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階段的學習開始了。
張智從來都不是那種走一步看一步的人,在多數(shù)事情上,他都會思慮再三,從各種角度去審視一件事情的現(xiàn)在和將來。
選擇以定向委培的方式攻讀博士,張智和父親最基本的考慮,一是沒有后顧之憂,畢業(yè)后可回原單位,不用考慮重新找工作的問題;二是讀博的費用畢業(yè)后單位全部承擔。
但入學后,盡管仍擔任著曙光研究院的相關職務,尤其是仍擔任著中國UPC工業(yè)協(xié)會秘書長,但日常的學習和生活都在海東,每天接觸的人和事也是另外的一個圈子,隱隱地,張智覺得自己今后可能會與海東的交集越來越多。于是,他之前心里的許多想法就一點一點地想要修正。
想法變了,執(zhí)行力自然也要強化起來。他開始希望盡量在海東多建立一些人際關系。過去的老師和同學自不必說了,現(xiàn)在,他和鄒東明已經(jīng)是經(jīng)常見面的好朋友了。
張智還出奇地戀家,不過他戀的是他的那個大家。平日里,張智對朱墨和孩子的工作學習生活幾乎從不過問,可是,他對他那個大家里的人卻是操碎了心,盡管有時他也做不了什么。
妹妹張婧開始讀博士以后,交了她的第一個男朋友,名叫靳小亮。靳小亮已經(jīng)博士畢業(yè)正在做出國準備。
在父親和哥哥的影響之下,張婧已經(jīng)決定讀完博士不再回原單位銀城師范學院,但是,已經(jīng)三十六歲了,這個年齡還沒有成家,畢業(yè)后究竟該去哪里,她和靳小亮都很難決定。
這個心,張智也一直在操著。他向妹妹建議,如果有機會的話,最好也到國外,做幾年的博士后,之后選擇的余地就大得多。
靳小亮在自己出國的事情上,傾向于到歐洲國家,但是,他也需要考慮張婧的想法。而張婧的想法,在某種程度上,是由哥哥的想法來左右的。張婧和靳小亮為此專程從BJ來到海東。
這天中午,張智在海東理工大學南門外的一個專做海東本幫菜的小餐廳里,接待妹妹和靳小亮。
張智到海東讀博士,他在曙光院每月的工資雖然照常發(fā)放,但根據(jù)簽訂的委培合同,發(fā)放的只是固定工資這一塊,這部分工資每月還不到兩千元。在海東這樣的城市,兩千元的生活,肯定是瀟灑不起來的。
張智和靳小亮是第一次見面,張智想活躍活躍氣氛,就對靳小亮說:“咱們是三個窮博士,只能在這里招待你們了?!?p> “又不是外人,大哥不用客氣?!苯×羵€頭不高,但人長得很精神,說話很有分寸,一看就是個懂事的孩子。
“聽說你托??剂肆俣喾帜??”張智邊讓菜邊問靳小亮。
“考前他都沒怎么準備?!睆堟赫f。
“小亮,你一直想到歐洲去,我的建議還是申請美國的博士后。我這里掌握一些情況,你參考參考?!?p> 張智接著說:“歐洲現(xiàn)在留不住頂尖人才。咱就說你比較看重的德國吧,在這個國家,有七分之一的博士畢業(yè)生都前往美國去尋找工作機會,而整個歐盟,現(xiàn)在大約有四十萬的高級人才在美國工作,這些人當中,不是著名專家,就是才能超群的年輕博士后。有一份歐洲的年度科技指標報告中說,在美國工作的歐洲籍高級研究人員,有75%的人選擇留在美國?!?p> “為了吸引高級科研人員,歐盟前兩年提出了一個計劃,要求歐盟國家加大科研投入,并且要在歐盟范圍內(nèi)建立一個統(tǒng)一的標準,對科研人員的能力和成績進行評估,這樣,科研人員在不同國家之間相互流動就更為便利?!苯×琳f。
“我這幾年到歐洲國家去的機會多一些?!睆堉钦又×恋脑挏蕚湔f下去,桌上的手機響了。
