到…

　　“過去的一年里她是煎熬的，痛苦的。期盼著有人能救贖她一次，讓她好過一點?！?p>　　原來一直以來，不管我們怎么做，她依然無法從爸爸的事件里走出來。

　　背負著罪惡感奮斗，她是看不到自己的未來的。一個連未來都不要的人，除了耗盡青春，人生中只有回憶。

　　如果這份回憶是支撐她整個人生的支柱，我希望豐富回憶的顏色，有色彩的回憶才能讓她感覺到生活的意義。

　　大姐的離開和爸爸的死雖然成了我們必須接受的事實，可想到曾經(jīng)柔情似水的年華。就不會覺得現(xiàn)在的囧困有多厭惡，因為我們也是彼此心里最重要的一部分。

　　放學鐘聲響起，看著早已清理好的書桌，和時間賽跑是周末必須是提前做好的準備。不管后背有多疼痛，哪怕每個傷口都在流血。支撐我向前走的是心里對親人的牽掛，相信再黑的夜也會有黎明。

　　提著書包每走一步都伴著扎心的痛，眼睛也開始出現(xiàn)恍惚。手腳沒了力氣，豆大的汗從鬢角落下，心里產(chǎn)生了可怕的想法，可能撐不下去了。

　　一雙溫暖的手把我從地上抱了起來。

　　“二姐，別怕，是我…我背你?！?p>　　在小布的背上有了安全感，可以放心熟睡。

　　當我再次被疼醒，是在小布的懷里。

　　“小布，怎么不趕緊回家。”

　　小布吞吞吐吐的。

　　“二姐，我……”

　　“你怎么了，干嘛吞吞吐吐的。”

　　“我被學校選去BJ參加全國奧數(shù)比賽，這是通知書?！?p>　　“這是好事啊！去BJ參加全國奧數(shù)比賽，多好啊！你干嘛還悶悶不樂的，奧數(shù)可是你的強項。我發(fā)現(xiàn)今年你的成績又進步得不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校第一了。老師選你代表學校去參加比賽，你應該高興??！”

　　“可是你看看這通知書上寫的是什么？”

　　“要去一個星期，費用自付。起碼要……”

　　“一千塊……？這么多錢，一千塊?。　?p>　　“是??！要一千塊，我們家哪有這么多錢。下個星期三開始比賽”

　　“不過，特等獎獎金是兩千，一等獎一千五，二等獎八百，三等獎五百。小布，你如果能拿個一等獎，你還賺了五百塊?！?p>　　“二姐，這是全國比賽，我沒多大信心?！?p>　　“沒事的小布，二姐對你有信心，拿個三等獎也行??！就算拿不到獎也沒事，出去見識一下也是件好事，走吧！回家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媽媽?！?p>　　我們回到家，小布就把通知書給媽媽，媽媽看著通知書心里很高興。

　　可是這筆不菲的費用卻成我們家的難題，一邊鼓勵小布一定要好好表現(xiàn)，不能讓老師和家人失望，一邊到處借錢。

　　媽媽拿著通知書去找爺爺，她知道爺爺剛賣了一塊地，是有錢的。把通知書放在爺爺面前，聲音如卑微…

　　“爸媽，小布被學校選去BJ參加全國奧數(shù)賽?？墒俏覀儧]有錢給他做路費，能不能借我一千塊錢，等小布拿到了獎金就還給你們?！?p>　　奶奶把通知書扔了出來。

　　“我們沒錢，你去別處借去。”

　　“你們不是剛賣了一塊地嗎？”

　　“賣地的錢你也惦記是不是，那是給老幺家孩子上學的錢。”

　　“三弟的孩子還小，你先把錢借給我讓小布去比賽……等……”

　　“說了不借聽不見嗎？”

　　媽媽被奶奶狠狠的踢出來，額頭撞在門框上，瞬間腫了一個大包。

　　我咬牙切齒的走向奶奶，媽媽趕緊拉住我。

　　“默兒，不可以。”

　　媽媽撿起通知書，坐在椅子上沉思一會。鼓起勇氣帶去找外婆，在門外就聽著外婆他們吃飯的聲音。媽媽一直坐在外面等他們吃完再進去…

　　“小靜你來了，不巧我們剛吃好飯，你吃了嗎？”

　　“我吃過了?！?p>　　舅舅看著媽媽手里的通知書。

　　“小布要去BJ參加全國奧數(shù)比賽，這小子出息了?！?p>　　外公和外婆附和道。

　　“這么厲害，去BJ參加全國奧數(shù)賽。奧數(shù)是什么？”

　　舅舅耐心解釋。

　　“奧數(shù)是數(shù)學的一種。”

