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智和朱墨的生活里,又出現(xiàn)了令人難以置信的戲劇性的偶然性。
每逢周末,曙光院子弟小學(xué)的不少孩子就會結(jié)伴而行,一起坐上研究院的班車,到市區(qū)去上各種補(bǔ)習(xí)班。一諾已經(jīng)十歲了。朱墨也給一諾報了一個奧數(shù)班。
剛開始上課的時候,朱墨擔(dān)心一諾太小,路上不安全,每次都陪著去。上了幾次課后,一諾說“別人都是自己坐班車去上課”,就不讓媽媽陪。
不陪一諾上課,朱墨忙完家務(wù)后,就有了不少空閑時間。
這天周六,吃完午飯,一諾背上自己上課的小書包,出門和其他同學(xué)一起坐班車上課去了,張智和朱墨就躺在床上準(zhǔn)備午睡。
睡意剛來,張智放在自己枕頭旁的手機(jī)響了。他拿起手機(jī)看了看,摁了一下,又放了回去。朱墨已經(jīng)閉上眼睛,沒有在意。
過了三四分鐘,手機(jī)又響了。
張智把手機(jī)又拿起來看了看,摁了一下,依然沒有接聽。只不過,這次,他把手機(jī)從挨著朱墨這邊的自己的枕頭邊上,放在了自己枕頭的另一邊的下面。
“你怎么不接呢?”朱墨背對著張智,用帶著睡意的聲音問。
“是個陌生號碼,不管他?!?p> 手機(jī)是雙向收費(fèi),接聽也是要花錢的。朱墨覺得,不接也罷。
過了一個多小時,兩人午睡醒來。張智把自己的身子靠著床頭,手里拿著一本外文資料翻看著。朱墨坐在床頭邊上的寫字臺前在看一諾的作業(yè)。屋里一片閑適的安靜。
這時,枕頭下面的手機(jī)鈴聲又響了起來。
張智似乎有些猶豫地再次拿起手機(jī)看了看,有點不知所措。朱墨扭過頭來看著張智的樣子,說了句“誰呀”,然后頗不耐煩地從張智手里拿過手機(jī)就摁下了接聽鍵。
“喂?!敝炷纳らT兇巴巴的。
對方好像猶豫了一下,然后一個女人的聲音說了聲“對不起打錯了”,掛了電話。
閑著沒事的朱墨就翻看起張智的手機(jī)來,發(fā)現(xiàn)剛才打來的三個電話是同一個號碼,號碼前面顯示的區(qū)號是海東市的區(qū)號。
“這個電話怎么這么奇怪,打了三次打通了,我一接卻說打錯了。是不是找你的?”
“人家可能就是打錯了?!睆堉强恐差^,若無其事地說。
可能是女人天生的直覺作怪。朱墨總感覺有什么不對,就用張智的手機(jī)把那個電話號碼回?fù)芰诉^去。
“喂?!彪娫捦?,應(yīng)該還是剛才那個女人的聲音。
朱墨問:“誰剛才用這個電話打我的手機(jī)?”
電話里停頓了片刻,那個女人說:“不知道,這是公用電話。”
“公用電話?”朱墨滿腹狐疑地重復(fù)了一句,然后聽見對方掛掉了電話。
朱墨扭頭再看張智,張智依舊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看都不看朱墨一眼。
朱墨沒再說什么,但是她清清楚楚地記下了那個電話號碼……
猴年春節(jié)馬上就要到了。
每年春節(jié),曙光研究院都比西城市其他單位放假時間長。因為曙光院家在外地的職工比較多,為了讓這部分職工能有充裕的時間回家過年,研究院每年春節(jié)放假的時間至少有半個月。
結(jié)婚后,朱墨幾乎每年都要帶著孩子跟張智回銀城過春節(jié)。朱墨知道,自己要是不去,爸爸會不高興,會對朱墨說:“春節(jié)你哥嫂都回咱家過年,你要是不去人家張智家過年,你嫂子們會對我們有看法的?!?p> 張智和朱墨每次回銀城,返回西城的火車票,都是張智的父親提前買好的,張智和朱墨在銀城的家里,從來沒有操心過買火車票的事。
這個春節(jié)過完,朱墨照例要自己先回西城上班。大年初六,朱墨拿著公公提前買好的火車票,獨(dú)自先回了西城。
初八的晚上,朱墨下了班回到家里,把從銀城帶回來的丸子、酥肉什么的放在一起燉了一下,吃完后就一個人坐在客廳里看電視,心情放松得很。
十點的晚間新聞快開始的時候,張智突然打電話過來,說是自己剛從火車站售票處出來,看看有沒有回西城的車票。
朱墨楞了一下:“你爸沒去買票???”