張智拿起電話聽了一會兒,說:“那行,你過來吧,我在學校南門這邊?!?p> “正好,又來個博士。這個鄒東明是海東高化集團的一個副總,也是我們協(xié)會的副理事長,還是海東新區(qū)政府的一名經(jīng)濟顧問,身兼數(shù)職,可以聽聽他的意見?!?p>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鄒東明來電話說已經(jīng)在校門口了。張智站起身往餐廳門口走去。
張婧比哥哥張智小六歲,靳小亮比張婧還小三四歲。看到這位未來妻哥的第一眼,靳小亮心里留下的印象是成熟穩(wěn)重,是個干實事的人,但他算算這位妻哥的年齡,應該已經(jīng)過了四十歲,這個年齡還離職讀博士,讓他既感到贊佩,又感到不理解。
張智領著鄒東明進來,將雙方相互介紹一番后,鄒東明說:“張秘書長一說這邊的情況,我就想來看看你們這個博士之家,哈哈哈?!?p> 四個人坐定,張智說:“協(xié)會的事咱倆一會兒再說,我妹妹他們等著聽聽你的意見呢?!?p> “剛才聽張秘書長簡單說了幾句,你們,想去歐洲?”鄒東明笑瞇瞇地看著靳小亮問。
靳小亮笑而未答。
張婧說:“有這個考慮?!?p> “去美國。如果是我,就去美國?!?p> 鄒東明端起服務員剛給他倒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又說道:“理由是,美國有最好的研究設施,有充足的財政資金支持獨立研究,還有高于歐洲同行的薪水。”
他把杯子放下:“而且最為關鍵的是,在美國,它是根據(jù)你的成就決定你所有問題的解決出路,而不像有些國家,需要熬年頭?!?p> “當初你們有沒有想過出去呢?”靳小亮問。
鄒東明回答:“想啊,怎么不想,可那時我們的情況和你們現(xiàn)在不同?!?p> 張智說:“不是有那句話嘛,父母在,不遠游呀?!?p> “是啊是啊,辛辛苦苦地把博士讀下來,誰不想在事業(yè)上有更大的發(fā)展空間呢?!编u東明的眼神好像回到了當年。
鄒東明是個健談的人,他接著說:“其實在美國,本土的大學教授只有不到10%,而在法國,本土的教授大概占了一半,西班牙就是另外一種情況了,他們的本土教授達到95%。這個數(shù)字說明什么呢,說明歐洲國家對外來者是持保守心態(tài)的,許多歐洲的研究機構和大學,他們?nèi)稳宋ㄓH,外來研究人員即使你能力很強,也很難獲得重要的學術位置。”
鄒東明說的這些,靳小亮盡管也大致了解,但他很佩服這個叔叔輩的學長對這些情況掌握得這么詳細。
“我剛剛參加過我們海東的一個人才引進工作會議,海東現(xiàn)在人才引進的目標,對歐洲國家的人才是重點引進的對象。歐洲現(xiàn)在大量的博士生,他們不滿自己國家非常教條的晉升機制,因為許多人一等就是多少年。你想想,這種情況下,咱們國內(nèi)的博士到那里去,會有怎么樣的發(fā)展呢?!?p> “所以呀,小亮、張婧,我這個當哥的希望你們走出去,不管選擇去哪里,就是不要給自己留下遺憾?!?p> 張智的這句“不要給自己留下遺憾”,很大程度上也是說給他自己聽的。他在心里暗自道:“我自己也要好好重新規(guī)劃一下了?!?p> 分手時,靳小亮對張智說:“那我們再到市區(qū)轉(zhuǎn)一轉(zhuǎn),晚上就直接坐車回BJ了。”
鄒東明的多重身份,讓他有機會掌握一些不被多數(shù)人所了解的信息,因此,他為靳小亮所做的分析,讓靳小亮覺得非常有參考價值。
送走妹妹他們,張智和鄒東明就順著來路進了學校南門,然后在操場邊上站住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