　　“就是數(shù)學嘛！小靜，你來有什么事？”

　　媽媽猶豫半天，鼓足勇氣。

　　“我來找您借點錢給小布做路費?！?p>　　外婆手里的筷子掉落一地。

　　“借錢…”

　　“您放心，我會很快還給您的……”

　　“錢呢我是有，不過要留著給你弟弟結(jié)婚，一分都不能動?！?p>　　“等小布比完賽拿到獎金就還給你?！?p>　　“萬一小布拿不到獎怎么辦，這錢要什么時候才能還?！?p>　　媽媽苦苦哀求外婆。

　　“媽，我是真的沒辦法了，不然我也不會來找您的。”

　　“沒錢就不要去了嘛！如果拿不到獎不是浪費錢嗎？”

　　“媽，您有就借給我，不要說浪費錢這種話?！?p>　　舅舅也在一旁勸道，外婆拿了三百塊錢遞給媽媽。

　　“我現(xiàn)在身上只有三百塊，這是我們一個月的生活費。你拿去吧！但是最多一個月就要趕緊還給我?！?p>　　媽媽接過錢看了外婆一眼就回來了。在門口收拾好情緒才進屋，拿出外婆給的那三百塊錢。

　　“小布，媽一定想辦法讓你去BJ比賽，不管能不能拿獎，我兒子去了趟BJ，我驕傲?！?p>　　“媽，我不去了，我把錢拿去還給外婆，別再去看別人的臉色。我煮了一個雞蛋，你快敷一敷頭。”

　　媽媽用力抓著小布的手。

　　“小布，BJ一定要去，老師如此看中你，這是你的本事。我現(xiàn)在去大伯家看看…”

　　媽媽拖著疲憊的身體準備去大伯家，二叔來了，每次看見二叔我都有想叫他爸爸的沖動。

　　“二叔，您來了?！?p>　　“嫂子，我剛回來就聽說小布要去BJ參加比賽？是不是錢不夠？我這里有，今天剛?cè)×艘磺灏賶K錢準備買材料，你先拿去。小布，到了BJ一定要盡力，不然你媽受的委屈白受了?！?p>　　“二弟，我會想辦法盡快把錢還給你的。”

　　“沒事，錢我不著急，一家人還不還都沒關(guān)系。小布加油?！?p>　　“二叔，為了所有支持我的人，為了媽媽頭上的那個大包，我一定不會讓你們失望的?！?p>　　“你一個人去嗎？”

　　“我的數(shù)學老師陪我去，星期天就要出發(fā)了。媽，我一定會成為你的驕傲，在家等我的好消息…”

　　星期天一大早，我和媽媽把小布送去交給老師，半道上就看見二叔。他起得比我們都早，只是一個人先走到半路上，怕被爺爺奶奶看見又給媽媽帶來麻煩。小布奔向二叔

　　“二叔，你也來了。”

　　“你要去那么遠地方比賽，你爸爸不在了，我替你爸爸來送我們家小布?！?p>　　我們把小布交給老師，把費用也給老師就回來了。走到離家不遠處二叔突然停住腳步要我們先走，我和媽媽明白二叔的意思。我回過頭看著二叔坐在路邊石頭上，心里說不出來的難受，直到我們進了院子二叔才回來。

　　奶奶看著二叔就問

　　“一大早去哪里了，也不幫家里做點事。”

　　二叔沒說話，只是低著頭準備要拿到街上去賣的東西。家里又只有三個人了，吃飯都沒味道。急急忙忙的媽媽帶著妹妹去集市等姐姐的電話，剛到集市上，姐姐的電話就來了。

　　媽媽還沒開口說老師來家里的事姐姐就先說了。

　　“媽，老師來家里的事我聽說了。她的用意我也知道。她不了解我們家的情況，如果她再來，直截了當告訴她我的意思。可能以后打電話回來的次數(shù)會越來越少，但我會想你們的。”

　　“晨兒，不管你的決定是什么，我只希望你照顧好自己?！?p>　　“我知道。媽，有件事我要跟你說，我現(xiàn)在在手機店上班，有自己的手機號，你記一下。我最近跟著我們老板學管理和炒股，預測股市。每次我預測的股市都長好幾個點，自己也賺了點錢?！?p>　　媽媽聽著姐姐在電話里除了賺錢就是上班，什么話都被大姐堵死了。

　　“晨兒，你已經(jīng)放棄過一次，既然有來之不易的機會，不要再錯過了，不然以后你會后悔的。”