“嗯——沒買。”張智的聲音很奇怪。
朱墨心里也很奇怪地又問:“怎么這么新鮮呢,平時不都是你爸去把票買好嗎?”
張智說:“你別管了,我正好想出來轉(zhuǎn)轉(zhuǎn),那我現(xiàn)在就回去了啊。”
說完,電話掛了。
手里拿著張智掛掉的電話,朱墨心里覺得特別不對勁:張智怎么突然自己去買火車票,而且是大晚上的,真是開天辟地第一回。難道發(fā)生什么事了?我得問問。
朱墨就把電話又打給了張智。
占線——
過了幾分鐘再撥。
仍是占線——
再隔幾分鐘又撥。
還是占線——
這個世界上,女人真是一種神奇的動物。這種神奇的動物,有著一種與生俱來的神奇的第六感覺。張智手機(jī)一直占線,忽然就有一個念頭猛烈撞擊朱墨的大腦。
她有些惱怒地,試探性地,但卻是毫不猶豫地,撥出了已經(jīng)記在她手機(jī)通訊錄里的那個海東市的公用電話號碼。
天吶!天吶!這么巧,竟然也是占線——
朱墨的腦子里轟得一下,心里莫名地緊張起來,她有點不敢相信。
此刻,周圍靜悄悄的。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特工,正待從監(jiān)聽中揭開一個說不清是什么的秘密。
朱墨的監(jiān)聽,就是不停地來回?fù)艽蜻@兩個都在占線的電話號碼。
占線——占線——占線——
大約過了將近一個小時,海東的那個公用電話終于撥通了,再撥張智的電話,也通了。
朱墨撥通海東那個公用電話的時候,電話里傳出了朱墨記憶中的那個女人的聲音。那個女人“喂”了幾聲,朱墨沒有說話,“啪”,那邊把電話先掛了。
“你在干嘛,你大半夜給誰打電話呢,打這么長時間。”朱墨打通張智的電話后,氣急敗壞地質(zhì)問。
“哦,跟一個客戶?!睆堉堑穆曇麸@然有些失常。
“什么客戶呀!大過年的這么冷,半夜跑到大街上用公用電話給你打電話?”
朱墨心想,張智你說謊話隨口就來呀。
“真的是客戶。好啦,我不跟你說了,掛了啊?!睆堉菕炝穗娫?。
朱墨此時已是怒不可遏,再撥張智的電話,不接;再撥,關(guān)機(jī)……
看看已經(jīng)快十二點了,朱墨算算時間,張智應(yīng)該已經(jīng)回到了家里,于是,就不管不顧地把電話打到了婆婆家的固定電話上。
“嫂子,有事嗎?”小姑子張婧接的電話。
“叫你哥!”朱墨已經(jīng)顧不上什么禮節(jié)了。
張智接了電話。朱墨就在電話里一句一句地質(zhì)問起張智來。張智先是拿著話筒就是不說話,過了一會兒,朱墨聽到他在電話里裝腔作勢道:“哦,沒事吧,我沒事,過幾天就回去了,好好好,那掛了。”
電話掛了,可此時的朱墨沒有辦法讓自己平靜下來。她就再撥,撥通了,但里面沒有人說話。她猜想,一定是張智把話筒放在了一邊,任由她在那兒干著急地嚷嚷……