　　“我不會后悔的，媽，你別勸我了，我比誰都知道自己適合什么?！?p>　　媽媽把小布去BJ比賽的事告訴姐姐。姐姐只是迎合著…

　　“真的呀！太好了，小布這小子不錯，對了媽，我給你寄了五千塊錢，應該快到了?！?p>　　“寄那么多錢干嘛！家里用不了多少。你也別太拼，身體最重要?！?p>　　“我的身體很好，不用擔心，媽我要上班了。你記得過幾天去取錢，先掛了，你照顧好自己，替我問候妹妹他們。”

　　姐姐把電話掛了，兩天后媽媽把姐姐寄回來的錢取來還給二叔，

　　“二弟，這一千五百塊錢還給你?！?p>　　“嫂子，現(xiàn)在你們需要用錢，以后再說?！?p>　　“這是晨兒寄回來的，你收下吧！以后說不定還要找你借。”

　　“以后有困難隨時來找我，這錢就當是我對小布的獎勵，你收回去?！?p>　　媽媽拗不過二叔，只好把錢收回來一個人去外婆家。外婆看見媽媽，心里又在嘀咕，怕媽媽又是去借錢，所以她趕緊先開口。

　　“小靜，你來了，來還錢的？？？”

　　媽媽把外婆借的三百塊還給外婆，

　　“是的，我是來還錢的，三百塊錢你看一下。”

　　外婆笑瞇瞇的接過錢，看了又看。

　　“小布比賽回來了，這是他拿到的獎學金嗎？”

　　“這是晨兒寄回來的，怕小弟結(jié)婚要用就拿來還了。”

　　“小晨這孩子都寄錢回家了，寄了多少？”

　　“五千?！?p>　　“這么多啊！這孩子有出息?！?p>　　“那我就先回去了。”

　　“快回去吧！你小弟結(jié)婚的時候記得多隨點禮?！?p>　　外公叫外婆給媽媽做點吃的，說我媽現(xiàn)在很可憐。應該好久沒有好好吃一頓好的了，媽媽聽到外公這句扎心的話，忍著眼淚就走了。媽媽把剩下的錢單獨開了個戶存起來。

　　小布不在家的這幾天，我每天放學都回家，沒在學校住。

　　想著今天是星期三了，小布比賽應該結(jié)束了。我們正在吃飯，二叔急匆匆的跑來

　　“嫂子，嫂子，小布上電視了，快換到BJ臺看?！?p>　　我們趕緊換臺，果然電視上正在采訪小布。他比賽拿了全國特等獎，小布對著攝像頭不卑不亢

　　“我感謝我二叔雪中送炭拿錢給我來BJ參加比賽，讓我有展現(xiàn)自己的機會。感謝我的老師千里迢迢陪我來過來。更感謝我那偉大的媽媽，為了我能來參加比賽到處借錢，到處碰壁。在額頭處還有著清晰可見的傷疤，我不敢把這個獎功歸于我一個人。它承載著媽媽的傷痛、委屈和淚水。承載著老師辛勤的培育，承載著二叔在背后默默為我們付出與關(guān)懷，我說過我不會讓老師和我的家人失望，我做到了。”

　　主持人問小布。

　　“小布同學，那你家里的情況方便說一下嗎？”

　　“家里的情況著實不方便說，不然別人還以為我在博同情。請諒解一個山里來的，帶著愛我的人的希望和支持。即使有時候生活給的壓力已經(jīng)無法呼吸，我依然很知足，因為有愛我入骨的媽媽，疼我入心的姐姐和我關(guān)心的人。

　　小布說到他關(guān)心的人時，媽媽看了我一眼。

　　主持人沒有繼續(xù)追問，只好轉(zhuǎn)移話題。

　　“那你對這次的比賽是抱著什么樣的心態(tài)呢！我聽說你們大山里的孩子平時沒時間學習，都要干農(nóng)活的，可是你的學習這么好。你能跟我們分享一下，你學習的方式嗎？你是第一次來BJ這個大城市，有什么感想？聽說你們那里交通不方便，你們是怎么來的BJ？坐飛機還是坐火車？”

　　主持人一連串的問題都在歧視小布是個山里來孩子。那些評委老師臉都變了，小布笑了笑。

　　“你問這么多問題，我一個一個回答你。我大老遠來BJ參加比賽，你說我是抱著什么樣的心態(tài)呢，玩的心態(tài)嗎，不現(xiàn)世吧！你說的沒錯，我們山里人是沒時間學習。我們的知識都是與生俱來的，不學自通。你問我坐飛機來的還是坐火車，我連買火車票的錢都是我媽媽低三下四去借的，怎么坐得起飛機呢！我沒你這么好的命，不過慶幸的是我有腦子。我雖然生活在山區(qū)，交通比不上大城市，可我很喜歡我的家鄉(xiāng)?！?p>　　主持人被說得啞口無言，只能壓著尷尬繼續(xù)。

　　“小布同學，你看見觀眾席最前面的那一排了嗎？全是全國各地的名校老師。他們現(xiàn)在都希望你能去他們的學校?！?p>　　“我很感謝各位老師對我的青睞，但是我的追求不高，我只想離我的親人近一點?！?p>　　小布的數(shù)學老師也希望小布能到更好的學校，可是他又想繼續(xù)做小布的老師，回顧頒獎晚會時。老師把獎金給小布，小布舉著獎金對著鏡頭說

　　“不止讀萬卷書，也要行萬里路。不然你永遠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p>　　所有人都給他鼓掌，回到旅館小布拿出五百塊遞給老師。

　　“老師，謝謝你陪我來比賽，這五百塊錢給您。剩下的要拿去還債，你是知道的，我來比賽的費用是我們到處碰壁才借到的?！?p>　　老師拒絕了小布。

　　“這是你憑自己本事拿到的，老師不能要。你看，我也拿到獎了，全國優(yōu)秀教師獎，可厲害了呢！你把這個獎金一分不動的拿去給你媽媽，你現(xiàn)在出名了，全國奧數(shù)最厲害的學生?！?p>　　“這也有老師你的功勞，沒有你細心栽培就沒有今天的我?！?p>　　老師問小布。

　　“你告訴老師，為什么拒絕那么多好的學校。你要知道，那些學?？墒呛芏鄬W生望塵莫及的，你就這樣拒絕了?！?p>　　“我家已經(jīng)四分五裂了，如果我再走。家就不是家了，我一定要守住我的家。何況，以我的實力，在哪里都一樣，我想繼續(xù)做你的學生。”

　　老師又欣慰又替小布可惜。

　　第二天，小布和老師準備回家，剛走出旅館門口，頒獎會上的老師們都來了。說要親自把小布和老師送回來，來看看，到底什么樣的地方才能出這么厲害的孩子。

　　他們幫老師和小布買了機票，小布終于坐了飛機，好多疑問和好奇在心里打轉(zhuǎn)。輾轉(zhuǎn)一天終于回來了，全寨子的人聽到后紛紛來到我家。把我家擠得水泄不通，就連平時沒有半點交際的村長也聞聲而來。

　　小布當著所有人的面把獎學金交給媽媽，媽媽淚如雨下。額頭的傷還是那么明顯，小布輕輕撫摸媽媽的額頭。

　　“媽媽，擦掉眼淚把頭抬起來，這是你應該有的驕傲?！?p>　　一個老師走到媽媽身邊，直截了當他們來此的目的。。

　　“小布同學的媽媽你好！我們是BJ最好的高中老師。我們來就是想知道，什么樣的母親才能培養(yǎng)出這么有才華的孩子。他拒絕去我們學校，只是因為想離你們近一點。”

　　媽媽激動的說。

　　“老師們好！謝謝那么大老遠來到寒舍，招待不周。我從來不左右小布的決定，他有自己的想法，當然，如果去你們學校，他會有更大的發(fā)展。可是在他心里，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p>　　后來我才問他。

　　“小布，當初那么多好學校爭著要你，你為什么都拒絕了呢！那可是很多人望塵莫及的學校?！?p>　　他只是笑笑說，

　　“學校好不好對我來說根本就是無所謂，我現(xiàn)在只想多陪陪你們。爸爸在的時候我就沒好好和他說過話，他走了，我有千言萬語也知道說給誰聽?！?p>　　小布說到我心坎里去了，平時看他話不多，沒想到說出來句句說到痛處。難怪經(jīng)?？匆娝粋€人在院子里一坐就是很晚很晚，他把對爸爸的遺憾和思念寄托給夜空中的繁星。希望爸爸在另一個世界能感覺到，我走到他身后。

　　“小布，你看星星多美?！?p>　　“我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每天晚上不看星星睡不著?！?p>　　“你說，如果就像人們說的，人去世以后會變成星星掛在天空。你覺得爸爸又是哪一個顆星星呢！”

　　“最亮的那顆，因為他要是照亮我們一家人。你看，他在向我們眨眼?！?p>　　我靠在小布的肩膀上，后背疼得汗都出來了。

　　“二姐，你怎么了，身體不舒服嗎？我感覺你渾身哆嗦?！?p>　　“我沒事，只是想爸爸了。”

　　小布的眼淚順著眼角流了下來，我連給他擦掉眼淚的力氣也沒有，只能跟著一起流淚。愿在天堂的爸爸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